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楠的聲音沙啞而疲憊,伴隨她的身影出現在廣場中,一陣血與火的味道撲面而來。
肖恩驚訝地瞪大雙眼:副隊長這來得好快!
而且,好慘!
這位副隊長的身形依然挺拔,步履依然穩健,然而身上業已千瘡百孔的防護外套、染滿污泥的臉頰,以及腹部和雙臂處的嚴重燒傷,卻無不令人觸目驚心!
許伯第一時間就從噴泉前的靠墊上跳了起來,一邊跑向呂楠一邊破口大罵:「你是真不惜命啊!」
呂楠即便是身受重傷也絕不在隊醫面前失了氣勢,嗤笑一聲:「惜命的人最不長命。」
許伯罵道:「我說的是你不惜別人的命!知不知道你這一身傷口我要費多少心血才能治得好?把我累到猝死對你有什麼好處!?」
呂楠揚了下眉毛:「所以說,還有救?」
「廢話,到我手上,想死也難。」許伯一邊說着,一邊毫不客氣地伸手拽來兩塊昂貴的毛毯墊在呂楠背後,然後一把將她拉倒在地。
「你這蠢貨,別硬挺着裝逼了,這裏已經沒人稀罕欣賞了。」
呂楠說道:「我倒是覺得站着還輕鬆點。」
「那說明你的小腦已經沒救了,建議切除以後去餵坎原雞。」許伯毫不客氣地批判着副隊長,同時雙手展開隨身攜帶的醫療箱,開始給呂楠做應急處理。
肖恩在一旁看着,本想幫忙,但只看了一會兒就發現自己完全沒有插手的餘地。
許伯所用的急救技巧,完全不在他的學識範圍內!
除了常規藥物如巴克塔噴霧,他還使用了大量品種不明的草藥。而這些草藥配合常規藥物,落在呂楠身上,對傷口幾乎有着立竿見影的治癒效果!
「別看太沉迷,也別想着學。」安平在一旁說道,「這種要命的東西,隊裏有一個人會就足夠了。」
肖恩有些不解,急救技術關乎隊員生死,掌握的人不是多多益善嗎?
「許伯是在玩火。」安平解釋道,「草藥的成分只要差上一點,救命的藥物就會變成致命的毒藥。所以他必須對傷患的狀況了如指掌,對每一項身體指標都極度熟悉,才能分毫不差地臨場配出所需的藥粉和藥膏。而這套技術也只有在呂楠身上應用地最為熟練,所以換了別人,他用不出這麼高的效率。」
許伯嘿嘿一笑:「隊長你們要是肯多配合我試藥,我能保證效率絕對不遜色副隊長。」
安平對肖恩說道:「這就是第二個問題,除了呂楠之外,其他人沒幾個撐得住許伯的『試藥』。這種配合常規藥物進行加速治癒的技術,與殺人的毒藥只有一線之隔,所以副作用非常嚴重。別看呂楠現在面不改色,實際上她承受的痛苦足以讓一般人心智崩潰。」
肖恩看向呂楠,只見副隊長果然面色略顯僵硬,顯然是在強行支撐,而額頭上不斷滲出的冷汗,早和血水混到一起,分辨不出了。
但呂楠即便承受着如此痛苦,仍不忘發出標誌性的嗤笑聲:「怕疼的永遠只能做食草動物,隊長你也是變油滑了。」
安平說道:「油滑的食草動物往往比肉食動物更長壽。」
「不能快意的人生,長壽又有什麼價值?」
許伯打斷道:「下次你嘴上說快意的時候,麻煩身體不要這麼誠實地緊繃着肌肉忍疼!喂,放鬆一點,不然我注射不進去了!」
呂楠下意識地依言放鬆了手臂,繼而傷口處傳來突如其來的疼痛。
「哼!」呂楠不由悶哼了一聲。
許伯頓時樂了:「哎喲,痛哼出聲了!?出聲了誒隊長你聽見沒有?給我做個見證啊!副隊長在我手上疼出聲了,按照之前的賭約,一聲一萬乾坤幣,可別賴賬!」
安平看着臉色逐漸漲紅,惱羞成怒即將爆發的呂楠,以及樂不可支的許伯,不由伸手扶額:「你們兩個就這麼想同歸於盡麼?」
許伯搶答:「死了也值了!」
眼看場面要變得糜爛不堪,肖恩不得不履行絕地的基本職責:維護秩序。
他開口打斷了這場爭執:「對了,副隊長你是怎麼過來的?來得好快。」
話題變換雖然生硬,卻也成功制止了鬧劇。
實際上這是肖恩真心實意想要請教的問題。因為現在想來,他還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呂楠能在重火力覆蓋以及大批安保戰士的圍剿之下輾轉生存下來,並提供及時的狙擊支援,已經堪稱奇蹟,而她居然奇上加奇地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就突破重圍,來到小樓之中!
「沒什麼難的,看到你讓重炮陣地自毀,我就知道事情基本成了,然後就開始往這邊趕路。那幫想要近我身的廢物正好白送來一架飛行艇,我開過來還挺順手的。而沿途的雜魚得到命令後,全都放棄了抵抗,所以我當然來得快。」
呂楠說得雲淡風輕,卻也合情合理。
只是其中需要的膽量和判斷力,哪怕事後復盤,也令人深感佩服。
許伯則說道:「說起來,最不可思議的環節還是你小子,居然能混到重炮塔里去搞出那麼大的內訌。我們這邊也是多虧你一炮把二樓的預備班給全滅了,才順利拿下了寧濤。」
肖恩頓時沒好氣道:「不是你讓我去解決炮塔的嗎!」
「我隨便一說而已,誰想到你還真做到了。」
隨便一說……肖恩只聽得再次窒息,心中對紅杏小隊的「臨機應變」有了更深的體會,這幫人臨機應變的時候是真的敢給隊友挖坑啊!
許伯一邊手腳利索地給呂楠做着包紮,一邊懊惱道:「實際上我當時也後悔了,以你的條件,幾乎是最不適合偽裝潛入的人選了,還不如咱倆換個角色。」
肖恩聞言只能苦笑。
這次【兌4399】的突襲作戰,可以說是他人生中過程最為坎坷的經歷之一了。
幾乎是每走一步都會暴露一次,每遇到一撥人都會被人拿槍指臉……肖恩到現在也沒想明白,自己的偽裝有那麼低劣嗎?
雖然因為缺乏事先準備,所以很多細節都做得草率,但乾坤安保的人就那麼火眼金睛,明察秋毫?
見肖恩一臉不解,許伯又是一樂:「誒喲,你這是沒搞明白自己問題出在哪兒?」
肖恩嘆了口氣:「還請指教。」
無論如何,許伯當時穿着醫療兵的制服,旁若無人地闖入敵陣,來到自己身邊的迅捷身影,給肖恩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因為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許伯卻賣起了關子,搖頭不語。
安平則說道:「偽裝不成功,當然是因為你身上有個一目了然的破綻,人家根本不用關注你的衣着打扮,言談舉止,看一眼就知道你不是自己人了。所以你那高明的偽裝技巧根本就沒派上用場!」
肖恩聞言更是不解:「哪裏有破綻?」
許伯幽幽說道:「隊長,還是瞞着他吧,他年紀還小,需要打磨。」
呂楠卻笑道:「嫉妒,可笑。」
「笑話,我這種憑手藝吃飯的名醫,有什麼可嫉妒他的!」
肖恩聽得越發莫名其妙,只好直勾勾盯着安平,等他揭曉答案。
而那個答案,宛如一記重錘,砸得肖恩眼冒金星。
「你長得太帥了。」
廣場上一片死寂。
安平嘆息道:「你仔細想想,一路遇到的安保戰士們,是不是有個共同特徵:長得都特別兇惡?」
肖恩木然地點了點頭,雖然他腦海里根本沒記住幾張人臉,更遑論去判斷兇惡與否。
安平解釋道:「之前跟你說過,寧濤帶到這裏的部隊都是心腹。而要成為寧濤心腹,除了之前分析過的要與其同流合污之外,最重要的一點是要足夠凶,能嚇哭小朋友那種。」
「……」肖恩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接受這一切都是現實。
果然師父說得沒錯,很多時候現實比小說還要荒誕!
安平說話間,又用機械臂捧起寧濤那扭曲的臉:「你看,夠影響食慾吧?早說過乾坤安保多變態,這個人就變態到不允許身邊有人比他長得帥。但他的基準值又特別低,所以這邊的安保部隊有個共同特徵就是慘不忍睹!你之前都沒注意過嗎?」
肖恩倒想反問一句,這麼緊張的戰局之下你們是哪來的閒心關注對手的臉的?
「所以你這種清秀少年混在一群惡鬼之中,完全就是黑夜中的燈塔,想不被注意到都難啊。」
許伯抗議道:「隊長,都是自己人,用不着這麼詩情畫意吧!?」
呂楠嗤笑:「嫉妒,可笑!」
安平又說:「你看我和許伯的偽裝就非常順利。」
許伯驚怒:「隊長,都是自己人,用不着這麼互相傷害吧?!」
安平笑了笑,放開了寧濤,說道:「總之,這次任務多虧各位的努力奮戰,總算有了一個階段性的成果,下面就到了重頭戲環節了……寧總?」
聽到寧總二字,寧濤渾身一顫:「幹什麼?」
「聯繫【青龍】,讓他們把【玄冥】還回來。」
寧濤愣了一下,兩條細長的眼睛眨了眨:「【玄冥】?」
安平笑了笑:「這個時候裝傻就不明智了,我們不怕你拖延時間的……嗯,你是真不知道?」
說到最後,安平眼見寧濤身體抖如篩糠,仿佛真的對【玄冥】一無所知,也是驚訝萬分,甚至略帶茫然地抬頭與隊友們對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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