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級天賦 《煉器》 第一章到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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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堆滿雜物的小房間裏，殷瀾稚氣未脫的臉上，表情有些呆滯，眼睛裏面，卻透出欣喜的光芒，喃喃自語。

    他抬起頭，緩緩掃視着只有七八平米的雜物間，望着牆壁上斑駁髒亂的痕跡，腦海中的記憶，變得越來越清晰，胸口處的情緒，也越來越激動，終於忍不住癲狂地大吼一聲：「我做到了！」

    胸中翻湧的情緒，隨着這一聲大吼，徹底的宣洩和釋放，殷瀾喘着粗氣，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做到了，帶着那一絲至高無上的造化鴻蒙氣，回到四千八百萬年前，回到年少的時候。

    今年，他只有十六歲。

    「臭小子，鬼叫什麼！」小房間陳舊的木門，忽然被「嘭」地一聲推開，一個身穿背心的中年壯漢站在門口，手臂和肩膀上露出一塊塊結實的肌肉，下巴佈滿胡茬，瞪着眼睛道：「讓你拿個砂片都慢吞吞的，趕快給那批九星鐵拋光，我去熬藥。」

    殷瀾看着這個中年壯漢，心頭猛地顫了一下，腦海中閃過種種畫面，一股暖流在心田滋生，眼眶有些濕潤，不禁脫口而出道：「父親！」

    這一聲「父親」感情充沛，直擊心田，中年壯漢愣了一下，隨後道：「快去鍛造室幹活，我熬完藥後，你和我一起把這批九星鐵送到方掌柜那裏。」

    從雜物間拿着砂片，走到隔壁的鍛造室里，殷瀾的心情，終於緩緩平靜下來。

    鍛造室，是殷瀾家中最值錢的地方，裏面擺着許多煉器材料，以及一些常用零件的加工器械。

    殷瀾的父親，叫作殷兆平，和三水鎮上大多數人一樣，靠加工煉器材料，以及一些零散器物掙錢養家，憑藉學徒五級的靈力修為，再加上二十多年的加工經驗，屬於三水鎮上收入較高的階層。

    但實際上，殷瀾家中並不富裕，他的母親是個「活死人」。

    所謂活死人，是指還有呼吸和心跳，但卻永遠醒不過來，只能在床上躺一輩子的病人。殷瀾母親的病情更加嚴重，身上帶着寒症，每天都要餵食一副昂貴的驅寒散。

    這一副驅寒散，從藥鋪抓來要三百文錢，殷瀾的父親每日從早到晚的工作，才能勉勉強強維持生活。

    「一個人支持整個家，這些年，父親太辛苦了。」望着鍛造室中堆得滿地都是的各種煉器材料，殷瀾鼻子有些發酸。不知道為什麼，重新回到四千八百萬年前的少年時期，他的情感似乎也變得豐富起來。

    在三米長、一米高的黝黑鍛造台上，唐恩找到父親吩咐他拋光的一堆材料，九星鐵。

    這九星鐵通體呈現青色金屬光澤，每一塊都有巴掌大小，被切割成正方體，整整齊齊地碼在鍛造台上，一共有十六塊，是父親殷兆平花了整整兩天時間加工出來的。

    九星鐵屬於低級材料中，略顯珍貴的一種，加工起來要消耗大量靈力，也很耗精神，但收益極高。

    加工一天的九星鐵，抵得上加工其他材料好幾天的收益。不過殷兆平一個月的時間中，只能加工兩天的九星鐵，再多的話，就會造成心神疲憊，丹田中的靈力也吃不消。

    殷瀾伸出手掌，抓起一塊有些沉重的九星鐵把玩着，口中自語道：「我記得在這個時代，頂尖的煉器師，已經能夠將星辰鐵精煉到十二星，不過我們青嵐國在整個大陸上屬於小國，煉器水平不夠發達，最多只能將星辰鐵精煉到九星，從這一點來看，叫它九星鐵倒也貼切。」

    殷瀾有着未來的記憶，對整個大陸的信息，都有很清晰的印象。

    星辰鐵是大陸通用的叫法，但是在殷瀾所屬的青嵐國，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其他大部分人都稱其為九星鐵。因為青嵐國的鎮國器王，最多能夠將星辰鐵精煉到九星，就有了這個更通俗的名字。

    殷瀾觀察着閃爍青色金屬光澤的星辰鐵塊，它的表面有着三顆淡白色的圓形痕跡，像「星星」一樣。

    「可惜了，父親只有學徒五級的靈力修為，他加工的這些星辰鐵，只精煉到了三星，屬於下品，不值錢。」

    想到這裏，殷瀾心念一動：「我來將這些九星鐵，再精煉一遍。」

    殷瀾悄悄關上鐵門，然後在鍛造室裏面翻找起來，幾分鐘後，找到了清化劑、硝土和矸石，這些是加工煉器材料的常用元素物。

    「以我目前學徒三級的靈力，想要把到三星的星辰鐵，再提高一個層次，只能藉助硝矸合劑了。」殷瀾微微一嘆，隨即開始將清化劑、硝土和矸石，按照一定比例和步驟調配起來。

    不一會兒，在一個瓷碗裏面，便形成了調製好的硝矸合劑，看上去渾濁粘稠，很不起眼。

    但殷瀾記得很清楚，就是這不起眼的硝矸合劑，四十年後被一位煉器師偶然調配出來，引起劇烈轟動，使得整個山瀾大陸煉器材料的加工水平，整整提升了一個檔次！

    殷瀾拿起一塊星辰鐵，丟到瓷碗裏面，浸濕了粘稠的硝矸合劑，然後催動體內學徒三級的靈力，灌注到星辰鐵中，循着星辰鐵內部的結構和雜質分佈規律，構造靈力迴路，開始對整塊星辰鐵進行精煉。

    幾分鐘後，原本只有三顆「星星」的星辰鐵，竟然又多出了一顆「星星」！

    「精煉到四星就足夠了，我才學徒三級的靈力，哪怕再怎麼控制節約，也很難將它精煉到五星，畢竟每多精煉一星，消耗的靈力要翻上十幾倍。」

    一個小時之後，十六塊三星的星辰鐵，全部被殷瀾精煉到了四星。

    當然，殷瀾丹田內的靈力，也已經徹底枯竭，額頭更是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還是殷瀾有着四千八百萬年的經驗和知識，以及強大的毅力和堅韌的意志，才通過學徒三級的靈力，完成了難以置信的精煉過程。

    換做其他人，別說是學徒三級，就算是學徒九級，恐怕耗費一天的時間，也加工不出一塊四星的星辰鐵。這其中涉及到材質分析、密度變化、雜質疏導等一系列的內容，還需要熟練構造靈力迴路，沒有足夠的經驗和理論基礎，根本無法完成。

    聽起來三星和四星相差不大，但實際上，兩者的煉器價值和市場價格，卻相差了十倍！

    星辰鐵一星到三星，屬於下品；四星到六星，屬於中品。

    一星之差，決定了材料品質的好壞，從下品到中品，是一個大跨度的飛躍。

    在收貨商那裏，下品的星辰鐵，是論斤賣的，和收廢鐵的性質相同。

    而中品的星辰鐵，則是論件賣的！

    「臭小子，那批九星鐵弄好了沒有？我都餵你母親喝完藥了。」

    父親殷兆平有些粗獷的聲音，從房間外傳來。

    殷瀾一聽，連忙抬起頭，朝着左邊牆角的座鐘看去，上面顯示的是五月二十九號，上午九點。

    想起這一天會發生的事情，殷瀾的心頭猛然一緊，連忙找了一個結實的黑色大皮袋，將自己又精煉了一遍的星辰鐵全部丟了進去，心中暗道：「就這樣吧，來不及拋光了，要趕快出門！」

    經歷了整整四千八百萬年的起起伏伏、跌跌蕩蕩，殷瀾一直清晰地記得，就在這一天，發生了讓他最痛苦的一件事情——

    父親被活活打死，自己被敲斷了一條腿，家裏因為沒錢買藥，母親在一個星期後寒症發作，最後渾身凍成冰塊、無聲無息地死去。

    還有，那一個永遠封存在記憶深處的善良女孩，也被逼得吞食烈性甘火油，之後毒發身亡，在最美的年華里，凋落枯萎……

    時光倒流，他不要遺憾，更不想再去經歷一段痛苦和扭曲的歲月。

    這是他從四千八百萬年後回來的原因之一。

    方家材料閣，專門收購一些經過加工的煉器材料，是三水鎮上規模最大的一家材料收購商。

    「方掌柜，我今天剛加工出來的一批九星鐵，都是三星的，您要不要檢查一下？」殷兆平走進材料閣內，對櫃枱後面的掌柜陪着笑臉說道，殷瀾跟在後面，手中提着一個黑色大袋子。

    低頭算賬的方掌柜聽到聲音，微微抬起頭，瞧見是殷兆平，神情倨傲、高人一等，一手輕撫着下巴上的鬍鬚，端着架子淡淡道：「哦，是兆平啊。你來我這兒賣材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還算實誠，檢查就免了，你直接把九星鐵放到秤上，我看看是多少斤。」

    殷兆連忙平示意兒子，將一袋子九星鐵拿到旁邊的秤上。

    不過，殷瀾沒有照着父親的話去做，而是提着黑色皮袋，走到櫃枱前，微笑說道：「方掌柜，這些九星鐵，恐怕不能論斤來賣。」

    殷瀾說着，將裝在黑色麻袋裏的星辰鐵，「嘩啦啦」全部倒在了櫃枱上。

    殷兆平被兒子莫名其妙的行為搞得一愣，但卻已經來不及阻止，心中暗叫糟了，方掌柜是個傲氣的人，這熊孩子的舉動，會把方掌柜惹怒的。

    果然，一臉傲慢的方掌柜，見到殷瀾竟然如此放肆，眉頭猛地一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神情極為不悅。

    這孩子好不懂事！

    方掌柜一看櫃枱上面的九星鐵全部色彩黯淡，很明顯沒有經過砂片打磨，屬於未拋光的材料，極不美觀。頓時，一張老臉拉了下來，站起身「嘭」地一巴掌拍在櫃枱上，瞪着殷兆平怒斥道：「怎麼搞的？這些星辰鐵都沒拋光，你也敢拿來賣！」

    殷兆平聽到方掌柜的訓斥，朝那一堆沒拋光的星辰鐵看了一眼，臉色變得難看，連忙對方掌柜賠着笑臉道歉，然後轉頭瞪着兒子殷瀾，吼道：「臭小子你幹的好事！今早我讓你拋光來着，你給老子幹什麼去了？」

    聽說過一段時間，煉器材料會漲價，殷兆平還指望等這一批九星鐵賣了之後，多囤積一些熱門的材料，到漲價的時候小賺一筆。沒想到平時幹活還算勤懇的兒子，這一次竟然沒給九星鐵拋光，如此一來，每公斤九星鐵的價格，肯定會被吝嗇的方掌柜壓低十文。

    這還不算，要是因此讓方掌柜覺得自己不實誠，以後不收自己加工出來的材料，那就麻煩了！

    殷瀾早已料到這種情況，將自己一邊的耳朵捂了起來，避免耳膜被父親的獅子吼震傷，然後對方掌柜說道：「掌柜的，你先好好看看再說，這一批九星鐵你若不要的話，可別後悔。」

    「嘿喲，我還真就不收了！」方掌柜一張老臉被氣得鬍鬚亂顫，臉色鐵青，他冷笑起來，指着那些色彩黯淡的星辰鐵喝斥道：「把這些垃圾全拿走，以後再也別來了，來了我也不收！」

    殷瀾的父親頓時就急了，一塊三星品質的九星鐵，至少能賣三百文錢，這一批共有十六塊，那就是將近五千文錢的貨物，除了這方家材料閣，三水鎮上其他商鋪根本不可能全部吃下，要是被方家材料閣永遠拒之門外，他以後售賣材料會極為不便。

    這時，殷瀾拿起一塊星辰鐵，在方掌柜眼前一晃，佯裝遺憾地嘆了一口氣，道：「既然方掌柜不要，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等等！」

    忽然，方掌柜猛地伸手抓住殷瀾的手臂，眼睛死死地盯着殷瀾手上的星辰鐵。

    只見在那星辰鐵表面，有着四道淡白色的圓形痕跡。

    「四……四星？！」方掌柜聲音有些顫抖，咽了一口吐沫。

    然後方掌柜連忙低下頭，在一堆色澤黯淡的星辰鐵中快速扒拉起來，翻看了好幾塊，發現每一塊星辰鐵的表面，都有着四道淡白色圓形痕跡。

    這一堆星辰鐵，竟然全都是四星的！

    他被家族分配到這個小鎮子做掌柜已經三年了，平時收到的東西，都是一些只經過初級加工、技術含量幾乎為零的低級材料，因為這些東西容易處理，成本很透明，根本沒多少利潤。為此，他每一次回家族總部述職的時候，都覺得臉上無光，甚至去年直接被當時心情不好、喝酒上頭的商會副總管，指着鼻子罵出了「你的業績就是一坨屎」這樣的話，讓他當時恨不得找條紅色內褲套在頭上，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與羞憤。

    現在，他竟然見到了四星品質的九星鐵，而且，還特麼的是一大堆！

    這雖然只能勉強算得上有一定技術含量的東西，但和以前收到的渣渣材料比起來，利潤要高出了好幾倍，簡直讓他熱淚盈眶，喜極而泣，淚流滿面……

    「我全要了！」方掌柜拿手背擦了擦眼角滑落的兩顆眼屎，猛地抬起頭，看向殷瀾和殷兆平，再沒有絲毫怒意，而是滿臉的欣喜神色，語氣乾脆而果決。

    ……

    出了方家材料閣，殷兆平滄桑的臉上，浮現出控制不住的興奮神色，將殷瀾拉到一個角落處，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然後，抓着殷瀾的肩膀，激動地問道：「臭小子，這是怎麼回事，那些九星鐵怎麼變成四星的了？整整賣了將近六萬文錢，價格比起三星的來，高出了十幾倍，剛才方掌柜對我那個熱情，讓我現在都想起來都會起雞皮疙瘩。」

    也怪不得殷兆平會這麼激動，因為單單一塊四星品質的九星鐵，所得到的利潤，就能頂得上他以往十天半月的收益。

    剛才，方掌柜對殷兆平和殷瀾的態度簡直天翻地覆，變得和藹可親起來，如同鄰居家慈眉善目的老伯，還破天荒地吩咐店裏的夥計，給殷兆平和殷瀾擺座上茶。

    更重要的是，一向吝嗇的方掌柜，竟然以每塊三千五百文的價格，收購了所有的九星鐵。至於材料沒有拋光這件小事情，他絲毫不計較，大放地結算給了殷兆平五萬六千文的巨款！

    臨走的時候，方掌柜那張老臉上堆着熱情的笑容，告訴殷兆平，以後不管有多少四星品質的九星鐵，他都收了，價格方面，一定不會讓殷兆平吃虧。

    殷瀾聽到父親的疑問，回答得理直氣壯：「這還用問，當然是我把那些九星鐵精煉成四星的！」

    「怎麼可能！」殷兆平瞪着兒子，「你雖然在修煉靈力方面有些天賦，十六歲就達到學徒三級，算得上天才，但感知力太弱，沒有成為煉器師的可能，當初赤林宗來三水鎮招收弟子，你就是因為這個被淘……」

    說到這裏，殷兆平忽然停住嘴巴，擔心兒子會被自己的話語傷到。

    因為，感知力太弱這個問題，近幾年來，一直是兒子的痛處。

    想要成為煉器師，哪怕是成為像殷兆平這樣的高級材料工，都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靈力，二是感知力。

    殷瀾在靈力修煉方面很有天賦，從十二歲開始修煉，到現在不過四年時間，已經達到學徒三級，估計再過幾年，就能超越殷兆平這個父親，甚至未來還有可能突破學徒級，晉升為正式的靈武者。

    但感知力是天生的，與神魂相關，除非生命層次得到飛躍，否則只能隨着年紀增長，緩緩提高。殷瀾的感知力從先天上來看，就比尋常武者差了將近一倍，註定走不通煉器的道路，偏偏由於從小受到殷兆平的耳濡目染，他的夢想就是成為煉器師，因此，這個打擊曾讓殷瀾抑鬱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現在的殷瀾，並沒有在意這個問題，而是笑了笑，神情自信，道：「父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自有我的際遇。不信的話，你回去鍛造室看看，那裏面有個瓷碗，是我調配出來的硝矸合劑。它可以在短時間內，令大部分煉器材料的整體質地微變，加工時發生軟化反應，而且，是屬於冷態軟化，很大程度上保證了材料元素的完整，不會輕易流失微元素……」

    一連串的煉器術語，從殷瀾口中說出，仿佛信手拈來，流暢得如同精噴尿涌，風采更是堪比磚家和叫獸。

    殷兆平瞪着眼睛，嘴巴大張着，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些煉器術語之中，他能夠聽懂的就是「軟化反應」這個詞了。身為材料工，面對一些非常堅硬的材料時，都需要在火中添加一些元素粉，或者在材料表面塗抹反應劑，高溫加熱之後，再進行加工，這就是最基本的「軟化反應」。

    可是，「冷態軟化」，這又是什麼東東？

    殷瀾見父親被自己鎮住了，心中暗笑了一聲，然後咳嗽兩下，正色說道：「父親，你回去試着將一些材料，放到我調配好的硝矸合劑里浸濕，然後再進行加工，你會發現，比原來要輕鬆了好幾倍。」

    「呃，真有那麼厲害？那我們趕快去買一些材料，然後立馬回家。」

    「父親你先回去吧，想買什麼材料跟我說就行了，我剛好也要買一些東西。硝矸合劑就在家裏，你不想趕快回去試試？」

    殷兆平想到殷瀾說的硝矸合劑，心中有些發癢，道：「臭小子，聽你說那硝矸合劑如此神奇，我還確實有點迫不及待了。給你錢，想要什麼自己去買吧，我要的材料就算了，明天我再買。待會回到家，記得好好跟我說說你有什麼際遇，這些夠不夠？」

    說完，從衣服里掏出一張嶄新的青色金屬卡片，上面印着精美的花紋和圖案，還有「10000」的字樣，這是青嵐國的大額貨幣，幣值是一萬文錢。

    「夠了。」殷瀾接過錢，便和父親分開，自己朝着鎮上另外一家規模極大的店鋪走了過去……

    來到一家「莫氏商會分店」外，殷瀾停頓了一下腳步，抬頭望向那塊牌匾。

    「莫氏。」

    殷瀾的眼神，在這一剎那，微微有些冰冷起來，隨後又恢復了正常，走進這家店鋪內，花費了將近四千文錢，買了一些元素物裝在黑色皮袋中，之後，又來到一個偏僻的巷子裏。

    所謂的元素物，就是清化劑、硝土和矸石之類的東西，它們可以合成反應劑、元素粉等物品，大部分用來輔助煉器，以及加工材料，也有一些可以單獨拿出來使用。

    而殷瀾即將配製的東西，就是屬於能夠單獨拿出來用，而且殺傷力極強的物品。

    「用莫氏商會分店賣給我的東西，來對付莫氏商會的少主，這感覺……很好。」殷瀾喃喃低語，眼睛明亮深邃，如同星空。

    星空深處，是帶着血色的冰冷殺意。

    他開始將地上的材料進行調配，一刻鐘後，四顆黑色的圓球被製造了出來，核桃一般大小，看起來做工很粗糙，表面凹凸不平。

    殷瀾將四顆黑色圓球收在上衣口袋裏，神態稍微輕鬆了一些，心中自語：「還好這『爆裂彈』只需要知道配方比例，製造起來並不困難，對靈力等級也沒有要求。」

    一間規模稍小的店鋪外，路上幾乎沒有一個行人，顯然此處極為偏僻。

    殷瀾站定腳步，怔怔地望向裏面，那是一個正在收拾煉器材料的綠衣少女，如同他記憶中的那樣——青春，窈窕，動人。

    她叫秋凝，是這家店鋪主人秋掌柜的女兒。

    這幾年，殷瀾經常將一些自己打磨拋光的材料，拿到這裏出售。

    這樣的小店並沒有多少利潤，秋凝的父親自然捨不得雇夥計。很大一部分時間，都是比殷瀾大了一歲的秋凝，在店鋪中收購和算賬，她老爹則是在裏屋的鍛造室工作，所以，殷瀾和秋凝很熟悉。

    而且，從三年前第一次到這裏賣材料的時候，殷瀾就對秋凝有了一種莫名的好感，在很多年後，殷瀾知道，那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

    那一次，殷瀾很想幫助父親分擔一下家庭的重擔，便央求殷兆平教他加工材料賺錢。可惜，由於感知力太弱，哪怕當時他丹田內已經有了學徒一級的靈力，也無法對材料進行靈力精煉、雜質驅除之類的加工程序，只能拿着砂片拋拋光，或者干一些力氣活，比如拿起錘子，對一塊材料敲打一整個上午。

    他拿着自己弄出來的東西，找了很多家店鋪，沒任何人願意收購。

    這種連初級加工都算不上的材料，轉手賣出去才賺得到幾文錢而已，只能掙個辛苦費不說，還佔地方，誰會要？

    只有當時已經在這家店鋪裏面做小掌柜的秋凝，看殷瀾失望落寞的樣子，又聽殷瀾說了家裏面的情況，心頭不忍，同情心泛濫，便收購了那些粗糙的加工材料，並且此後一直這樣幫助殷瀾，為此，還經常被她父親秋文正教訓。

    殷瀾每次來賣材料，遇到秋文正的時候，也免不了要遭受白眼。

    後來，當秋文正發現殷瀾修煉靈力極有天賦，短短三年時間，便突破到學徒三級的時候，才終於對殷瀾變得客氣了起來。

    不過，也僅僅是客氣而已，與一個有可能突破到靈武者的小天才結個善緣，就這麼簡單。

    如果殷瀾想和她的女兒，進行更深層次的交往，放在前幾年，他說不定還會同意，現在嘛，幾乎不可能了。

    因為，她的女兒已經通過了赤林宗的外門弟子考核，十幾天之後，就會正式進入赤林宗！

    赤林宗是青嵐國北部的四大宗派之一，在青嵐國的國會二十七議員中，佔據了一個名額，能夠影響到國家大事，甚至皇位更替。

    秋凝一旦成了赤林宗的弟子，哪怕只是外門弟子，地位便截然不同，就像山雞變成了鳳凰。

    既然成了鳳凰，又豈能和其他山雞在一起？哪怕那隻山雞再漂亮、再雄壯，依然沒有比翼雙飛的可能。

    殷瀾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每次見到秋凝的時候，心中都隱隱有些自卑，甚至不敢正視秋凝的俏臉，屬於一個暗戀中的苦逼……

    「殷瀾，你來啦？快進來呀。」

    裏面的秋凝看到了店鋪外面唐恩，如同往常一樣，招了招手，發出清脆動聽的聲音。

    被這聲音驚醒，殷瀾心臟微微顫了顫，終於回過神，邁開腳步朝店裏面走去。

    「咦，殷瀾，你的袋子應該是空的吧，今天怎麼沒帶材料過來？」秋凝扎了一個簡單馬尾，轉頭的時候微微一甩，秀髮飛揚，青春明媚。

    「沒，今天我就是來找你聊天的。」殷瀾說話的時候，微微笑着，視線一直放在少女臉上，未曾離開過，簡直肆無忌憚。

    秋凝被殷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臉上微微有了一絲羞澀，覺得今天的殷瀾，比以前大膽多了。

    「你幹嘛一直盯着我看？」秋凝瞪了一眼殷瀾。

    「你很快就要進赤林宗，現在要是不多看幾眼，以後就很難看到了。」

    秋凝的神情，頓時有些黯然，是啊，再過幾天，她就要離開三水鎮，去往繁華的赤林城，那裏是赤林宗的宗門所在，她再也無法經常和父親、殷瀾見面了。

    「是殷瀾啊。」一個身材略微發福的中年男子，從裏屋走了出來，對殷瀾招呼道。

    「秋叔叔。」殷瀾轉頭望去，問候了一聲，中年男子就是這家店鋪的掌柜秋文正。

    秋文正呵呵笑了起來，道：「殷瀾，小凝她要去赤林宗了，不過以後你還是可以把材料帶到這裏來賣，可別客氣啊。」

    殷瀾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是看了一眼櫃枱上的座鐘時間，心中默默道：「差不多該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只見店鋪外面的馬路上，走來一行人，最前面的是一個神態高傲、衣着華貴的青年男子，在他身後則跟着一個穿着紅色錦袍的胖子，和兩個青衣僕人。

    「那個人……是莫掌柜？莫掌柜竟然跟在那個年輕人後面，天，那個年輕人是什麼來頭！」店鋪中，秋文正看到那個身穿紅色錦袍的胖子，頓時眼睛睜圓，震驚起來。

    那胖子是鎮上莫氏商會分店的莫掌柜，屬於這三水鎮的大人物，在鎮子上只有另外兩人的地位能與之比肩，一人是鎮長，還有一人就是方家材料閣的方掌柜。

    可現在，莫掌柜似乎對前面的年輕男子，極為討好和恭敬。

    那年輕的華服男子，不經意地向店裏面瞟了一眼，正準備回頭，忽然，目光落到秋凝身上，眼睛猛地亮了起來，然後停下腳步，帶着莫掌柜和兩個僕人走了過來。

    「好水靈的丫頭！」年輕男子徑直帶人走到店鋪里，贊了一聲，一雙帶着邪光的眼睛，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秋凝，然後，轉頭對旁邊的莫掌柜吩咐道：「把她帶走。」

    他頤指氣使，語氣傲慢得不容抗拒，整個過程中，看都沒有看一旁的殷瀾和秋文正一眼，似乎這兩人如同不存在。在他心裏，這種鄉下小地方，能夠有個讓他可以多看一眼的漂亮丫頭，就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莫掌柜胖胖的臉上，堆着諂媚的笑容，恭敬地應了一聲，然後掃向秋凝身旁的殷瀾與秋文正兩人，目光最終落在秋文正身上，淡淡地道：「是秋掌柜吧？你有福了，你家丫頭竟然能入得了我們莫氏商會少主的眼睛，真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說完，就指示兩個青衣僕人上前去抓秋凝，將秋凝嚇得後退了幾步。秋文正連忙攔在秋凝面前，急切懇求道：「莫掌柜，莫掌柜，你這是要幹什麼？你們不能這樣！」

    「不能？」那個年輕男子嗤笑了一聲，神情狂傲，高高在上，開口道：「在這種地方，有什麼是我莫少雲不能做的？」

    這一句話出口，那兩個青衣僕人頓時手上灌入靈力，力量猛增，將秋文正整個身體猛地推飛四五米，「嘭」的一聲，砸在一個裝滿材料的柜子上，「嘩啦啦」，響起一陣材料掉落的聲音。

    「爹！」秋凝頓時高聲叫了起來，滿臉焦急，要朝秋文正那邊跑去，不過，一個身材壯碩的青衣僕人，直接伸出大手朝她的肩膀抓了過去。

    殷瀾一直眼神冰冷地望着這些事情的發生，這一幕景象，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仿佛重播了一遍。

    眼看秋凝要被青衣僕人抓到，前世的這個時候，他叫出了「住手」兩個字，但無濟於事。

    現在，殷瀾沒有廢話一個字，而是猛地上前，提起腳直接將那青衣僕人踹得倒退了幾步，然後，又一把抓住秋凝柔若無骨的玉手，將她往後拉開。

    兩顆核桃大小的黑色圓球，早已被他握在手中，正是他之前配製的爆裂彈！

    他將靈氣輸入兩顆爆裂彈中，不過並沒有直接扔出去，而是繼續冷靜地拉着秋凝又退了幾步，同時計算着時間。

    兩秒鐘後，殷瀾猛地一甩手，兩顆爆裂彈，丟到年輕男子他們四個人中間，還未落地，就在空中爆炸。

    「轟隆隆！」

    兩聲驚天動地的轟鳴，幾乎同時響起，一股劇烈的能量，猛地震盪擴散開來，處於爆炸中心的四個人，都被強大的衝擊力撞飛，紛紛砸在牆上，而且，一個個衣衫殘破，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尤其是那個剛才想要抓秋凝肩膀的青衣家僕，直接被震碎了內臟，混着鮮血從口中噴出！

    包括莫少雲在內的四個人，都在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徹底重傷，失去了行動能力。

    殷瀾在店鋪里找到了一把尺長的鋸刀，這是專門用來切割金屬材料的工具，只要輸入靈力，就會變得極為鋒利，連星辰鐵都可以切開。

    殷瀾握着灌入靈力的鋸刀，先走到那個壯碩的青衣家僕面前，蹲下身子，想起前世父親被活活打死的悽慘模樣，眼睛變得赤紅，聲音低沉而冰冷：「你……欠我父親一條命！」

    「噗嗤！」

    手起刀落，一顆人頭與身體分離，鮮血噴涌。

    又走到另外一個青衣家僕身前：「你砸斷我一條腿，就用你的腦袋來還！」

    又是一顆人頭被砍下，鮮血濺到了殷瀾臉上，他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然後，殷瀾來到那身軀肥胖的莫掌柜面前，莫掌柜竟然還能開口說話，癱軟地趴在地上，堆滿肥肉的臉上儘是恐懼之色，聲音發顫地道：「別……別殺我！」

    前世，莫掌柜還真的沒有親自動過手，但是，他既然助紂為虐，殷瀾怎麼可能將之放過？

    這一次，殷瀾連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一刀剁了下去。

    最後，殷瀾走到了莫少雲面前，莫少雲的手顫抖着往懷裏面伸去，似乎想要拿出裏面的寶貝來救命，不過，被殷瀾一腳踩在手上，頓時痛哼了一聲。

    「莫少雲，別摸了，你沒機會活命了。」

    殷瀾的腳掌用力地碾了幾下，莫少雲手掌上傳來鑽心的痛楚，不由慘叫出聲，怨毒無比地盯着殷瀾，咬着牙，惡狠狠地問：「你……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我？」

    「要你命的人！」隨着殷瀾冰冷而平靜的聲音出口，那一把鋸刀，也「噗嗤」一聲，砍下了莫少雲的人頭。

    整個店鋪之中，血流成河，鮮紅而刺眼，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

    四顆人頭，與四具無頭的屍身，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觸目驚心。

    秋凝和他父親躲在牆角，都徹底驚呆了，望着殷瀾冷靜地收割一條條性命，父女二人的身體，都不由顫抖起來。

    他們心中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渾身被鮮血染濕的殷瀾，還是之前那個有些靦腆和自卑的少年嗎？

    殷瀾在莫少雲的屍體上，摸出了幾件東西和錢幣之後，轉頭沉聲道：「秋凝姐，趁着現在沒有人發現，你先把門關上。秋叔叔，我到你房間裏找一套衣服換一下，然後我們趕緊離開，否則驚動了莫氏商會分店的人，會很危險。」

    秋文正腦子有點懵了，雙腿都在打顫，不過還是鼓起勇氣，大着膽子問了一聲：「我……我們去哪？」

    「方家材料閣。」

    方家材料閣。

    現在臨近中午，正是吃飯的時間，因此，店鋪裏面沒有前來售賣材料的人，只有幾個夥計，還有坐在櫃枱後面的方掌柜。

    殷瀾神態很自然，當先走入店鋪之中，秋文正和秋凝緊緊跟在他身後，父女二人雖然也竭力想讓自己表現出正常的神態，但細看之下，還是有着些許的驚惶。

    「咦？是殷瀾啊，是不是又給我帶來好材料了。」方掌柜抬頭看到是殷瀾，臉上微微帶着一絲笑容，和藹地問道。

    這讓剛剛跨進店裏的秋文正有些吃驚，方掌柜是出了名的瞧不起鄉下人，平時都是一副昂着頭、拿鼻孔看人的傲慢神態，但現在，對殷瀾的態度卻與眾不同！

    「方掌柜，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事關重大，我們到裏屋談談，如何？」殷瀾走到櫃枱邊上，對方掌柜說道。

    重要的事情？

    方掌柜眼睛一亮，心中暗想：「這小子應該是來說九星鐵的事情，太好了，說不定有機會將那精煉出四星品質九星鐵的人，花重金招攬到我這材料閣來！」

    今早在送走殷瀾和殷兆平後，方掌柜便連忙找幾個夥計問了一些事情，又沉思許久，最後得出結論，那些四星品質的九星鐵，絕對不是殷兆平自己精煉出來的，而是另有其人！

    殷兆平的水準就擺在那裏，學徒五級的靈力，無論他經驗如何豐富，哪怕加工了十幾年的材料，也無法將九星鐵精煉到四星。

    至於殷瀾，方掌柜直接下意識地忽略了，因為有夥計提起過殷瀾天生感知力太弱的事情。一個比尋常人感知力低了一倍的小傢伙，恐怕連一星的九星鐵都無法精煉出來，更別說四星的。而且，就算殷瀾感知力再強，也只有學徒三級的靈力，完全不可能。

    這樣一來，殷兆平父子帶來的九星鐵，很可能是受人所託，讓他們幫忙賣掉，而那個人，應該在三水鎮上。

    想到這裏，方掌柜心中有些興奮。一個能夠精煉出四星品質九星鐵的人，煉器經驗肯定極為豐富，靈力修為至少都有學徒八級或者九級，一旦突破到靈武者，說不定就能成為一級煉器師！

    要是他能招攬到一個一級煉器師，下一次回家族總部述職的時候，想都不用想，直接能夠力壓其他材料閣的掌柜，業績必定是牛叉到爆表的節奏！

    方掌柜懷着極為美好的憧憬，從櫃枱後面起身，邀請殷瀾到裏屋商談，不過轉頭看到秋文正和秋凝，微微有些疑惑。他來三水鎮做掌柜的已經三年了，自然知道秋文正的名字，因為秋文正有時候會直接把收來的材料，轉賣到他這材料閣中。

    「秋叔叔他們是和我一起來的。」殷瀾開口說道。

    方掌柜點點頭，也沒有阻攔，帶着他們一起到了裏屋。

    「殷瀾，你要找我商量什麼事情，現在可以說了。」

    殷瀾也不繞彎子，望着方掌柜，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想和方家合作。」

    方掌柜笑呵呵地道：「我們不已經在合作了嘛，你看，今天早上你們送來的那些九星鐵，我給出的價格，可是非常公道的。你回去之後，幫忙轉告一下那個精煉出四星九星鐵的朋友，以後他可以多賣一些材料給我，絕對不會讓他吃虧！」

    說着，方掌柜還對殷瀾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似乎是在說，我早就發現那堆九星鐵是別人煉製的了。

    殷瀾有些愕然，這個方掌柜，真是想多了，於是只好認真、仔細、嚴肅地強調一遍：「方掌柜，我想你可能是聽錯了。我要和方家合作，不是方家商會，更不是你這個連分會都算不上的材料閣。」

    方掌柜和藹的笑容頓時僵住，臉色也變得難看無比，猶如鍋底一般漆黑，整張老臉直接拉了下來。

    這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雖然這裏確實只是一個連分會都算不上的材料閣，但是你小子如此認真、仔細、嚴肅，並且很大聲地說了出來，生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一樣，這特麼是幾個意思？

    還有，你一個窮鄉僻壤的小屁孩，一張嘴就想和方家合作，連方家商會都看不上眼，尼瑪，那可是青嵐國北部十大商會之一！

    不過，還未等方掌柜把這些話罵出口，殷瀾忽然又開口補充道：「還有，那些四星品質的九星鐵，是我精煉出來的。」

    方掌柜這時候終於忍無可忍，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瞪着殷瀾，惡狠狠地道：「不可能！吹牛說大話也就算了，還一點常識都沒有。我兒子都沒辦法將星辰鐵精煉到四星，就憑你這熊孩子，這輩子都別想！」

    方掌柜此生最滿意的事情之一，就是當初沒有把自己的兒子射在牆上，否則的話，哪裏去找一個十二歲就被赤林宗招為正式弟子，二十五歲就成為靈武者的天才兒子？而且，就在今年，他兒子已經參加了一級煉器師的春季考核，雖然沒有通過最後一關「器物制煉」，但也只是差了一丁點而已，等到明年，必定能夠輕鬆通過，成為一名年輕的一級煉器師！

    而方掌柜之所以有如此激烈的反應，就是因為他兒子在「器物制煉」這一關中，唯一「差了一丁點」的地方，便是沒能精煉出四星品質的九星鐵。

    方掌柜的邏輯很簡單也很明確，連他的天才靈武者兒子都做不到，你一個熊孩子吹什麼牛？

    別說方掌柜，就連一旁驚魂未定的秋文正和秋凝，也是不敢相信地看着殷瀾，他們是經常和煉器材料打交道的人，將九星鐵精煉到四星究竟有多難，他們都是知道的。

    「想要精煉出四星品質的九星鐵，無非是要滿足兩個條件而已，一是使用靈力來軟化材質，二是構建一個靈力迴路，疏導九星鐵材質中的星酶，將其凝聚在表面上形成星斑。」

    雖然方掌柜的話語尖酸刻薄，甚至有些惡毒，不過殷瀾並不在乎，反而像老師教導學生一樣，闡述起了精煉九星鐵的方法來。同時，殷瀾的目光在屋子裏面巡視着，然後在一旁的柜子上，找到了一隻黑色碳墨筆，還有一疊白色的紙張。

    殷瀾毫不客氣地拿了過來，背靠在牆上，手中的碳墨筆在白紙上舞動起來，頓時，屋子中儘是筆尖與紙張摩擦，而產生的嘩嘩聲。

    他分心兩用，一邊飛快而熟練地畫着圖，一邊頭也不抬地繼續講述起來：「方掌柜，聽說你兒子是赤林宗的正式弟子，去年已經突破成了靈武者，通過靈力來軟化材質這一步，沒有任何問題，他之所以無法精煉出四星的九星鐵，應該是靈力迴路構造方面出現了失誤。你兒子用的是『三叉交替』吧？」

    方掌柜頓時目瞪口呆，手指有些顫抖地指着殷瀾，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當初，他兒子就是清清楚楚地跟他說過，在精煉九星鐵的時候，由於三叉交替很複雜，無法在規定的時間中構造出這個靈力迴路，才導致考核失敗。

    殷瀾聽到方掌柜這句廢話，有種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在這個煉器技術和材料加工技術剛剛起步的青銅時代，想要精煉四星及其以上品質的九星鐵，一般都是用三叉交替，難不成你兒子區區一個靈武者，還懂得使用其他更牛叉的靈力迴路？

    殷瀾也只是略微停頓了一下，又邊畫圖邊說道：「三叉交替這個稍微複雜一點的靈力迴路，需要多次練習之後才能掌握，一般用於更為高級的材料加工，甚至靈器煉製之中，並不太適合那些年輕且沒有經驗的初學者。你可以告訴你兒子，嘗試着將三叉交替中的主迴路改成平行結構，這並不困難，他如果願意這樣做，我想應該可以憑藉這個，在一年之後參加二級煉器師的考核。」

    改成平行結構？這聽都沒都說過，但好像……還真有很大的可行性！

    「將三叉交替的主迴路改成平行結構……」殷瀾平平淡淡的幾句話，讓方掌柜聽完之後，整個人如同中了魔障，直接怔住，口中喃喃重複着，生怕將這個訣竅給忘了。

    至於殷瀾說的這些話，會不會是假的，方掌柜沒有絲毫質疑。

    他雖然是一個在煉器方面，並沒有什麼造詣的材料閣掌柜，否則也不會被家族分配到這個小地方來，但是，憑藉多年的從業經驗，以及一些眾所周知的材料加工理論，他能夠推理出來，殷瀾所說的更改方法，應該是真實而正確的！

    殷瀾的形象，頓時在方掌柜的眼中變得神秘起來，以至於殷瀾在說完那些話之後，便專注地畫着圖，一畫就是十幾分鐘，方掌柜也沒有敢開口打擾。

    一旁坐着的秋文正和秋凝，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們父女二人，現在腦海中唯一的一個問題，就是眼前的這個殷瀾，是不是變了一個人？和以前比起來，反差實在太大了！

    殷瀾在畫完了整整兩張圖紙之後，微微吐出一口氣，將手中的碳墨筆隨手一扔，抬起頭來，把兩張圖紙遞給方掌柜，說道：「方掌柜，你這裏有傳訊器吧？麻煩你把這兩張圖傳到你們商會總部，然後，讓那邊的人拿去給你們家主看一下，再告訴他，這是我和方家合作的誠意。」

    方掌柜連忙雙手接過那兩張圖紙，眼睛不小心往上面瞟了一眼，頓時心頭髮顫。

    天啊，這竟然是兩張立體式結構的靈器圖紙！

    殷瀾這個似乎只有十六歲的少年，竟然會設計靈器圖紙，而且一氣呵成，都沒修改過，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這兩張圖紙畫得非常複雜，一張是手腕模樣的靈器，似乎是他們方家商會前不久剛剛推出的新產品，儲靈護腕。而另一張圖紙，則是一個扁圓柱體的靈器構件，裏面的結構錯綜迷亂，圖的下面，還有着「壓縮儲靈」四個字。

    方掌柜雖然對煉器知識知之甚少，但也看得出來，這好像是對他們方家商會新產品「儲靈護腕」的改進版。如此精密、精美、精緻的圖紙，竟然是殷瀾只花了十幾分鐘，站着和他一邊說話，一邊畫出來的！

    「殷……殷小兄弟，你想和我們方家怎麼合作？我好一併傳達過去。」方掌柜小心翼翼地拿着兩張圖紙，咽了口吐沫，對殷瀾問道。

    「我要方家對我進行庇護，這是合作的前提。」

    方掌柜愣了一下，有點不懂殷瀾的意思：「呃……庇護？」

    殷瀾點點頭，道：「我殺了莫氏商會的少主莫少雲，還有鎮上的莫掌柜，以及他們的兩個僕人。」

    「什麼！」

    方掌柜嚇得瞬間跳了起來，臉色徹底變了。

    殷瀾竟然殺了莫少雲，那可是莫氏商會會長唯一的兒子。而且，莫氏商會本身也是青嵐國北部十大商會之一，論地位和實力，就算不及方家商會，那也差不了多少！

    赤林城，這是青嵐國北部四大宗派之一赤林宗的宗門所在之地。同時，這也是青嵐國北部幾大重城之一，經濟格外繁榮，吸引了大大小小的無數商會和商店，甚至包括煉器師公會、僱傭兵聯盟等，都在此落戶，創辦分盟或者分會。

    方家商會的總部，就座落在城中極為繁華的珍寶大街之中，這條寬闊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人聲鼎沸。

    無論是靈武者，商人，還是貧民、乞丐，三教九流，應有盡有。

    方家商會總部佔地極為廣闊，裏面光是大廳就佔地上千平米。

    此刻，一間佈置華貴、擺設着各種藝術品的房間內，忽然響起了「滴滴」聲。

    一個頭髮禿了大半的中年胖子正在仰天呼呼大睡，聽到這聲音，猛地被驚醒，煩躁地嘟囔了一句：「誰又傳訊到總部了？不知道傳訊費用很貴麼……」

    不過，他還是艱難地從柔軟座椅上起身，睡眼惺忪地走到一台三尺長寬、一尺高的方形儀器前，看了一眼傳訊者的名字，頓時罵道：「方寶林這混蛋，每年的業績做得跟屎一樣臭，還敢傳訊過來，他一個月的利潤，都頂不上這一次傳訊的費用！」

    一邊罵着，他一邊按下一個紅色按鍵，開始將訊息內容進行打印，他知道，一般情況下沒什麼重要事情，那些小掌柜們也不敢輕易發送訊息。

    果然，在他用三張白色印紙，打印好所有訊息之後，拿起來一看，瞬間驚得睡意全無，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我擦，這麼重要的事情，得馬上到方府向家主匯報！」

    接着，這個肥碩不堪的胖子，竟然以一種極為靈敏的速度，瞬間衝出了房間。

    三水鎮，方家材料閣，裏屋之中。

    方掌柜神情有些惴惴不安，他並不清楚那兩張圖紙的具體價值，但想到自己傳出去的訊息，將會呈給家主看，這讓他心中七上八下。

    而且，坐在他不遠處的殷瀾，此刻竟然一臉平靜，這令他更加有些忐忑。

    一個鄉下的少年人，在殺死了莫氏商會少主之後，竟然比他這個旁人還要沉得住氣，似乎根本不緊張，這簡直讓他有種驚悚的感覺。

    殷瀾心中絕不像他臉上表現的那麼平靜，只不過他經歷過四千八百萬年的風風雨雨，能夠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在他旁邊，還有秋文正和秋凝兩個人，如果自己都慌了，那他們會更加驚慌和害怕。

    「秋凝姐，放心吧，會沒事的。」殷瀾就坐在秋凝旁邊，忽然，伸手輕輕握住秋凝溫軟滑膩的玉手，柔聲安慰道。

    秋凝整個人都顫了一下，原本有着些許驚慌的俏臉上，浮起一絲羞澀，輕輕掙了起來，卻是沒有掙脫，只好讓殷瀾握着，心中卻是多了一絲寧靜的感覺。

    一旁的秋文正，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

    尼瑪，都這個時候了，還想着占我女兒便宜，這小子膽子變得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過當腦海中浮現出殷瀾殺人時的冰冷目光，秋文正連忙轉過頭，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偷看殷瀾和女兒小動作，心中的恐慌也漸漸消退了不少，開始思考起來：如果殷瀾真的能夠抱上方家商會這棵超級大樹，那麼把女兒嫁給殷瀾，倒還算他們高攀了，不吃虧……

    赤林城，方家府邸內。

    方家家主方青源手中，正拿着剛才方家商會副總管送來的三張白色印紙翻看，神情頗為驚嘆。

    忽然，他耳朵一動，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傳來，大袖一揮，靈氣瞬間湧出，將房間門打開，開口笑道：「林兄，你來了。」

    只見門外走進一個身材極為健碩的老者，是個大光頭，但雙目有神，精神矍鑠。他是方家的首席煉器師，同時，也是方家商會最近推出的新品「儲靈護腕」的設計者，一位尊貴的六級煉器師，林金火。

    「家主你派人傳話說有好東西要與我分享，我怎敢怠慢，哈哈！」林金火看樣子已經六十多歲，聲音洪亮而爽朗。

    方青源的氣質與林金火截然不同，雖然看似是個中年人，卻顯得儒雅飄逸，聽到林火金的話，微微一笑，也不言語，而是揮手間靈氣涌動，手中的一張白色印紙便緩緩飄飛到了林火金面前，顯示出強大的靈氣控制力。

    林火金接過那張白紙掃了一眼，抬起頭訝然道：「這不是我設計的儲靈護腕圖紙嗎？」

    方青源笑笑：「再看看！」

    林火金疑惑地低下頭，認真地看了起來，不一會兒，眼睛卻是忽然一亮。他這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張儲靈護腕的改進圖紙，而且，非常的有想法！

    不一會兒，林金火的眼睛變得越來越亮，看完之後，猛地一拍他那閃亮的大光頭，神情有些興奮，哈哈笑了起來：「我這腦袋，嘿，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些。很好，非常好，好極了！」

    方青源問道：「林兄，你覺得好在何處？」

    「家主，你不會想考我吧？你本身也是四級的煉器師，應該能看懂這張圖的價值。之前我們設計的儲靈護腕，如果能夠按照這張圖來改進的話，至少可以節省三成的成本，而且在儲存靈力的時候，初步估計能提高一倍的輸入速度。更厲害的是，這圖上竟然設計出了一個聚靈環，至少能夠將靈力逸散的時間，延緩一個月！」

    林金火的臉上儘是讚嘆之意，神情有些欣喜：「嘖嘖，這幾個改進太厲害了，而且改動不大，煉製起來並不困難。按照這個圖煉製出的儲靈護腕，賣出去的價格完全可以提高一倍，成本卻節省了三成，這利潤比之前的儲靈護腕，還要高出好幾倍！」

    儲靈護腕是最近方家商會賣得最為火熱的靈器，眾所周知，靈力是施展靈技、衝擊境界、煉製器物的根本所在，無數學徒，乃至正式的靈武者，都經常因為靈力不夠消耗而倍受困擾。

    比如煉器師煉製一件複雜的靈器時，如果丹田內靈力枯竭，而後繼無力導致煉器失敗，甚至材料徹底報廢，那前面的努力全都白費了不說，還會損失一大筆錢財。

    更可怕的是，一些大家族的子弟，或者宗派弟子會經常到危險之地進行試煉；許多僱傭兵小隊也時常外出做任務賺取佣金，干那刀口舔血的活計……如果在生死搏殺之時，體內靈力枯竭，很可能喪命！

    有了儲靈護腕的話，提前將自己的靈力灌入進去，到了危急關頭，可以快速提取出來使用，那可就是救命的東西。

    所以，儲靈護腕的銷量極好，是方家商會現在最賺錢的項目之一。如果儲靈護腕的利潤，還能再翻上幾倍，那簡直就是暴利，根本不是賺錢，而是在赤果果地搶錢啊！

    「對了，這圖是哪來的，難道是家主你請赤林宗煉器堂長老設計的？」

    方青源沒有回答林火金的問題，而是微微一笑，道：「既然你都說這張改進圖非常不錯，那看來我的決定也沒有錯。」

    林火金疑惑問道：「什麼決定？」

    方青源賣了個關子，笑而不語，再次將一張白色印紙遞給林金火。

    頓時，林金火迫不及待地一把搶過那張圖紙，一眼便瞅見「壓縮儲靈」四個字，然後，滿懷期待地仔細觀看了起來。

    看完之後，林金火卻是眉頭微微皺着，沉默不語。

    方青源看到林金火如此表情，便出聲問道：「怎麼，這個設計不好麼？」

    林金火沉吟起來，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好幾秒之後，才說道：「設計的非常好，比剛才那副圖還要好。看這圖畫的筆跡，兩幅圖應該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是……」

    說到這裏，林金火頓了一下，又道：「設計者的意思，是要將這個壓縮儲靈裝置，添加到儲靈護腕上面，這就有些雞肋了。他這個壓縮儲靈裝置，所能夠儲存的真氣，是普通儲靈護腕的幾十倍，因此，它所使用的儲靈材料，就不能是普通的蘊靈石，至少也得用月華青鋼才能達到要求，這樣一來，成本也需要增加幾十倍，利潤並不大。」

    月華青鋼是一種價格昂貴的儲靈材料，而且非常堅硬，不容易軟化，加工起來十分困難，用來煉製儲靈護腕，產生的收益還不如煉製其他器物。

    方青源點了點頭，他在看了這張圖之後，同樣覺得使用這個「壓縮儲靈」裝置會導致成本過高，收益不能與之相匹配。但是，又因為前一張堪稱將儲靈護腕改進到了極致的圖紙，對設計者抱着很高的期望，所以才會請林金火過來，想知道他能不能看出這張圖的其他含義，沒想到林金火也這麼說，那看來確實是有些雞肋了。

    「雖然這個儲靈裝置的設計，不太適合用於咱們商會的儲靈手腕，不過，對我卻很有啟發，讓我有了一些領悟。」林金火又給了一個非常高的正面評價，他看得出來，這張儲靈裝置的圖紙，比前一張更加有水平和造詣，只是不太實用，如果光論技術含量，遠遠超過第一張圖！

    「那太好了！」方青源聽林金火說有所領悟，眼睛不由亮了一下，有些驚喜地道：「林兄，你已經卡在六級煉器師好幾年了，現在突然有所領悟，是不是快要晉級七級煉器師了？一旦你晉級成功，那將會是我們青嵐國北部除四大宗派以外，最強的煉器師之一了！」

    也難怪方青源會那麼欣喜，方家商會若是有了七級煉器師坐鎮，不光會聲名大漲，而且商會中的靈器，一旦傳出是由七級煉器師親手設計，銷量絕對會大增，不論品牌效益還是經濟效益，都會大幅度上漲。

    「哈哈，只是有所收穫罷了，還沒達到突破的地步，不過我已經找到方向，有了思路。快則三月，慢則半年，我就可以去王都進行七級煉器師考核了。」林金火摸着光頭嘿嘿笑道，話語還算謙虛，但表情卻極為得意。

    方青源也不由笑了起來，沒想到讓林金火來看一下這兩張圖紙，還會有如此意外之喜。

    煉器之道就是這樣，只要經驗足夠，有些東西便只是隔了層窗戶紙而已，一旦捅破之後，技術就會得到很大的提升。

    「那張紙又是什麼圖？」林金火雙目炯炯有神，望向方青源手中剩下的一張白色印紙。

    「這是關於那兩張圖紙的設計者，準備與我們方家合作的要求。」方青源將白色印紙遞給林金火，同時說道。

    林金火接過認真看起來，頓時驚得嘴巴大張，他這才知道，原來那兩張圖紙的設計者，竟然不是赤林宗煉器堂的長老，而是方家商會一個材料閣掌柜所發現的一位煉器大師！

    由於傳訊費用很貴，這張紙上面只有寥寥一百多字，除了知道那位設計者名字叫「殷瀾」之外，年齡、性別、婚配與否、性取向等一系列具體信息都沒有。

    在林金火看來，能夠畫出那兩張圖紙的人，煉器水平與他相比只高不低，絕對是煉器大師，很可能還是一位隱世的煉器界老前輩！

    「值得，這個合作很值得！」林金火看完印紙上面的訊息，急忙道：「家主，趕緊讓那掌柜把人請到赤林城來，殺了莫氏商會少主又怎麼樣？聽說那小子就是個禍害，殺得好！難不成莫氏商會，還敢派人來赤林城找咱們要人？」

    林金火現在對那位設計者充滿了期待，還有一絲小小的敬佩。這還只是看了人家畫的兩張圖，就有了一些領悟，如果那設計者也成了方家商會的客卿煉器師，他們平時多交流幾次的話，絕對會獲益匪淺，煉器水平很可能還會有一個飛躍！

    方青源這時候笑了起來，道：「在拿到圖紙看過之後，我就已經下令了，現在那位殷瀾大師，應該正在前往赤林城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