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監丞叫人去取了大蒜過來,和那坨綠色的玻璃一起再燒,反覆試過幾次以後,終於得到了透明的玻璃。還有一點點偏綠不過已經沒什麼影響了。
張軍也高興,這勁算是沒白費。
錫池已經鑄好,這會兒抬過來用焦炭燒上,投入錫塊融化,那邊開始準備大量燒制玻璃液。
錫池前端是用軟木做的輥子,手工轉動,可以將錫液裏面的玻璃抽出來,進入前面的平爐二次鍛燒。
二次鍛燒不需要太高的溫度,並不需要高爐,只是減緩冷卻過程起到增加硬度的作用。
平爐出去再由軟木輥子承接抽動,出來就是成品了,又平又透的玻璃板。不過因為受條件限制,做不出太大的張來。
這就夠了,不管是鑲窗戶還是加工鏡片都完全夠用。
玻璃的切割也沒有問題,鑽石這東西早就有了,不過叫金剛石,雖然不多卻也並不算少見。這東西因為它堅不可摧被佛教尊為佛寶,多有貢奉。
錫塊沒用多大一會兒就融化了,銀亮銀亮的錫液輕微顫動着。這東西相當牛逼,可以自己生成保護膜來拒絕氧化。
冶煉出來的玻璃汁從高爐通過鋼嘴直接引流到錫液槽里,在錫液里神奇的自動展開鋪平,形成相當均勻的平板,被後續注入的玻璃液頂着往前走。
用鋼勾把錫液里的平板玻璃輕輕搭出來順到輥輪上,搖動手柄,輥輪拖拽着玻璃板從錫液槽里出來被送到平爐二次鍛燒。
從平爐里出來的玻璃板已經是玻璃模樣了,等到自然冷卻後再抬到一邊的軟木架子上側立放好,一張透明清流的平板玻璃就生產出來了。
張軍清早趕到工坊,直到中午時分才弄出來第二張玻璃。
制出來的玻璃板有六十公分寬,一米多長,有五毫米厚。
「郎君,此物到底有何作用?」韓監丞一直陪着看着整個過程,不過怎麼想也想不出這東西有什麼用來。
張軍小心的把玻璃板舉在面前給韓監丞看。還挺重的。
「可看到某了?」
「看得到。」韓監丞未明其義,點了點頭隔着玻璃看着張軍。
「此物可遮風擋雨,卻是通透的。」
韓監丞抬手在頭上抓了抓:「可是郎君說過此物極易破碎,老朽,實在是想像不出可做何用。」
這也是時代限制,一種新東西出現了誰都是懵的,就像拿一塊這會兒的刻版給任何一個現代人看,他也不可能聯想到印刷上面去一樣。
事實上第一個研究出印刷刻版的人真的是神仙,別看就只是一個反刻的方法。
張軍把玻璃板放到準備好的平桌上,拿過鐵尺和金剛石把玻璃板裁成大小相同的兩塊:「此物可以用來做窗戶。」
韓監丞愣了一下,一拍大腿:「正是正是,如此通透,在房中即可看到外物,極是方便了。」
「不只,陽光也可透至屋內,不再像現在一樣昏暗,而且不透風雨灰塵。」
老匠作有些激動起來,看着玻璃雙眼冒光:「神物,神物啊,此物可聚財萬萬緡。」
張軍搖了搖頭,喚小役來打磨切割過的玻璃板邊沿:「要小心,不要用手去碰觸,輕輕梭磨稜角就好。」
把玻璃板打磨好,張軍用手試了試:「如此打磨過便不再傷手了,此物可是極為鋒利的。」
拿起一塊切下來的邊角用磨石磨掉銳鋒遞給韓監丞:「丈人可試一下,本是一擊便碎,但越小越韌,還是要費些氣力的。」
韓監丞拿了玻璃塊兒敲了敲感覺了一下,發現還是挺堅硬的,比他想像的要好很多。
「邊角余料可回爐重煉,沒有耗費。」
張軍拿起一塊玻璃看着說:「只是要多加小心,破碎後極易傷人,不可用手直接拾取,要仔細打掃後用麻布抹過,坊內諸人不可赤足,亦不可徒手操作。」
工坊主簿在一邊快速的把張軍的話記錄下來,以後這就是操作手則了。
「錫箔可備好了麼?」張軍用麻布仔細的把玻璃板擦拭了幾遍,反覆的查看是不是乾淨了。沒辦法,這個時候只能靠眼睛。
雜役把提前準備好的錫箔一應物品拿了過來,張軍開始操作。製作水銀鏡片。
其實相當簡單,就是把玻璃的一面塗上蠟,把錫箔覆到另一面上,用軟毛刷子弄平整,然後放入箱內,再把水銀倒上去。
水銀可以溶解錫,讓它牢牢的吸附在玻璃表面形成一層薄薄的錫膜。
等一會兒反
應結束,把玻璃板取出來,一塊水銀鏡片就完成了。
事實上水銀鏡片的反光性並不是太好,現代的鏡子要麼是純銀的,要麼是鋁膜的,還有合金膜,水銀溶錫工藝在六十年代就淘汰了。
但是在這會兒,在大唐,這就是神物。
鏡子雖然起源特別早,到大唐這會兒已經度過了好幾代,從黑曜石過渡到了白銅鏡,也採用了灰錫技術,但終歸是金屬鏡,清晰度反光性都相當有限。
這會兒韓監丞等人圍着張軍看他操作,鏡片拿出來的時候又是背朝天,還誰也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軍把鏡片扣在桌子上的麻布上面,叫來雜役用油漆把水銀錫面仔細的塗封,又很奢侈的用火漆封上了邊口。
「可有木作?」
「有,仆下去傳。」
另一邊,幾個匠作配合着雜役把一張一張的玻璃燒結了出來,小心的抬到木架上。這一會兒已經五張了。
高爐里空了,需要重新加注原料。
張軍估算了一下,這一座爐一天下來能生產差不多一百二十片一米乘六十的玻璃板兒。
「若是有需要,可以增加厚度,」張軍給韓監丞講解:「若有寸厚即可做瓦了,通透性要稍差一些,但仍可透視透光。
若是想增加硬度,只需裁好尺寸後回爐鍛燒,再使之迅速冷卻下來即可。只是某卻是未想到迅速冷卻的法子。」
「可以覆水麼?」
「不行,」張軍搖了搖頭:「會炸裂,只能用風,但普通之風達不到結果。」
這就是鋼化玻璃的製作工藝了,二次鍛燒後用冷風迅速降溫定型,什麼都不用添加,就是如此簡單,但是卻相當不容易達到。
木作來了,張軍結束話題,把木匠兒招到近前讓他看扣在麻布上的鏡片。
「你按此尺寸做個四邊框,能把此物放進去卡住就好,背後再以軟木條固定即可。無須紋飾,只要平整光滑。」
木匠作看了一下,取鐵尺量了外廓尺寸但回去製作了。這東西簡單,一會兒就好。
「郎君是試驗鑲嵌?」韓監丞看着扣在桌上的鏡片好奇,不知道郎君剛才鼓搗了這麼一番到底是要幹什麼。這已經不通透了呀。
張軍微微一笑:「丈人莫急,稍後便知。方才某的操作丈人可是看明白了?」
韓監丞點了點頭,捻着鬍子盯着鏡片,想不明白。
操作程序對於他來說那是相當簡單的,現在就可以馬上重複了。這裏面任何一個人都可以。
沒用多久,木匠作拿着做好的鏡框過來了。
張軍接過鏡框放在桌面上,再把鏡片放進去卡好,看了看沒有問題,讓木匠作來用軟木固定。
這是大唐的第一面水銀鏡片,他是一定要親手完成的,回去送給媳婦兒。
都弄好了,張軍拿起來晃了晃試了試,穩當。用刮刀刮去正面的塗蠟,自己看了看,完美。
抬頭看了看韓監丞,笑着問:「丈人可準備好了麼?可莫要被驚嚇到。」
韓監丞琢磨了一下,好像沒什麼呀,搖了搖頭:「郎君放心,老朽健壯的很。」
張軍盯着韓監丞開心的笑起來,把鏡子拿在手裏朝着韓監丞一翻:「丈人請看。」
任着韓監丞多大年紀,閱歷多麼豐富,技術多麼厲害,對於在這個時代,這個世界上出現的第一面鏡子,還是被嚇了一大跳。
老頭啊呀一聲往後蹦出去好幾米,要不是雜役扶的快估計得摔夠嗆。驚出了一頭白毛汗。
「郎君。」老頭手都抖起來了。
「此物即是鏡鑒,只不過清澈了些。」張軍舉着鏡子對着韓監丞:「內中便是丈人了,可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鏡鑒?」
「正是。玻璃的最大用處,便是如此了。」
「神,神,神物。」
「待造的多了,也不過是普通家用之物。丈人,若以此物售賣,可否斂財?」
「天下人,必將為此物瘋狂。斂得,斂得了呀。」老頭眼珠子都不轉了,顫着手過來照鏡子,摸也不敢摸的樣子,盯着鏡中的自己在那哆嗦。
張軍把鏡子重新扣回桌上,取過金剛石和鐵尺,把方才裁好的另一塊玻璃拿過來分成六塊,叫雜役一一磨了,吹了吹,用麻布擦拭乾淨。
「丈人,來,咱們一起再制幾塊出來,丈人可帶回一塊去家用。」
老頭馬上就激動了,呼哧呼哧的過來和張軍一起
動手。
清潔,塗蠟,覆錫箔,用軟毛刷子貼結實了擺進箱內,倒入適量的水銀等着它反應。
取出扣在麻布上,封漆,火漆封邊。
站在一邊的木匠作不用吩咐,過來量了尺寸一路小跑的回去做鏡框去了。
他也想看看這個能讓監丞這個樣子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玩藝啊,心裏痒痒。
韓監丞第一次在張軍面前做出了焦急的樣子,不停的搓着手咽着唾液,哪裏還有一絲的沉穩。
等裝好鏡框固定好,刮去塗蠟,老監丞拿着一小塊鏡子又哆嗦起來,在那猛照不已。
「你等也過來看看,以後,此物就由本坊出產,待售賣出去,人人有賞。」張軍喊圍着的幾個人過來照鏡子。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2s 3.920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