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搜神界後,演天蟲屢助陶潛,無往不利。
哪裏料到,蟲兒未徹底長成之前,仍要受一些異術蒙蔽。
魚籃觀音為【七屠菩薩】分身之一,必也是修行了遮蔽天機的佛法。
趁此機會,再由赤繩郎君用禁術偷襲,使得魔子失神一剎,終於是將這條無比滑溜的大魚,徹底釘死在了砧板之上。
好端端一菩薩,如今實在凶煞。
百顆頭顱扭曲可怖,獰笑連連,千條手臂揮舞神兵,徑撲上來。
瞧這模樣,只怕是要將陶潛開膛破肚,生生吃了去。
陶大魔子一邊喊着「吾命休矣」,一邊則連連掙扎。
先行激發的一套匯聚法寶神通魔寵的連招皆被化解,他便再動念,正好將新得之寶【瘟神傘】放將出來。
此傘最擅收瘟攝毒,奈何魚籃觀音不屬瘟毒。
好在傘中藏有瘟毒源炁,一朝放出,可化驚天污臭。
果然隨着他一動念,那傘打開,源炁洶湧,一見天地即刻變作一團極巨大的渾黃雲海,將魚籃觀音包裹其中。
尋常修士、神魔眷族乃至於就是神魔分身,驟受了這一擊,只怕不死也要脫層皮,且後患無窮,法身潰爛,心魂遭難,千年難愈。
但魚籃觀音,卻又大不同。
只聽那污濁雲海中,有嗤笑聲傳來:
「你這魔崽子倒有手段,數十個呼吸就將那天符大聖之殘軀煉成了法寶,怕是請動了【天爐魔君】那憨貨施為。」
「可惜這等污濁物事,怎奈何得我。」
「本座道號魚籃,卻不是那種空心籃子,此寶隨我而生,可盛四海之水,煉為『殺生洪漿』,莫說是這些瘟毒雲霧,便是你請來三昧真火、六陽仙焰,也照樣為吾所滅。」
話罷時,魚籃觀音再顯神通。
伴隨着嘩啦啦水聲,天地間驟有洪音雷響,水山玉浪,挾漫天殺意而來。
頃刻將那團足可覆蓋山嶽、巨城的雲霧沖刷的乾乾淨淨,一丁點污穢瘟毒都沒能留存,皆被淨化。
果然,先前天符大聖就撐不住魚籃觀音幾招。
如今他的血肉煉化成的法寶,面對這菩薩更不堪一擊,只為陶潛爭取了短短兩個呼吸時間罷了。
倒也不是說天符大聖太過於孱弱,只是這兩大神魔分身之間,天符遭魚籃死死克制。
好在陶大魔子早知如此,緊隨其後,又動念喚出【諸天魔網】。
趁着菩薩施法,魔網一張,四萬飢魔嘶吼着湧上,各自牽引魔繩,引動魔焰,轉瞬將魚籃觀音捆了個嚴嚴實實。
這寶貝,最是歹毒。
一經沾上,無形魔焰瘋狂灼燒便罷,最可怕的是其上四萬飢魔將化作細小病菌般入侵佛體法身,啃噬血肉,吞吃內臟。
當年秘魔宗遭圍毆時,此寶曾殺過不止一尊羅漢,可說是威名赫赫。
縱是魚籃觀音這等大神通者,要掙脫也需時間。
陶潛此時再動念,想讓斬孽劍劈開那一根根天意殺生針,趁機逃遁。
可讓他也不曾料到的變故,瞬息發生:
魚籃觀音,顯是恨極了他這秘魔子。
哪怕中招諸天魔網,也依舊不願給一丁點生機。
竟是任由魔網將之捆成個亂七八糟的模樣,任由那四萬飢魔往己身體內狂鑽,任由魔焰灼燒,踩踏大地而來,同時獰笑道:
「秘魔子神通再多,寶貝再狠,也依舊無用。」
「待本座將你活剮之時,這些個飢魔也早已被本座體內殺意馴化,進階去【殺生魔】歸我所用了。」
「且讓本座瞧瞧,你還有甚手段可用?」
這一幕,似是徹底斬斷陶潛生路。
失去先機,他再是奸詐滑溜也的確難以發揮。
只得往那天穹瞥了一眼,心底暗自發狠道:
「搜神界果真兇險,剛入界就招惹了一尊狠的。」
「看來只得讓演天蟲兒動手了,拼着耗損它吞吃的那些養料秘辛,當可施一回《天機亂命神咒》,此咒一經施放,吾之仇敵頃刻要變成天地之敵,諸般天譴、厄運都要降臨,許憑空就可能躥出一尊強大神魔,將這菩薩給叼了去。」
「只如此一來,蟲兒要損本源,再要成熟又要歷頗多苦難波折,代價實在大。」
「也怪本體,你個伏孽真君顧及顏面,生怕後院起火,這才讓本魔子陷入這等險境,答應的強援再不來,替你試煉尋道這活計,本魔子就要撂挑子不幹了……」
……
好人兒正經不起念叨,陶魔子這頭剛說完。
隔着諸界,本體處立時有交代傳遞過來:
「你便是我,我即是你,這活計你可撂不下。」
「強援之事不曾忘卻,明真道友親往觀音寺,業已請動【觀音大士】出手,只是因搜神界之特殊風俗,你需先完成請菩薩之儀軌,方可得這一大助力。」
「且記住,先頌那《普門品》,再頌《金剛經》,三頌《法華經》,心動念動,大士便有分身臨世,可助你收服那魚籃觀音。」
本體分身本一人,這些念頭自是轉瞬便知。
雖說他一個秘魔子,虔誠頌念佛經實在也怪,但只要是有好處之事,他向來是百無禁忌的。
只是時間緊急,一息也無。
為了多爭取些喘息之機,陶潛一邊繼續施法,從隨身寶囊掏摸寶貝阻礙着魚籃觀音那無比凶暴,踩山踏岳,捉拿日月的法身,同時開口忽悠道:
「菩薩莫急,曉得你欲殺我而後快,只在那之前,可敢與我賭鬥一番?」
「神通法寶我已快用盡,但我仍有一法,喚作《秘魔妙法度佛化屍訣》,我這便說給你聽。」
「要麼度你,要麼便贈你這一秘魔異術。」
陶潛這話吐出,魚籃觀音果然腳步一頓。
仍在趕來,只是明顯慢了不少,又嗤笑道:
「這秘術本座倒也聽過,是你秘魔宗的核心異術,你倒也拿出來贈我,不怕賠了夫人又折兵?」
「倒是忘了,似你這等魔崽子,有一絲活命之機也要不顧一切代價抓住,哪裏管得了其他。」
「來吧,念念看,本座瞧瞧你能否度化了我?」
……
演天蟲兒雖沒能預警出先前魚籃、赤繩二神魔分身的合夥襲殺,但窺視出魚籃觀音一點心念破綻卻容易。
祂是【七屠菩薩】分身,諸天佛教出來的反骨崽。
這等存在,絕受不了《度佛訣》的誘惑。
可憐這觀音哪裏能想到?
陶大魔子嘴上頌念秘魔宗的度佛訣,心魂中已是虔誠頌完《普門品》,開始頌念金剛經了……。
魚籃觀音原本眨眼就可宰了陶潛,剝皮拆骨,生生吃了。
可祂聽得隻言片語,直接便入迷。
眼眸愈亮,腳下愈慢。
原本只一剎喘息,被陶潛生生拖出數個呼吸來。
分心二用,竟是幾乎同時頌完。
度化?
這自是不可能的,度佛訣要成功,條件極為嚴苛,更何況對象還是一尊神魔分身,莫說是頌念一遍,就是在魚籃觀音耳邊嘮叨千遍萬遍,也不可能動搖祂一絲心念。
頌完的效果,等同於是將這秘魔宗的核心秘術之一,傳授給了魚籃觀音。
是以此時,這菩薩難得喜道:
「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這魔崽子竟也是如此。」
「這小術雖說粗陋了些,還是從轉輪寺偷學來的法門,確也有些用處。」
「得了你的好,本座現下殺你可減緩些痛楚。」
「另贈你一場機緣,殞命前虔誠頌【七屠菩薩】之尊名,死後可投胎為菩薩眾,入七屠佛國,以你魂身資質,說不得會被本體瞧中,賜你造化……」
魚籃觀音說得起勁,卻也不耽誤祂下死手。
千條手臂,遮天蔽日。
萬種殺機,浸透法身。
這等殺意之下,陶潛甚至再發不出聲音,乃至於連心魂都因此凝固。
下一刻會有的場景,演天蟲兒都傳了過來:被宰殺,活剝,生吃……。
眼瞧着悽慘結局要上演,忽而此時,變故再來:
一道佛光,貫穿天穹,落入二人之間。
神光涌畢,顯出法身來,竟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這老和尚一來,探手便止住那千種殺生神兵落將下來,同時聽他讚頌道:
「除障魚籃觀世音,慈無能勝演圓音。」
「精真洞然眾業海,六道群迷濛慈恩。」
這歌訣,場中三人都知為何。
正是那《魚籃觀音贊》,不過屬正統觀音大士的魚籃化身,而非七屠菩薩搞出來的偽菩薩。
聽得詩讚,偽菩薩果然暴怒。
雖說眼前瞧着是一老和尚,但那無上自在佛光卻不論如何都做不得假。
偽菩薩,登時就知來者為何,必是那正經【觀音大士】的一尊分身。
二者,本就仇怨頗大。
如今見仇人來攪局,偽菩薩那被止住的千條手臂,百顆頭顱都是嘎吱嘎吱震顫搖晃,掙扎要來殺,喝罵道:
「賊菩薩,此子褻瀆七屠,該當活剮後入我肚腹。」
「你此番前來意欲何為?若是敢阻我,七屠菩薩卻不會放過你。」
祂這威脅,可說是全無效用。
老和尚聞言,更是直接露出笑意來。
隨後就見他原地晃了晃,竟也變作一提着魚籃的美艷婦人。
左右各一打量,接着笑盈盈開口,吐出一番對於兩人來說都堪稱是石破天驚之語的話來。
「慢來慢來,莫要妄動嗔心。」
「汝為魚籃觀音,吾亦是魚籃觀音,吾之道走在汝之前,正好可教授你一番。」
「你所求無非是度化這秘魔子,既仿了吾之名諱,不若也仿一仿吾的度化之法。」
「汝可顯化為一人族女子,魚籃美婦,只要此子能虔誠頌念三經,就將那人身嫁於此子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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