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三十二章 部署調整

    「赤水軍還剩多少人?」邵樹德低頭看着山田之中鬱鬱蔥蔥的蕪菁、胡蘿蔔,隨口問道。

    「赤水軍六千步卒,能戰者還有四千餘眾。」

    「那就先不要退,接管罌子谷一帶的防務吧。」邵樹德接過蘇氏遞過來的竹筐,筐中滿是洗乾淨的胡蘿蔔。

    蘇氏的手凍得通紅,邵樹德拉過她的手,道:「以後這些粗使活計交給新人來做吧。」

    蘇氏感激地看了邵樹德一眼, 輕聲道:「謝大王垂憐。」

    「謝我哪件事垂憐?」邵樹德笑道。

    蘇氏臉一下子紅了,呼痛求饒之時,大王確實是垂憐她的。

    陳誠已經悄然踱到一邊,仔細觀察菜畦了。

    他對菜畦里的菜不是很感興趣,但對種植在菜畦旁邊的一種農作物很感興趣:夏王剛剛從西域胡商那裏得到的一種麥子。

    夏王稱呼這種麥子為「阿富汗黑麥」,後來又改口叫「河中黑麥」——當然,這個河中很顯然不是指河東道的河中了。

    夏王「見識廣博」, 說這種麥子產於河中、波斯、大食一帶, 與「祖黑麥」非常接近, 後被傳入更西邊的國家。一開始人們認為其是雜草,對小麥田被「雜草」黑麥侵入非常恐懼,但久而久之,祖黑麥與小麥生長在一起,自我馴化,含有一種叫谷朊的東西, 可以做成當地人愛吃的餅,於是開始有人栽培、育種、種植。

    與黑麥一起過來的還有種叫燕麥的作物。

    夏王說這同樣產自大食,最初也是一種「雜草」,叫「野燕麥」。侵入麥田後, 與黑麥一樣,有種強韌的軸, 從而使它與周圍的小麥一起被馴化。西方的農人便收下了這種「自我馴化者」, 開始選育、栽培。

    「陳長史對黑麥怎麼看?」邵樹德在蘇氏的手心裏撓了幾下,哈哈大笑着走到了陳誠旁邊。

    金仙觀里的女人,基本上慢慢認命了。尤其是儲氏、解氏、蘇氏這婆媳三人, 盧氏、江氏姑嫂甚至比她們還早早認命。

    「此麥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種來餵養戰馬?」陳誠疑惑道。

    「這個是大食燕麥,與國朝燕麥不一樣。」邵樹德說道。

    準確地說, 中國燕麥是裸燕麥,也叫「莜麥」,與原產於近東的燕麥不一樣。

    「另外一種是黑麥。」邵樹德又道:「黑麥的畝收要比燕麥高三成。現在看不出來,我讓人找來此物,也是未雨綢繆罷了。陳長史,可發覺今冬特別冷?」

    「大帥是說……」陳誠有些不確定。

    邵樹德點了點頭,道:「以後會更冷,塞北的日子會更難過,冬天會變長,本可以種小麥的地方,也會不能種了。但黑麥可以,如果冬天不冷,黑麥的長勢還不會好呢。太冷、太高、乾旱的地方,種黑麥更合適,比如高句麗舊地。」

    陳誠若有所悟,大帥準備的黑麥,可能是給將來征伐松漠都督府一帶準備的。這種作物在當地有着無與倫比的優勢,粟米、燕麥固然耐寒,但畝收比不過黑麥, 小麥畝收比黑麥高,但不如黑麥耐寒,這確實是個好東西。

    邵樹德拎着竹筐到馬廄前,裏面栓着一匹極為神駿的黑色戰馬。見了邵樹德,親昵地湊了過來,打着響鼻。

    邵樹德將洗淨的胡蘿蔔餵給馬兒吃,道:「今早收到軍報,伊闕關拒不投降。天雄軍嘗試着攻了兩次,沒成功,傷亡很大。拷訊俘虜得知,關城內除一千長直軍外,還有千餘州縣兵、千餘土團鄉夫,強攻無益,讓臧都保、牛禮放棄吧。」

    「遵命。」陳誠拱了拱手,隨後將目光盯在戰馬上,嘖嘖稱奇。

    「喜歡就賞你了!」邵樹德大笑。

    笑罷,一把拉過正在旁邊菜畦里挖胡蘿蔔的婦人,摟在懷裏,道:「這金仙觀里,除了我的戰利品,陳長史看上哪樣,開口便是。」

    被摟在懷裏的婦人滿臉羞紅之色,赫然便是剛送來沒幾天的彭城郡夫人朱氏。

    這婦人長相雖然還可以,但肯定算不上絕色,而且虛歲三十二了,手上有干農活的老繭,與儲氏這種出身地方土豪富戶的婦人不好比。

    「不能白拿大王的賞賜。」陳誠捋了捋鬍鬚,道:「河洛一戰,大帥大軍突入,十二萬人攥在一起,如同一個拳頭,狠狠搗向洛陽。梁人處處設防,處處無防,為我分割包圍,以多打少,終破頑賊。如果全忠還不吸取教訓的話,某有一計——」

    「計將安出?」邵樹德挑起朱氏的下頜,配合地問道。想要和鮊瞘你融化在一起很久

    「諸軍整補完畢之後,大帥不用急着攻汝州,不如將飛龍軍一部調回,或遣精兵強將,直插許州,讓汝州丁會的三萬人馬成瓮中之鱉。」陳誠建議道:「汝州不過萬餘戶百姓,梁人軍饋不繼,只能喝西北風,定然大亂。」

    邵樹德想了想,贊道:「陳長史此計頗有可觀之處,可與都虞候司的將佐們好好參詳,制定個可行的方略出來。」

    大範圍、大縱深穿插,是最適合騎馬重步兵的戰術,也是邵樹德現在最喜歡用的打法。

    朱氏在一旁聽了,身軀微微有些顫抖。

    「放心,我又不是什麼殘暴嗜殺之輩,你一介婦人擔心什麼?安心為我生兒育女,你朱氏或還能有個好下場。」邵樹德放下了手,道。


    朱氏的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

    陳誠已經走到了馬廄之中,仔細看着駿馬的牙口,研究得非常深入。谷嫷

    ……

    天邊最後一絲晚霞也落下了。

    金仙觀內也點燃了燈火,隱有絲竹之聲傳出。

    洛州儲氏、孟州蘇氏撫琴,壽州盧氏穿着小袖舞服,跳了一曲軟舞。

    陳誠匆匆離開了觀門,一邊走一邊搖頭晃腦:「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

    都說金仙觀是銅雀台,以後莫不是阿房宮?

    不過比起始皇的氣魄還是差了不少,「秦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作之咸陽北坂上……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

    秦始皇每破一國,都在咸陽仿造其宮室,六國諸侯的妃嬪媵嬙、皇女貴婦全部遷入宮殿。每個女人都「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結果人數太多了,「有不見者,三十六年」。

    這是何等的征服氣魄!

    回到王屋縣之後,陳誠遇到了過路宿營於此的武威軍,便邀軍使盧懷忠共飲。

    「來晚了,一場仗都沒撈到。」盧懷忠仰頭灌下一杯酒,苦笑道。

    是,他非常受邵樹德信任。但正因為信任,留守老巢的任務經常落到他和武威軍頭上,如之奈何?

    但這事還沒法說。別的部隊要留守,還沒機會呢。河源軍、順義軍這種留守河中,一般來說機會很小,因為夏王不放心。

    這事情弄得,唉!

    「盧將軍何須嗟嘆?」陳誠笑道:「今已大戰十餘日,各部多有戰損,武威軍是生力軍,還是有機會的。」

    如今的計劃基本就是如此。

    一線的部隊被打殘了的,直接退往晉絳整補;傷亡較大的,退往河陽整補,並擔任預備隊;損失不大的,繼續在前線作戰。

    天德軍作為第一支退出戰爭的部隊,已經踏上歸程了。

    赤水軍還要在前線堅持一段時間,天雄軍、歸德軍、定遠軍之類,不可能撤回。

    「大王會派人南下?」盧懷忠有些懷疑,道:「河陽空虛,除了關北蕃兵、州縣兵之外,所有能用的兵都派出去了,就連土團鄉夫都抽調了數萬。」

    陳誠愣了一下。沒想到盧懷忠粗中有細,直接看穿了他的安慰之語。

    「你也別誑我。」盧懷忠一笑,道:「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擔心魏博要出兵?河陽罈罈罐罐太多了,可不敢賭。」

    說魏博不會出境作戰的,那是胡扯。

    巢亂之時,魏博節度使韓簡西取河陽,東攻兗、鄆,積極對外擴張,說明魏博的兵大爺們是願意出鎮打仗的。更別說,早些年魏博鎮還多次出兵幫朝廷平叛。

    「大帥有意調一部分兵力回來,重新調整部署。」陳誠說道。

    「調哪的兵?」

    「飛龍軍。」

    「契苾璋麼?」盧懷忠笑了:「出去這麼久,早就野了,再不回來整頓,以後他們是聽契苾璋的,還是聽夏王的?」

    拓跋仁福、李仁欲的一去不回,讓邵樹德對契苾璋也起了擔憂。最近他曾對陳誠流露過要調契苾璋回來的念頭,不過東面仍然會留一支部隊,他屬意女婿梁漢顒。即讓梁漢顒取代契苾璋的位置,率騎兵和騎馬步兵東行,突入濮州,繼續騷擾全忠後方。

    「這麼說,在汴州腹地鬧騰的人馬不順利?」盧懷忠又倒了一杯「白蘭地」,端起來聞了聞,笑道。

    「任務已經完成了。」陳誠說道:「梁人大兵壓境,四處擠壓,沒必要繼續和他們耗,趁着這會包圍網還沒完成,先跳出去,與薛離部一起東奔。至於契苾璋,想辦法繞路返回吧。大王的意思,讓他們南下淮水,到楊行密的地盤上兜一圈,然後入壽州……」

    「此法倒也不錯。」盧懷忠道:「飛龍軍回來,我怎麼覺得不僅僅是要整頓,或還有用處?」

    陳誠遲疑了一下。

    今天下午才和邵樹德說起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只是一個戰略設想而已,離完善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罷了,不用說了。」盧懷忠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我都能猜到,下一步,怕是盯上汝州那三萬梁軍了。」

    陳誠驚異地看了盧懷忠一眼。



第三十二章 部署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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