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嬸兒真是好人,不過現在二嬸她們也都來了,估計現在該刷洗的都刷洗完了,您要不就先回去?這個點兒倒是還能趕得上做晌午飯呢......」
至於讓你帶走啥吃食,那林月娘可是絕口不提的。
「家裏也就剩些殘羹剩飯了,也不好意思給四嬸拿回去,萬一出了門要讓人說四嬸是來打秋風要東西的,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林月娘一邊兒說,一邊上手直接把還看着炕桌上剩下的那些肉湯流口水的孩子抱下炕,然後一副我為你好的表情,只等着白氏自己套鞋。
就是這麼個間隙,周氏招呼好姚二嬸幾個人,自己也急急忙忙進了正屋。她心裏可是清楚的,弟妹白氏不是個好相與的人,說不準就會把自家兒媳婦給誆騙了去。
「娘,你來了正好,四嬸兒說要回去做飯,見咱家也沒剩啥東西,她也不好給四叔他們帶回去呢。」林月娘使了個眼色給周氏,看的周氏一愣,「這不,正打算出門呢。」
周氏心裏有些犯愣,四弟妹哪會來自家,不得順走些東西?不過想歸想,她可沒傻到給兒媳婦鬧難看。
送走了白氏祖孫倆,林月娘才挽了婆婆的胳膊往往外走去,「娘,不是兒媳眼皮子薄,心眼小捨不得東西,只是咱們過一家子人也不容易。往年裏相公屋裏沒人,他也不心疼自己,隔三差五往深山裏跑,可往後不管是為了娘也好,為了我自己也好,相公可不能只開打獵的營生過活了。咱們緊巴點,把您的身子調養好,我跟相公吃點苦把日子過好了,那才是真理兒。可再怎麼着,我實在不忍看着相公辛辛苦苦掙回來的物件,一點點被人搬走。」
本來周氏就沒覺得自家兒媳有什麼錯處,最多就是眼裏有水兒,容不得親戚沾光。再就是擔心跟白氏翻了臉,弄得親戚不好見面來往。念着這個,她也心裏也起了一些嘀咕,莫不是自家兒媳婦太過潑辣不講情面?要是這般,那往後可怎麼跟村里人知事兒啊。
不過聽到林月娘說自家兒子,周氏又不免想到這麼年老四一家子從自家院子裏打了多少回秋風。兒子拼死打的那頭野豬,他們也毫不客氣的來弄走了小半扇。要說真沒有怨氣,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一直念着老四一家當初的那點好,畢竟當初那一把米,真真是給自家兒子熬了一碗粥。
林月娘仔細瞧着婆婆的臉色,覺得她面上有些為難,但並沒有埋怨,這才繼續說道,「四嬸當初是給了咱們一把米的恩情,可二十來年,相公做牛做馬的護着他們,也算是還清了吧。」
見周氏神色越發鬆動,林月娘忍不住低頭抹了抹眼,「娘,不是兒媳瞎想,娘難道要忍讓的以後讓兒媳的兒女,都給四嬸家孫子做牛做馬嗎?」
這話說的有些危言聳聽,但林月娘不得不多想。人性貪婪,以前白氏的確只是貪圖家裏的肉油之類,可難保日後她不會做出更過分的事兒。
其實就這些來說,林月娘早就覺得白氏不是一般的厚臉皮了。莊戶人家大多心都實誠,誰家門前遇上了口乾舌燥,飢餓交加的,哪個不會給碗水喝?如果家裏寬裕一些,給碗米湯,也是常事兒。誰能舔着臉為了那麼點吃食,拿捏二十來年啊。
被林月娘這麼一提,周氏的心噗通一下子,竟然沉了下去。她這半截身子進土的人倒是無所謂,可要是兒子孫子一直被白氏那麼要挾着,那還不得恨死了啊。
「娘,親戚的親可不是一味的退讓容忍,那樣只會讓人變本加厲甚至覺得理所當然。」林月娘見婆婆周氏的面色慢慢平靜,也是鬆了一口氣,繼而再接再厲的勸道,「日子是咱們腳踏實地過出來的,不是靠着容忍誰就能過好的。不說別的,二嬸對咱家的恩情可是比四嬸大多了,但也沒見過二嬸順什麼物件啊......」
周氏是老好人,因着沒了男人但沒被趕出去,所以一直念着老趙家的情誼。可再怎麼說,她又不傻,腦子稍微想想,就知道兒媳婦說的都是大實話。
白氏總說她對自家有恩有情,可自己病的沒法子的時候,從來沒見她往上湊過。
拍了拍月娘的手,周氏點點頭道,「這些咱們心裏有個數就好,總不好拿到明面上說。娘的年紀大了,心思轉不動了,以後這個家還得靠你跟鐵牛撐起來。」
倆人這會兒也到了灶房門口,見婆婆不想再提這些,林月娘也乖巧的改了口,開始跟姚二嬸她們搭些家常。
沒一會兒趙大福跟二雷也來了,這倆人憨憨厚厚的跟林月娘打了招呼,然後就跟趙鐵牛一人扛了兩摞長凳出去。也不說累不累的,臨出門還調侃了大蠻牛幾句,然後臭屁着往村子裏各家散去。
新婚燕爾,蜜裏調油,加上周氏縱着,這三天裏,林月娘不是歇着就是在正屋跟來串門的鄰里嘮嗑。那架勢,頗有些把她當親閨女護着的意思。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周氏之所以對她越發的好,除了覺得她心思好而且跟自己兒子合拍之外。更是因為趙鐵牛再第二日拿出去打算清洗的那個床單,說起來,剛開始趙鐵牛還以為是自己粗魯弄傷了自家媳婦,非得拉着上下打量,眼看就要扒了衣裳檢查了,林月娘才紅着臉嗔怪的呸了他一口。
雖然沒古人那麼保守,但是她也不至於能夠對着一個憨子,面不改色的說第一次的生理問題。見那憨子急紅了眼,她才蠻橫的把人連着炕單一塊丟到了門口,既然髒了,當然是趕緊泡到盆子裏咯。
恰好這個時候,周氏出了門,瞅見了,再一問,同為女人,她可不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啊。當時心裏就樂開花了,本來想着和離的,但好在人沒啥問題,可心底里,她還是遺憾沒給兒子最好的。而如今說兒媳是乾乾淨淨的,嫁了一次還是完璧的身子,自然讓她欣喜。再加上外面傳的關於李家村李德旺那檔子事兒,周氏的心裏也有些疼惜這個命苦的兒媳婦。
幾項加起來,她更是提點着讓兒子好生待着這媳婦,可別像別人家的男人一樣不知個冷熱。
眼看第三天該回門了,一大早,周氏就叫了兒子兒媳到正屋。
周氏坐在炕頭上,髮髻梳的很是整齊,還穿了當初兒子成親時候特意做的新衣裳。倒是顯得很是鄭重其事,讓林月娘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月娘,來娘這邊坐。」周氏笑着把人拉到身邊,然後很淡定的從炕桌下邊掏出個小匣子。
匣子一看就有些年頭了,原本大紅的漆面都有些暗淡了,上邊的小鎖扣都有些泛舊生鏽了,不過一看就是被精心擦拭過的,乾乾淨淨倒是不讓人覺得有污濁。
掀開半祥雲形的鎖扣,周氏眼底隱着笑意,說道:「鐵牛這些年掙了不少錢,不過大多都花在了我這不爭氣的身子上。這裏是上次他打獵賣的錢,除去你們辦喜事兒的十兩,再有給我拿藥的四兩銀子,還餘下一十六兩二錢六十文......」
「娘,您這是幹什麼?」趙鐵牛皺眉,有些不知道他娘的意思,好端端的說道這些幹嘛,平白弄的人心裏酸酸澀澀的難受。
也不管倆人是不是驚愕,或者是奇怪,周氏只瞪了一眼自家腦子不開竅的兒子,接着跟月娘說道,「兒媳既然嫁過來,自然該當起這個家。娘不是那種不清明的人,心裏清亮着呢。」她把手裏的小鑰匙塞進林月娘手裏,「一會兒你們先去鎮上置辦些禮物,等晌午飯之前好體體面面的回門去。」
媳婦不說要,她卻不能不給。這個家本來就該是兒子兒媳的。況且有了之前兩天,她對兒媳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就連來串門的婦人們,也都直誇她是個有福的。再者就是兒媳那日跟兒子商量給她請大夫的事兒,雖然是無意中聽到的,但哪個常年病怏怏的婆婆聽到了不暖心?
所以,趁着今天是回門的喜慶日子,她索性把家裏的財政大權都交到兒媳手上。
「娘,可不敢這麼說,這個家還得依賴您呢。您只要好好養好身子,看着我們好好的就好。」林月娘心裏詫異,但說什麼都不接鑰匙。
「娘知道你們是孝順孩子,這才想着讓你勞累些。畢竟家裏沒幾畝薄田,外頭還有不少人情。」周氏接過月娘遞過去的熱水,抿了抿高興的拉了月娘囑咐道,「咱家沒別的規矩,只要守好這個家,啥都不是事兒。」
聽他娘說到了這個份上,趙鐵牛也明白了母親的心意,趕緊轉口讓媳婦接下了銀錢。還拍着胸脯子保證,日後掙的錢都交給媳婦,直讓林月娘心裏甜滋滋,更是生生在婆婆跟前羞紅了臉。
回到自己屋裏,林月娘先把一些銅板拿出來備用,取了一兩銀子準備一會兒去鎮上置辦物件。最後拿了七八兩,另外放進了成親前給趙鐵牛備置的小荷包里。她是想着一會兒去鎮子上的醫館裏再問問關於婆婆調理身子的事兒,要是不行就給換換方子。
這樣捯飭了一番,倆人才出了門。也就是前後腳的功夫,半倚在炕上歇着的周氏可就迎來了一個長舌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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