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一聽出了大事,竟險些要摔下馬來。
難道是張靜一被打死了?
似乎也只有這樣的解釋。
他臉色煞白一片,心裏五味雜陳。
其實天啟皇帝和張靜一朝夕相處的時候並不多。
可張靜一先是殺賊,後又救駕,更給天啟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人都算是年輕人,彼此也曾深談過,關係可謂是親密了。
現在轉眼之間,黑髮人要送黑髮人……
天啟皇帝提着鞭子,上前揮舞着,怒吼道:「出了什麼大事?」
這金吾衛的禁衛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出,陛下龍顏大怒至此,他後悔自己來急報,可此時卻只能硬着頭皮道:「午門之外,有人廝殺。」
午門……乃是禁地。
雖然午門外是允許有人出入的,可並不代表,有人敢在那裏廝殺。
至少這午門的禁衛們,就已緊張起來,立即關閉城門,入宮稟奏。
廝殺……
有人謀反?
一聽到這個,天啟皇帝顯然是不相信的。
這大明朝敢造反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他既是大怒,又是急不可耐:「去午門。」
後頭的魏忠賢人等都是一頭霧水,只好匆匆跟隨着天啟皇帝至午門。
而午門這裏,所有的禁衛已上了城樓,一個個預備好了刀槍劍戟,無數甲冑鮮明的衛隊開始出現在女牆之後。
此時,天啟皇帝要登上城樓,忙是有人上前:「陛下,此地危險……」
天啟皇帝怒道:「滾開。」
一天下來,接二連三的噩耗,已讓天啟皇帝的心情煩躁到了極點,他繼續登上城樓,自城樓上朝下看去。
果然……他看到許多黑乎乎的身影,正朝着午門而來。
還真有人謀反?
天啟皇帝神色冷峻,此時又聯想到宮外生死未卜的張靜一,臉色便更冷了幾分,眼眸繼續死死地盯着城樓之下。
不過等那些黑乎乎的人影近了一些,有人不由道:「陛下,那……莫非是勇士營……」
顯然,開始有人認出了這些人的甲冑。
勇士營乃是宮中的內衛,平時駐紮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內衛的營房,還有一處,就是紫禁城和西苑。
勇士營……
天啟皇帝回頭,卻見魏忠賢也在張望,天啟皇帝不由道:「是今日派出去的勇士營?」
調動勇士營,乃是御馬監的權力,今日演習,御馬監下了文,命勇士營出宮,這事兒……當然得問魏忠賢。
魏忠賢心裏想,這些人已經回來了?
不過……看着這些人三三兩兩的樣子,感到很是奇怪,而且這樣急急忙忙,也蹊蹺得很。
按理來說,調動的勇士營即便入宮,也是有規矩的,需要提前派出人馬,與宮中的禁衛接洽,而後得到御馬監的准許,最後再成群結隊地入宮,進入到指定的崗位。
現在這狀況關係到了勇士營,又聯想到這一次勇士營是奔着收拾張靜一去的,魏忠賢則一副憂愁的樣子:「陛下,這是御馬監的職責,奴婢對此……不甚了解。」
站在魏忠賢身後的,是一個御馬監的小太監,這小太監本是聽聞午門外發現了異常的情況,慌忙趕來的,只是現在陛下和魏忠賢在此,他不敢隨意聲張。
現在聽了九千歲這話,頓時兩股戰戰,嚇尿了。
天啟皇帝則拉着臉,因為這個時候,又有了新的情況。
在那三三兩兩的勇士營健卒身後,顯然還有人……而這些人……速度顯然比勇士營的人要快了許多。
雖然遠遠的看不清人,可瞧着,那些人身上所穿戴的,卻是魚服的模樣。
是錦衣衛……
一個小宦官失聲道:「錦衣衛打內衛啦。」
當然,這聲音很輕,而且越到後頭,越沒底氣。
他們確實看到在打人。
其中兩個勇士營的人被追上,緊接着便是被人拳打腳踢。
而跑在最前的幾個,運氣也好不到哪裏去。
周百戶帶着三五個人,一路疾跑,起初他們以為……錦衣衛不會追。
可哪裏曉得,這些傢伙居然窮追不捨。
這可把周百戶嚇壞了,他是百戶,若是被逮着,還不打個半死?
不過……他本來就在後隊,跑的也及時,從理論上來說,只要他的速度比其他的人快,便絕不可能有危險的。
可又一個可怕的情況出現了。
那些校尉們固然是追上一個便一陣痛打,直到將對方打趴下,可這頭一打完,這些傢伙又繼續追。
每一次周百戶覺得跑的差不多了,以為安全了,可一回頭……卻又看到不知從哪裏,一隊校尉追了上來。
這些瘋子啊,他們是牲口嗎?
這一路,七拐八彎的,也接近跑了十里的路,周百戶其實早已累癱了,可若不是因為怕被打死,激發了他無窮的潛力,平日裏只怕跑一半的路程,也要趴下的。
周百戶大抵覺得,自己往宮裏方向跑吧,只要靠近了午門,對方就不敢追來了。
但是……他終究還是接二連三的失策了。
好像……彼此有殺父之仇一樣。
更可怕的是,後頭那些校尉,居然跑起來還很輕鬆,一面在追,偶爾追上一兩個,精神奕奕的把人打個半死,又繼續追擊,口裏還大叫着:「再不站住,今日便打死你。」
這真將周百戶嚇壞了,心說我不站住也要被打死啊。
其實周百戶已覺得自己的兩腿像灌鉛一樣,不斷的粗重呼吸,舌頭忍不住伸出來,像二哈一樣。
體力耗盡……眼看着午門遙遙在望,卻悲催的發現,對方還能大吼大叫,這……這豈不是說……這些傢伙們……還生龍活虎?
這可已是跑了十里路了啊!
周百戶若是知道,這些錦衣衛的『牲口』們,每日都要被帶着先晨跑個七八里路,知道他們跑完,用過了早飯,還有一天的操練等着他們。若還知道……這些人這小半月,都是綁着沙袋去晨跑,身上負重五六斤!他就絕不會妄圖想跑了,畢竟,拿自己的愛好去比人家的專業,這是找死。
若他知道這些,說不定他早該趴下,很乾脆地跪在地上求饒了。
而絕不會折騰到現在。
周百戶的步伐,已經越來越凌亂,踉踉蹌蹌的,身子開始東倒西歪。
午門在他眼裏,一直都很近,好像近在咫尺,可在腳下,卻像是在天涯海角一般。
他回頭,見一隊提着哨棒的傢伙,依舊撲哧撲哧的追來,甚至還有人朝他大吼:「你跑呀,讓你跑。」
嗡嗡嗡……
周百戶空白的腦海里,霎時作響。
這些傢伙……像是在貓戲老鼠。
「……」
終於,他跑不動了,不是他不想跑,是真的沒有了氣力。於是繼續伸長了舌頭,就好像吊死鬼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只能指望着,此時因為靠近午門,這些校尉不敢越過雷池。
可對方很快矯健地追了上來。
為首一個,當頭一棒,便朝他的脊背上一棍下來。
啪……
周百戶悶哼。
即便是跑了這十里路,這群牲口……他們……他們居然還有這樣的氣力。
周百戶在悶哼之後,隨即後脊的疼痛難受,下意識地發出了哀嚎。
「這是個百戶,來人,架起來,咱們張百戶說了,這是演習,不要放過這些狗東西,快,架起來,杖二十……」
幾個校尉的氣息還算均勻。
事實上,他們甚至覺得今日所耗費的氣力,比往日的操練還輕鬆一些。
要知道,他們平日裏的操練,可不只是要負重長跑,最難熬的是隊列,在隊列里紋絲不動,對於人的意志是極大的考驗。
可現在……人不是還可以動彈嗎?
他們直接動手,將周百戶翻身過來。
周百戶口裏大叫着:「爺爺饒命。」
若是以往……周百戶還是很硬氣的,不就是挨揍嗎?當兵吃糧,挨揍算個什麼?
可今日,他是真的服了,現如今只是服服帖帖的。
可一聽杖二十,臉都綠了,這些牲口下手沒有輕重的,這杖二十,怕是小命難保啊!
可顯然沒有一個人搭理他,隨即,又一棍落下。
啪……
啪……
一旁,還有人說風涼話:「你這算是運氣好的,咱們張百戶好脾氣,沒說打死你們,我們從前演習,都是要見血的。」
回復他的,只有周百戶的哀嚎連連。
……
站在城樓上的天啟皇帝,此時不免一臉懵逼。
這時候,所有人都可以確定,這絕不是一場謀反了。
更多的像是……軍中的內鬥。
這倒是沒有什麼稀奇的,有時各京營或者是內衛彼此之間有矛盾,打一架,也是常有的事。
不過……
隨即天啟皇帝生出了無數的疑問,不禁道:「那挨打的,是勇士營?」
「是的,看着像,陛下。」
「那打人的,是錦衣衛?」
「對,看着很像。」
天啟皇帝又狐疑道:「莫非是清平坊百戶所的?」
「這……不太像吧,清平坊百戶所距離午門遠着呢。」城樓上的守備道。
此時,他正緊張地按着腰間的刀柄,不過現在總算確定了狀況,便也稍稍輕鬆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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