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半截染血的香煙被我屈指彈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閃亮的紅線落入水中,「哧」的一聲,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裏。
就這樣吧,我不後悔,也別無選擇,有什麼報應,都朝我張濤來吧!
我直起身子,朝曾雯雯走了過去。
此時的曾雯雯,目光清澈,雖然衣衫凌亂顯得有點狼狽,但絲毫不減嫻靜平和的風韻。單看眼前的她,實在無法想像途中的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孩,之前殺伐決斷,兇狠果決的女人,跟現在的她,居然是同一個人。
當真是一個百變的女人。我嘆了一口氣,看着她的眼睛說:「我該叫你什麼呢?曾雯雯嗎?我不信曾老頭能養出你這樣的孫女!」
曾雯雯莞爾一笑,說:「張哥,你還是叫我雯雯吧!」
不知何時,一道黑影已然靜靜地站立在曾雯雯的身後,是曾老頭的那個黑金剛保鏢。再看曾老頭,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滿臉的卑微,像極了……,現在已是一堆白骨的小三兒。
「好吧!雯雯,現在都已經到這地步了,給哥哥交個底吧!」我依然毫不放鬆地盯着曾雯雯的眼睛,現在對這個小女孩,我已經沒有哪怕一絲的輕視了。
曾雯雯輕輕一笑,頗有些雲淡風輕的味道,過了半晌,她緩緩地開口說:「張哥,發生這些事,我們也不想的,請張哥原諒。」
說這些廢話幹嘛,我有些不耐煩了,好在曾雯雯很快就指着曾老頭接着說:「老曾如他自己所說,不過是一個文物販子,只是跟我們組織有點關係,所以請他來牽個頭。」
「至於我們嗎?是沉沙海洋資源開發公司的。」
海洋資源開發公司我倒是知道,也就是名字好聽,實際上也是同行,靠老祖宗留下來的好東西發財。不過人家靠的是高科技的探索再加上史料的分析,專門打撈沉船,特別是那種滿載着瓷器,古中國海上絲綢之路上沉沒的遠洋船隻。
他們打撈出來的東西,行內人稱之為海貨。因為常年處於海底,海水侵蝕再加上微生物之類的原因,古玩上常帶着些或白或灰的海垢,並且多半破損,價值並不高。
古玩行當里,講究的就是個品相完整,往往一整籮筐的海貨瓷器,還比不上品相好的單件呢!潘家園像大金牙那樣倒騰古玩的就打上主意了,常常從他們手中收購一些沒有考古價值的海貨,然後自己「加工」,再以幾十倍的價錢賣出去,堪稱暴利。
就是有一回大金牙跟我吹起了他的這個生意經,我才第一次知道,還有海洋資源開發公司這種名堂,不過……,你們撈海貨的跑陸地上的斗里來幹什麼?這不是撈過界了嗎?
我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聽說過,正待讓曾雯雯詳細說說時,上岸來一直悶聲不響的hellen忽然扯了扯我的袖子,表示她有話說。
曾雯雯眼睛很尖,當即笑了笑說:「沒想到hellen姐居然知道我們的底細!」
hellen橫了她一眼,沒有搭腔,拉着我把她所知的沉沙海洋資源開發公司向我敘述了一遍。
原來,這家所謂的海洋資源開發公司,根本就是掛羊頭賣狗肉。早在民國時期,它就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倒斗集團。國民黨軍為充軍費進行的官倒、東陵大盜孫殿英挖掘乾隆、慈禧的陵墓,身後都有這個組織的影子。
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這個組織隨着國民黨退到了台灣,趁着國家初立,有些東西還不完善,不時派人回到大陸,大肆挖掘古墓。發展至今,表面上以海洋資源開發公司做幌子,實質上,已經是東南亞最大的文物走私集團,每年不知使多少國寶文物流失海外。
乖乖,集倒斗,走私為一體的龐然大物,還有台灣官方的背景,了不得。「沉沙」?好名字啊,別不是「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吧,是的話,那真是所謀者大了。
按hellen的說法,這個組織在東南亞已經臭名昭著了,不知道多少國家都想搗毀它,可它行事謹慎嚴密,一直拿不到證據而已。
「雯雯小姐,你們這樣的大組織,應該有自己的人手吧,又何必扯上我們兄弟呢?」聽完hellen的介紹,我既震驚於該組織的強大,也對這次的行動產生了懷疑。
「對不住了張哥,這是組織的秘密,小妹不能回答了。不過我們的確是有難處,才來煩勞二位元良,這裏面有我們勢在必得的東西。」曾雯雯回答得不亢不卑,滴水不漏,一派大家風範,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組織,隨便派出個人來,都能有這樣的水平。
「具體是什麼東西?如果不說清楚的話,抱歉,到此為止了。我張濤雖然是個倒斗的,但有些東西是不做的。」話要說清楚,這個組織既然有台灣那邊的官方背景,那這些東西就要搞清楚,別不明不白的做了國家罪人,那就不划算了。
曾雯雯猶豫半晌,應該是在權衡利弊,好一會兒,才輕輕吐出一句話來:「我們要的是一個畫卷或是一副絲帛。」
說到這,停了好一會兒,才接着說道:「上面繪着地仙生前親手所書的天下墓葬總圖。這是我們組織多方查探才得出的消息,望張哥保密。」
天下墓葬總圖,我的天啊!這可是盜墓者的無價之寶,怪不得這個組織勢在必得了。如果傳說是真,那個地仙當真能知道天下古墓所在,那這張圖,當真是給個金礦也不換。
「張哥,按我們之前的約定,所有明器歸你,我們只要這張圖,希望張哥能遵守規定,出完這次活,大家留個交情。」曾雯雯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有點軟硬兼施的味道了。她身後的黑金剛更是把一隻手探入懷中,一副一言不和,拔槍相向的架勢。
「再說,小妹剛剛雖然是有點衝動了,但畢竟沒有造成什麼傷亡不是,希望張哥不要有什麼芥蒂!」看我沒有什麼反應,曾雯雯接着說道。
好一句沒有什麼傷亡,在她心中,小三兒仿佛壓根不曾存在過一般。不過想想,親手要人姓名的人是我自己,倒也沒有什麼立場說她薄情寡義。在我看來,我還真寧願,這一切真的沒有發生過,那我的手上,也不用染滿鮮血了。
曾雯雯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要嘛合作,完事之後,所有矛盾一筆勾銷;要嘛,就現在拼個你死我活。經過我剛才的舉動,這個墓穴的水道示意圖,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了,再加上那個天下墓葬總圖如此重要,即使今天我能完好無缺的出去,也避免不了那個組織的無窮騷擾。
再說了,看黑金剛的架勢,就不難明白他是一個職業高手,搞不好還是什麼前特種兵之類的。現在跟他們動手,即使能贏,也鐵定避免不了損傷。與其如此,不如跟她們先合作,等出了斗,再從長計議,找回今天的場子。
想明白後,我擠出絲笑容,伸出手去,說:「那好,雯雯,前事暫且不提,一切等我們倒完這個斗再說。」
曾雯雯明顯也鬆了一口氣,春風滿面地伸出手來跟我握在一起,笑盈盈地說:「多謝張哥通情達理,事後,小妹以及組織對今天的不愉快必有補償。」
她的小手溫潤柔膩,握起來手感不知道有多好,可我偏偏一絲綺念都沒有,只覺得一陣陣惡寒。我們倆個,笑得那都叫一個虛偽。
天下墓葬總圖,沒有便罷了,如果有,他們豈容得下知情人的存在,不殺人滅口才叫有鬼呢!同樣的,不管她說得天花亂墜,什麼狗屁補償,今天的過結沒完。
她現在轉什麼心思我不好說,但想來跟我一樣,總是脫不出「秋後算賬」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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