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李漁早早來到劉伯溫的小院前,等候他出來。
洗漱一番的劉伯溫,不再是野人的模樣。
身上的草芽也沒有了,穿一襲飄逸寬袍,是自己令人送來的道袍。
長髯飄飄,眉似臥蠶,鬢間白髮稍顯老態,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皺紋。再過幾年,標準一個鶴髮童顏。
「前輩,請吧。」
李漁一伸手,劉伯溫進了馬車,跟着他入宮。
這輛馬車還是一早讓黃信去城裏雇的,李漁自己是幾乎不乘坐馬車的,正經門的弟子也都沒有這個習慣。
為了照顧劉伯溫,彰顯對他的重視,李漁乾脆騎馬跟在後面,往皇宮走去。
劉伯溫掀開車簾,笑着說道:「汴梁的這些陣法,頗似大家手筆,卻多有些細枝末節的小瑕疵,看來佈陣之人天資極高,卻學陣法不久。」
李漁呵呵一笑,沒有說話。劉伯溫心裏想必十分清楚,這個人就是自己,汴梁的大陣剛剛完成不久,以後還需要經常修繕。
這裏的陣法雖然跟益州沒法比,甚至長安也有比這齣彩的地方,但是李漁知道它們很實用。
他在陣法上的天賦其實並不高,只不過他和別人不一樣,其他人學陣法是學前人的註解和秘籍。
而李漁只重其中的原理,然後自己信手拈來,一通百通。
這和他的術法一樣,李漁每一個法術,都是自己獨創的,領悟了五行之後,按照自己的理解來出招。
如此一來,大方向是沒有錯的,但是難免多了一些小細節的瑕疵。
就像是做題家可以把任何一個試卷做的盡善盡美,但是真要研究,還是要靠有創新進取精神的人。
李漁喜歡的是後者,他連給徒弟打造的法寶,都是可以進化的。
以他從茂陵逛了一圈出來時候的手筆,完全可以幫徒弟們打造一些厲害的法寶,讓他們戰力飈增,但是李漁沒有這麼做。
他所打造的法寶,都是可以升級的,現在看起來很弱小,但是隨着修為的增加,或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如同風月寶鑑一樣。
金蓮的「蓮幽」已經進階好幾次了,李漁試過威力不俗,可以讓她更快的凝聚起龐大的水靈之力來。
劉伯溫興致勃勃地走到馬車外面,提出要自己駕車,讓馬夫到車內去。
馬夫愕然抬頭,看向李漁,李漁笑道:「就聽先生的,以後你可以跟人吹噓了,劉伯溫給你趕過車。」
馬夫撓頭憨笑一聲,鑽進馬車裏,劉伯溫絲毫不以為意,自己駕車,在汴梁多繞了幾圈。
李漁沒有一點不悅的神色,不緊不慢跟在車邊,跟他閒聊,順便為他講解一下汴梁的風物人情。
六朝中人,都知道汴梁這個都邑,但是真的來了,還是會驚嘆它的繁華。
「你的佈置有些意思,陣法、人馬、關卡甚至還有水中妖怪,似乎並非全是為了防禦城外的敵人。」
劉伯溫沉吟片刻,眼神朝下瞥了瞥,像李漁投來詢問的目光。
李漁含笑輕輕點了點頭,劉伯溫笑道:「年輕人,有魄力。」
他通過自己的佈置,就能推算出自己要對付鬼市,這樣的人果然都是多智近妖。
這也給李漁提了個醒,劉伯溫幾十年從未踏足汴梁都能看出來,鬼市里有沒有這樣的人物,也瞧出了端倪呢?
梁山的人馬已經在路上,左慈白毛和赤壁他們更是摩拳擦掌,自己馬上就要動手了。
很快,劉伯溫駕車來到皇城外,他振了振衣服,甚至攏了一下髮絲,
李漁詫異的看着他,這人竟然注意起形象來了,劉伯溫正色道:「皇帝乃是人族之皇,一個人無論多大的權勢,多強橫的手段,都要保持對人皇的尊重。」
說到這裏,他眼中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目光,幽幽說道:「人若不尊皇,便是一盤散沙,憑人拿捏。」
走在皇城的宮道里,李漁好奇地問道:「先生曾常伴洪武大帝身邊,不知道先生以為洪武大帝,是何許人也。」
劉伯溫呵呵一笑,說道:「安敢妄議先皇帝。」
李漁還不死心,繼續說道:「我雖年少,但也遊歷各國,見過不少的君王,其中不乏唐皇李世民這等雄才。但是竊以為,西蜀皇帝劉備,弘毅寬厚、百折不撓,實乃人君典範,先生以為如何?」
劉伯溫點頭道:「劉玄德知人善用,仗義履信,仁義無雙,唯有兩點,或致敗亡,一來易感情用事,重情太過,二來不能當機立斷,決斷之能稍遜。」
李漁微微蹙眉,但是沒有反駁,他繼續問道:「我雖未到許都,卻聽人說起魏主曹操,識拔奇才,不拘微賤,上馬橫槊,下馬談論,先生以為如何?」
他要讓劉伯溫做帝師,就要看看這個劉伯溫推崇什麼樣的皇帝,因為以後趙福金難免會受他的影響。
李漁不希望自己的小帝姬,成長為一個冷血無情的帝王,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這種感情是很微妙的。
劉伯溫笑道:「曹孟德不拘小節、眼光遠大,可惜終短一策以實現胸中的抱負。」
「六朝開國皇帝多有英烈,先生以為誰人更勝一籌。」
劉伯溫搖了搖頭,不肯再說。他可以高談闊論,評點曹劉,卻不肯說一句關於大明朱元璋的事。
李漁發現,雖然朱元璋幾次把他提拔打壓,來回折騰,但是只要牽涉朱元璋的話題,他便三緘其口,卻不改對他的尊重,可見老朱在劉伯溫心中還是頗有分量的。
「這次請先生來做帝師,雖然略顯冒昧,但確實一片真心。若是先生有何要求,儘管開口,我正經門上下,一定幫先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伯溫笑道:「再說吧,我閒雲野鶴慣了,輕易不想在涉足朝堂。這次也不藏着掖着,實話跟李掌教說,好叫掌教知曉,這帝師我多半是不肯做的。」
李漁心底嘆了口氣,果然六朝這些出名的大人物,沒有一個好拿捏的。辛辛苦苦把這個貨找出來,他要是不肯做,自己要找誰來呢?
很快,他們就到了大慶殿,恰巧今日不早朝,李漁說了一聲,殿中當值的小內侍,趕緊到寢宮去通報。
很快,兩個宮女,一個大太監,還有薛寶琴,伴駕趕來。看得出趙福金心情不錯,不知道跟薛寶琴說了什麼,把她的小伴當說的臉紅耳赤,抿着嘴偷笑。
在趙福金踏入大殿的一刻,劉伯溫眼神一亮,身子不自覺地挺了起來。蠶眉蹙緊,雖無表情,眼神卻射出兩道如電銳光。
李漁得意地一笑,自家的女皇,豈是一般人物,那是天生帶着神性的。
找遍六朝,也尋不出幾個來。
李漁低聲道:「先生,以為如何?」
劉伯溫點頭道:「我將留在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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