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國 第五百七十六章 你可真是個大冤種…

    崔嵬之前看到姜藥出門，就在等姜藥回來。他肯定，姜藥回來一定會帶吃的東西。

    果然，真讓他等到了。

    姜藥取出兩個熱騰騰的牛肉包子，在穆輕雪幽怨的目光中扔給崔嵬，然後又取出兩個給李夕霞。

    等到李夕霞很是矜持的接過兩個包子，崔嵬的一個包子已經下肚。

    之前還有錢時，他可是很少吃包子的，而是直接叫鴻運樓的好酒好菜。

    「你可省着點吃，我和輕雪都是身無存葉了。」姜藥沒好氣的瞪了崔嵬一眼。

    呵，就這，也是什麼大仙，做過國舅、衛國公的人。

    崔嵬卻道：「我輩修士，就是要念頭通達，凡事不可勉強自己。今朝有食今日飽，明日無錢明日憂。」

    「你行。」姜藥懶得和他理論。

    這個前世的小舅子什麼都好，就是性子有點憊懶。

    「進來吧。」李夕霞拿了包子，動作優雅的咬了一口，轉身進去。

    姜藥和崔嵬、穆輕雪一起進入。

    大小四個人在圓桌上坐下。姜藥就取出藥刀和銀針。

    李夕霞看到此物，立刻說道：「我正要勸你參加醫考。我們這些外來者，應該只有你才能考中了。」

    「這個寶蓮燈妙境世界，對地仙可謂重點照顧，全面封禁。不但禁錮法力修為，就連修士強大的領悟力、學習力、記憶力都會被封。」

    「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藥道仙人，沒有多年的鑽研，也很難考上寶蓮國的醫師。」

    「你是藥靈體，乃是與生俱來的體質，不會被徹底封禁，應該還能考中。」

    李夕霞說完，就從屋子裏翻出幾本醫書，「這就是寶蓮國最主要最普遍的醫經，和仙界完全不同。你拿回去熟悉熟悉。」

    姜藥翻開看看，心中浮現出很怪異的感覺。

    這些醫書，其實和華夏中醫經典極其相似！

    幾乎可以說，和中醫屬於同一個醫藥體系。

    同時，也有點藏醫、苗醫的影子。

    姜藥收了書，說道：「我今日遇見了楊太微和海琅嬛，除了他們兩人，還有哪些是外來古仙？」

    崔嵬道：「還有巫族的盤眞和羋綺羅，魔族的蘿靈犀，妖族的孔北玄，一共八仙。」

    姜藥無語。還八仙？你們這是八仙過海麼？

    姜藥再問：「你們八人，有四個是藥道仙人，都沒考上醫師。那麼就考不上其他體面職業麼？」

    李夕霞搖頭，「所有體面職業都很難考，競爭也大，沒有多年鑽研，是考不上的。我們沒有這個時間。」

    姜藥笑道：「那就放下姿態，去做女工、苦力、夥計…」

    李夕霞和崔嵬一起搖頭。

    姜藥嘆息：「商末許劍仙，可是從紅塵中歷練得道，飛升仙界的。」

    李夕霞苦笑：「我所謂飛升仙界，就是拯救真界，將真界恢復為仙界。至於紅塵歷練，沒有那個心氣和耐心了，我們也不是許劍仙。」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聲音喊道：「崔道友！」

    崔嵬立刻站起來，「是孔北玄。」

    一邊說一邊開門出去。

    姜藥也循聲看去，卻見九隱居的院子中，出現一個彩發羽衣的英俊男子，邁着仙鶴般優雅的步伐走來。

    「孔道友。」崔嵬抱拳，「見孔道友氣色，可是有什麼喜事麼？」

    孔北玄哈哈一笑，「崔兄猜對了，的確算是好事。我找到了一份還算體面的差事，一次能有五十寸蓮葉的進項！」

    「哦？」崔嵬眼睛一亮，「是什麼體面差事？」

    在他們眼中，所謂的體面差事，一是不出苦力，二是不伺候人，三是比較自由，四是收入不菲。

    最好，還要有身份有地位。

    「當祭郎！」孔北玄有點得意的說道。

    祭郎？

    崔嵬一愣，他不知道什麼是祭郎，但這名字聽起來還不錯，比夥計、雜役之類的聽起來要高級。

    帶祭字的差事，一般都比較清貴，還能簡單？

    「孔兄，什麼是祭郎？」

    崔嵬問道。

    「祭郎麼，」孔北玄回答，「就是別人家死了人，你去哭喪弔唁，只要做出哀容，裝模作樣的哭幾聲，說幾句場面話即可。」

    崔嵬的笑容立刻有點僵硬，「孔兄，這就是體面的差事？」

    孔北玄摸摸自己的鼻子，訕訕笑道：

    「呃，是比做官差遠了，也比不上醫師。不過也算場面事，無須出苦力看臉色，主家還要小心伺候着，免得祭郎笑場，壞了喪禮。」

    「每一次，前後不過兩三日，死者下葬即可。主家不但好酒好菜的招待，還有五十寸蓮葉，輕飄飄落腰包，一葉不花。」

    「你說，這不比苦力雜役體面的多？」

    「今日來找你，是因為毋家死了人，需要幾個祭郎……」

    姜藥聽的一同黑線。為人哭喪，也算體面差事？當個夥計就那麼難？

    「不去不去！」崔嵬擺手，「為人哭喪，也算體面？要去你去吧。」

    說完，轉身就走。

    孔北玄冷笑，「不去？看你能熬幾日。祭郎都不干，你還能真的去做跑腿夥計，被人吆來喝去麼？」

    崔嵬扔出一句話：「我就算去做入幕之賓，當豪門贅婿，也不做勞什子祭郎。」

    「入幕之賓，贅婿…哈哈！」孔北玄聞言，忍不住放聲大笑，『你們聽聽，崔山鬼要吃軟飯了，哈哈！」

    他指着崔嵬的背影，「行，崔山鬼，我就等着，看你是不是要去入贅。」

    「哦，這城中的顧家女郎，可是郡守之女，大家閨秀，剛好在招上門女婿，你何不去試試呢，哈哈哈！」

    孔北玄怪笑着離開九隱居，留下面露思索的崔嵬。

    「崔國舅，你不會真的要去試試吧？」姜藥看到崔嵬面帶猶豫的神色，忍不住問了一句。

    崔嵬臉色有點尷尬，「為何就不行？就憑我這玉樹臨風的仙家氣度，顧家女會拒絕我？當個富家上門姑爺，不比做苦力強百倍？」

    姜藥搖頭，「你這是主動吃軟飯啊，丟的可不是你一個人的臉，就是我們所有人，臉上都難看。」

    在他看來，主動入贅吃軟飯，還不如孔北玄為人哭喪。起碼當祭郎也算自食其力。

    崔嵬一臉古怪的看着姜藥，「你不是虞氏姑爺？」

    姜藥搖頭，「我從來沒有主動要求入贅虞氏。就是現在，我仍然有很大可能娶虞嫃，而不是入贅。」

    「而你，是純粹為了一口軟飯，就想主動入贅，能和我一樣？」

    「哼。」崔嵬冷笑，「誰說入贅一定是吃軟飯？我就不能硬氣？」

    「行行行，崔國舅你厲害。」姜藥搖搖頭，也不去管他。

    李夕霞卻是笑道：「你且由他。聽說那顧娘子溫良賢淑，是個好女子。崔山鬼要真是入贅成功，說不定真的能硬氣起來。」

    「若是如此，那我等也能沾沾光了。」

    崔嵬煞有其事的點頭，「你等放心，我若成了顧家婿，自然要關照你們。其他不說，這吃穿用度，不會少了你們。」

    「好吧，那我們就恭候你佳音了。」李夕霞笑吟吟的說道，「不過，若是你入贅失敗，被人比了下去，豈不是大傷臉面？」

    崔嵬冷哼，「這激將之語，何須多說？我既然說去，那就一定會去。」

    說完就往外走，「夜長夢多，事不宜遲，乾脆現在就去，只當撞緣去也。」

    姜藥看着崔嵬的背影，只能搖頭。

    「姜藥，你快抽空溫習醫經，準備醫考吧。」李夕霞說道，「各郡大醫堂每月初九開考一次，三日後便是初九。」

    姜藥點頭，「好，我儘量試試。」

    李夕霞道：「還有，這勘破妙境之事，你也要放在心上。你若是能勘破，我們也能沾光離開這裏。」

    此時此刻，她和姜藥說話的態度，完全不復當年的高高在上，而是像個鄰家大姐。

    姜藥也早不復當年那種渺小如螻蟻的卑微之態，而是和對方平等相交了，姿態氣勢不弱半分。

    ………

    最後一抹餘暉沉入青山，夜幕降臨了。

    整個元葉城，頓時亮起萬家燈火，璀璨如星漢，照淡了清夜，蔚為壯觀。

    滿天光斑仿佛螢火和雪花一般飛舞，散入千家萬戶，就好像星月變成碎屑。

    姜藥所居的東廂房內，飄入幾點光斑，點燃了案几上的燈盞。

    那沒有燈油也沒有燈芯的燈盞，突然就亮了。

    東廂房內，頓時一片祥和的光明。

    這萬家燈火，是蓮燈娘娘賜予的『光明之燈』，不費百家一滴燈油。

    寶蓮國每當夜幕降臨，蓮燈娘娘便賜予光明，照亮千家萬戶。所以人們晚上照明從來不操心。

    姜藥看着燈盞上清明的光暈，忍不住說道：「想不到，還有這等福利。」

    這燈比一般的油燈燭光更加明亮，更加寧靜心神，而且不會引起火災。

    穆輕雪的小臉在燈光下紅撲撲的，奶聲奶氣的說道：

    「表叔，這燈也可滅掉。睡覺滅燈時，只需將燈盞倒過來，燈就就滅了。」

    姜藥放下醫經，摸摸輕雪的頭，「輕雪，表叔要熬夜看看書，你先睡吧。」

    穆輕雪大眼睛中燈光璀璨，慢慢溢滿了淚光，「表叔，我還能見到爹爹和娘親麼？」

    姜藥將她抱起來，用額頭碰碰她粉嫩的額頭，目光猶如燈光般溫暖，「輕雪，你放心，表叔一定帶你見到你的父母。」

    「輕雪，你想啊，為何表叔一來，神廟就生出了異象？你也無法每天回去了？」

    「說明表叔的到來引起了蓮燈娘娘的感應，這不是壞事。」

    穆輕雪眼眶中滴落豆大的淚珠，「表叔，我好想爹爹和娘親…」

    姜藥拭拭輕雪小臉上的眼淚，「他們都很好，你一定會見到他們的。」

    「嗯，表叔好好看書，我先睡了。」穆輕雪爬到床榻的里側，小貓一樣窩着睡了。

    她雖然年紀小，卻很懂事，知道表叔要考醫師，不能打擾。

    等到輕雪發出細微的睡息聲，姜藥這才靜下來看書。

    若不是在禁法世界，以修士強大的領悟力和記憶力，他能一目百行的瀏覽完所有的醫經和藥典，然後倒背如流，融會貫通。

    可是這個光明妙境不但禁錮了修為法力，就是修士的領悟力和記憶力也被禁錮。

    也就是說，他如今的學習能力和凡人差不多，比在地球上強不了多少。

    好在，姜藥是在華夏長大，對中醫也是耳目濡染，很多中醫的療法和理論，以及草藥和藥方，也有大概的了解。

    他來學習這個世界的醫學，比來自仙界的李夕霞等人要容易的多。

    姜藥畢竟不是真正的凡人，起碼精力遠超常人。他徹夜瀏覽醫書，半夜都沒有絲毫疲倦。

    「爹爹，娘親…」穆輕雪說着夢話，在床上蹬着小腿。

    姜藥脫下外套，給小丫頭蓋上，繼續燈下苦讀。

    一直到天大亮，姜藥還在讀書，已經囫圇吞棗的看完四本醫書。

    其實，醫書是醫考最簡單的。最難的是藥理辯證、疾病診斷、下藥治療。

    可是這最難的，對於姜藥來說反而最簡單。

    第二天一大早，姜藥和輕雪各自吃了一個包子，就出門了。

    在門口遇見了楊太微和孔北玄。原來，楊太微無奈之下，也想去試試哭喪。

    祭郎，起碼聽上去體面。

    姜藥牽着小輕雪，身後跟着犬侍衛小黑，直接去了城中最大的藥市：元葉藥市。

    這裏是元葉郡最有名的藥材市場，什麼樣的藥材和成藥都有。

    姜藥來這裏，就是要用所剩不多的藥靈體感應之力，來感應一下每種藥的藥性。

    這裏的很多藥，和華夏世界的藥都差不多，但都是野生的。

    寶蓮國的疆域將近萬里，可人口卻不到一億，有很多山林水澤，很多地方都是沒有開發的野地。

    這使得寶蓮國完全可以做到藥材原生態，幾乎都是道地採藥，藥材質量比華夏強多了。

    藥材質量好，藥力濃郁地道，這也讓姜藥的感應更加順利。

    哪怕藥靈體感應之力大部分被封禁，可姜藥也能做到不需接觸藥物，就可以感應到藥物的藥性。

    即便隔着柜子的成藥，姜藥的手一靠近，數尺之內也能清晰的感應到。

    在大藥市逛了一整天，接觸了數千種藥物，全部用藥靈體過了一遍，其中七百種常有藥物，更是重點感應。

    回到九隱居，天已經黑了。

    第三天，姜藥就去逛各大醫館，感應不同病人的病氣。

    病人數尺之外，他的藥靈體就能輕易的感知到病氣，簡直就是開掛一般。

    姜藥一邊感應，一遍結合昨天感應的藥材和前天晚上看的醫書，迅速推衍診療方案和藥方。

    很快姜藥就發現，坐堂醫師的診斷，大多和和自己一樣，開的藥和治療之法，也和自己的推演大多相同。

    而且醫師水平越高，就越相同。

    姜藥已經心中有數了。

    藥靈體就是厲害啊。僅僅三天，他就有了通過醫考的信心。

    下午，姜藥就帶着輕雪，離開醫館，穿過最繁華的明月大街，準備回去。

    剛剛來到明月大街，就遇見一支喜氣洋洋、鑼鼓喧天的送親隊伍。

    嗩吶和鑼鼓聲中，一個披紅掛彩的男子，騎着高頭大馬走在隊伍之前。

    姜藥看到這個男子，頓時一怔。

    這不是崔嵬麼？

    他這是……他真的成功入贅顧家了？

    崔嵬騎在馬上，神色平靜，說不上有多高興，也說不上不高興。

    他居高臨下的看到街邊的姜藥，神色多少有點尷尬。

    呵呵。姜藥笑了。

    周圍的人群，此時也議論紛紛。

    「此人是神廟居士院的，看着儀表堂堂，如天人下凡，可都說是些無能之輩。」

    「那是，若非無能，會主動入贅顧家吃軟飯？哼，倒插門的日子，豈能好過？」

    「你們不知道，顧家的軟飯可不是好吃的…」

    「哈哈，就算是吃軟飯的受氣包，也算是嫁入豪門了，今後生是顧家人，死是顧家的鬼…」

    崔嵬忽然回頭，對着姜藥喊道：「你們算是娘家人，可以來吃喜酒！」

    那意思分明是告訴姜藥：不吃白不吃。

    姜藥才不會去吃喜酒，他還要回去準備醫考。

    可是很快，他就在送親隊伍後面發現了李夕霞和海琅嬛。

    和兩女一起的，還有一個眉心長着第三隻眼的女子，還有一男一女。

    應該就是盤眞、羋綺羅、蘿靈犀了。

    她們的容貌太過驚艷，所以都戴着面紗，只露出眼睛。

    可即便如此，幾位女仙的風姿也引得眾人心神迷醉。

    他們五人是作為「娘家人」，來送崔嵬「出嫁」的。

    當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因為這段日子生活太苦，想去酒宴上改善改善。

    「龍城。」海琅嬛看見姜藥，也感覺有點尷尬，「一起啊，去看看熱鬧。」

    姜藥摸摸額頭，「我明天要醫考，還是算了。」

    李夕霞指指穆輕雪，「一起去吧，帶她去見見世面。」

    說完，還給了姜藥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意思是，帶小丫頭去吃頓好的，打打牙祭。

    果然，穆輕雪頓時露出央求的神色，搖搖姜藥的手，「表叔…」

    她是真饞了。

    那可是城中有名的大戶，顧家啊。

    酒席還能差了？

    「好好，一起去。」姜藥哈哈一笑，既然輕雪想去，那當然要去，必須去。

    盤眞笑道：「這就是姜兄弟吧，果然是自家人。我是盤眞，已經來了十年。」

    蘿靈犀和羋綺羅也都嫣然巧笑着和姜藥打招呼。

    他們可是聽說了，居士院來了一個新人，為人很仗義，是自己人。

    姜藥拱手：「能見到幾位前輩，在下何幸如之。」

    「狗屁前輩。」盤眞道，「大家兄弟相稱即可。唉，這幾天嘴裏淡出鳥來，數日不食何其苦啊。」

    「想不到老崔竟然要入贅，我等還能沾光吃頓席面，哈哈。」

    容光煥發的羋綺羅也笑道：「崔兄成了顧家姑爺，我等日後也不缺酒食了。」

    蘿靈犀也笑意盈盈，很是高興，「是啊，崔兄可是說過，不會讓我們為酒食發愁。」

    姜藥看着前面騎馬的崔嵬，心中腹誹。

    你可真是個大冤種啊。

    姜藥一邊和幾人閒聊，一邊牽着穆輕雪，跟着送親隊伍，來到顧家大宅前。

    「姑爺到了——」

    門口的知客一聲高喊，大院中的鑼鼓笙簫頓時齊奏，好不熱鬧。

    崔嵬神赳赳、氣昂昂的下馬，被一群小廝和婆子引了進去。

    送親的隊伍也一起進院。

    豐盛的席面，早就擺滿了前院。桌子上都是山水八珍，美味佳肴。

    穆輕雪的眼睛，頓時彎成了月牙。

    盤眞等仙人神色矜貴，風輕雲淡，個個氣度不凡，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可是他們的眼角餘光，也都暗暗瞟着桌上的酒菜。

    「開席囉——！」

    ps：好了，崔嵬入贅了，他真能吃軟飯麼？他真是大冤種？蟹蟹，晚安。溫度降了一點，蚊子又兇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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