長生誌異，開局菜市口被斬首 第九十六章 古古怪怪香肉集，陶潛驟遇第一災

    荒野山林，一小徑中。

    突兀的一縷嬰兒軀體方有的清香浮現，隨後便見微光閃爍。

    陶潛身前飄着那引魂幡、招魂鈴，左右各牽着作「小殭屍」模樣的小小歲、廉精兒現身出來。

    稍微辨認了下方位，又對比了下腦海中的南粵地圖，陶潛不由微微皺眉。

    趕路一整日，仍舊還在南粵境內。

    倒不是小先天元嬰遁法不給力，而是如今南粵情形複雜，處處可見那些個妖魔佈置下的魔陣、陷阱，有些是為了捕捉凡俗人類，有些則乾脆就衝着修行者來了，前者是血食，後者卻算是資糧。

    陶潛如今戰力也算霸道強橫，但不好陷入妖魔圍殺中，是以只能在夾縫中使用遁法，進展緩慢也是正常。

    即便如此，他的趕路速度也遠遠不是凡人可比。

    「再有一兩日，應當就可從這人間煉獄脫身了。」

    陶潛暗自道了一句，便打算帶着小小歲廉精兒尋個僻靜處休整一番。

    雖說用來趕路的源氣，都是之前桃花源時儲存在那蕭真人所贈異寶中的「元嬰源氣」，不耗陶潛體內一口靈寶仙靈氣。

    但頻繁動用遁法，不論是陶潛本身，還是兩個小傢伙，此時都感受到了疲乏。

    就在陶潛要動用神念，搜尋休息之地時。

    忽然，陶潛驀地感知到不遠處傳來兩道微弱的悸動感，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一陣的敲打銅鑼和梆子的聲音，還有兩道一唱一和的聲音。

    而他們的唱詞，卻讓陶潛立時生出一種不適感來。

    山林秘徑中，兩頭僅穿着人皮腰擋，肥頭大耳，滿身鬃毛的「豬妖」，各提着一銅鑼，拿着一硬木梆子。

    一邊走，一邊敲敲打打。

    而那持梆子的豬妖，還搖頭晃腦的唱道：

    古古怪，怪怪古，孫兒娶祖母。

    豬羊炕上坐，六親鍋里煮。

    女吃母之肉，子打父皮鼓。

    眾人來賀喜，我看真是苦。

    「好詩好詩啊！」

    「豬老三，聽說你化魔前是個落魄書生，果真是極有才華。」

    「哈哈哈，過獎過獎。」

    「誰，誰在哪裏？」

    正互相吹捧着的兩頭豬妖，忽而同時看向密林一側，獠牙在月光下閃爍幽光，惡臭口水被豬鼻子噴出，兩雙豬眼正冒出幽幽綠光來，齊齊盯着從那區域走出來的三道身影。

    那三人，赫然是個趕屍道人以及兩隻看起來極可愛的小殭屍。

    見不是「生人」，兩頭豬妖同時露出失望之色，顯然是在懊惱這半路夜宵沒了着落。

    不過似是又想到什麼，兩豬妖紛紛向陶潛投來熱切目光。

    剛剛還好得似要同掛一條腰擋的豬妖，此時卻互相推搡着，油光發亮的豬臉上露出笑容，同時湊了上來。

    尚在半途，它們開口說話時噴出的臭氣已經先一步飄蕩了過來。

    「呦呦，這夜黑風高，沒想到卻是碰上道友了。」

    「同是修行生靈，道友想必不會歧視我等非人身的存在吧，若不歧視就最好了，我見道友這風塵僕僕，想必是長途跋涉而來，若不嫌棄的話，不如跟隨我們去【香肉集】休憩一二吧。」

    「沒錯沒錯，我們香肉集最是好客，就開在山下四通八達之地，以這天下最香之肉，最歡之宴，喜迎四方來客。」

    「道友想必趕路一天了，正好入集市喝點酒水，吃些香肉，再往那【銷魂鋪】里一躺，摟着妖精鬼魅徹夜雲雨歡好，嘿，真箇是神仙享受，價格也不貴，比那勞什子歡喜閣開設的坊市可要便宜太多了，且咱們香肉集啊，什麼都收，最好則是以肉換肉。」

    「這些日子啊，咱們香肉集不知接待了多少人族道友，聲名早早便蓋過那歡喜坊市了。」

    兩頭主要一套熟練的推銷詞上來的同時，陶潛也分明瞧見他們背在後面的豬手在做着些小動作。

    顯然，若是陶潛不答應去集市，或者要對它們動手。

    那便證明這是個對妖魔有惡意的正道修士，兩豬妖必要呼喚幫手前來。

    腦海中念頭轉了幾下，陶潛忽而有了決斷，刻意化出的胖臉上也跟着露出一道淫蕩笑容，隨後點點頭道：「也好，趕路一日，的確是乏了，正是該休息的時候，請兩位道友帶路吧。」

    這話一出，知曉自己成功拉到客人，提成也將要到手的兩豬妖，都是欣喜回應。

    為了多拿些提成，兩豬妖各自都是舌燦蓮花，賣力推銷起來。

    「得嘞，您跟我哥倆來吧。」

    「道友可有偏好啊，是喜好肉質緊實的壯年，亦或是鮮嫩的孩童，還是豐腴些的婦女，部位呢？是好勁道心臟呢，還是鮮美肝臟，或是熱乎乎的骨髓，不管哪種，這方面我都推薦道友去我那朋友朱萬全開的肉鋪，價格最是公道。」

    「萬全肉鋪的確不錯，道友可去嘗嘗，畢竟朱萬全那廝是從鐵佛山上下來的，聽聞還給菩薩烤過肉呢，烹飪手藝最是不俗。」

    「吃過香肉，我推薦道友去那蛇妖白晶晶的銷魂鋪子享受一番，雖說那些個狐媚的鋪子更受歡迎，但真論及享受，還得是白晶晶妹妹的手段了得，被她纏繞着，那緊緻濕滑之感，保准道友嘗過之後再難忘懷。」

    ……

    這一句句入耳，陶潛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着。

    途中更遇到其他的巡山豬妖，大半都是沒拉到客人的，少部分拉到的，則守着半途遇上的貴客，生怕被旁的豬妖給搶去了。

    那些所謂「客人」，大半為過境的妖魔，小半則是如陶潛這般表露為旁門左道，或乾脆就是邪修術士。

    一行妖魔邪修，很快便來到山下。

    當越過一片密林後，倏忽間，陶潛只覺眼前幽暗遠去，大量光輝湧來。

    面前赫然是個平坦荒原，只是上面竟有一個極長極長的熱鬧集市。

    大大小小的棚屋，或是簡陋鋪子，細細密密的擠在一起，成百上千的燈籠高矮不一的掛着，若有人從高空看下來，只怕會以為這大地上多出了一條臃腫的火龍。

    剛一靠近，包括陶潛在內所有人便都聞到一股極其濃烈的異種香氣。

    像極凡俗世界在弄流水席時的香味，只是香味種類，以及濃烈程度完全不一樣。

    陶潛被兩豬妖引領着入了集市，往兩邊看去。

    卻見那右側鋪子是頭黑鬃豬妖，正持着一亮晃晃剔骨刀，好似剖丁解牛般，正快速分解着那案板上的一具新鮮屍體，手起刀落，便見一個個部位分門別類被擺到前頭。

    那左側鋪子卻是個熏肉烤肉店，也不知是從哪裏淘換來的鐵皮爐子，內里掛滿了各類肉塊，或是一具完整屍體，底下松香木頭正熊熊燃燒，松香煙火氣隨着肉香一起，飄蕩而出。

    陶潛竭力壓制着心念，微微低頭，不經意又看到地面。

    不明血肉混着皮毛骨骼，被那血水一和，便成了一層腥臭泥漿，猙獰大蛆在其間蠕動，紅眼飛蠅在其上纏繞如雲，兩側溝渠內，又見累累白骨堆積，不時堵住欲沖刷過去的血溪，水面不時飄蕩過去一張臉皮，或是一副大腸……。

    此時此刻，陶潛似無了感知。

    只跟隨着兩頭豬妖，被當先引領到了那所謂的「萬全肉鋪」，這真箇是萬全的鋪子。

    那大大棚屋裏，生肉也有，熟肉也有，各種肉香混雜一起，簡直要衝霄而起。

    棚子裏光豬妖、狗魔之類的夥計便有十來個，見得有新客，一頭鬃毛雜亂的豬妖湊了上來，竟是向着陶潛遞過來一張由人皮製作而成的「菜單」。

    不等陶潛看清那上面，究竟有什麼菜。

    這夥計，一臉自豪的先介紹開來：

    「道友選擇我們萬全肉鋪算是選對了，這香肉集，我們鋪子說賣肉第二，誰也不敢稱第一。」

    「我們老闆不久前可是在那鐵佛山上，給艷屍菩薩烤過肉，給赤身聖女倒過酒，那位巨魔嬰妖大人，還賜了我家老闆一柄剔骨法器刀，真箇是威能絕倫，刀氣沖天。」

    「你瞅瞅這些客人，一位位可都是回頭老客。」

    「怎麼說，道友可需我朱鐵蛋給您推薦幾道招牌菜？」

    順着這豬妖的說話指點。

    陶潛看向鋪子裏，十幾張桌子排列得整齊，幾乎都已坐滿，一半是妖魔，另一半卻是不知從何處來的人類修士。除了明顯入魔異化的邪修外，還有些類似於「卜卦相師」、「風水術士」、「煉鬼道人」之類的旁門左道之流。

    每一個，都保持着人類形態。

    但端坐在那桌前，都是大快朵頤，吃得忘乎所以，滿嘴流油。

    那一雙雙眼眸更是直冒綠光，內里那裏還有一絲一毫的人性，只餘下最原始、最瘋狂的欲望。

    見陶潛因這一幕愣了愣，那豬妖似也猜出這趕屍道人許是第一遭。

    便詭異一笑，又自湊上來，而後道：

    「道友莫要過於糾結，現今這世道啊就是如此，您聞聞這攝人心魄的香味，可說您未曾動了食慾。」

    「所謂肉字裏邊兩個人，裏邊罩着外邊人，眾生還吃眾生肉，仔細思量思量，可不就是人吃人嘛。」

    這兩句入耳，陶潛猛地神魂一震。

    腦海中，不可遏制的冒出一道無比篤定的念頭來。

    「災劫已至！」

    「我的第一災，便應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