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順1730 第三零八章 搶人才

    聽劉鈺忽悠的太多,已經學會主動腦補的康不怠,縱然和劉鈺相處日久,可事實上也是有文化隔閡的,當然也不可能知道沙家浜這段念白的原意。

    見劉鈺要在此常駐,知道劉鈺也是準備拖下去,拖到歐洲戰局發生變化。

    在對法國的信心上,他倒是和劉鈺基本一致。

    交往了十餘年,聽了不少歐洲的事。今日真的來到了阿姆斯特丹,真切體驗到了荷蘭國的分權、如同放屁不響的周天子般的荷蘭大議長,再想想從路易十四開始加強集權的法國,這要是對法國沒有信心,反倒見鬼了。

    「公子要在此常駐,觀歐洲局勢。可萬一要是出了什麼意外,荷蘭的攝政派主動向法國宣戰了呢?」

    劉鈺笑道:「宣了更好。不宣,是懦弱;宣了,是廢物。區別不大。法國不是東虜,荷蘭也不是大明,你能想像東虜沒有了野戰兵團,靠在瀋陽、赫圖阿拉修堡壘,對抗洪武永樂之大明嗎?打的贏就見鬼了。」

    「怯懦,民眾不滿。廢物,民眾就滿意了?廢物,就比怯懦強?」

    「我留給奧蘭治派的,是毀滅荷蘭民眾的最後一點熱情。對法宣戰,那不是奧蘭治派的任務。誰宣都一樣。」

    「我留此地,一則是拖,拖以待變。二則,也是順便把另一件事辦了。來之前我不就說了嗎?要尋幾位人才,為天朝的數學打好基礎。正好在荷蘭逗留一段時間,此地地處中部,南來北往交通方便,而且又暫時無什麼戰火,正好請君入甕。」

    逗留的這段時間,除了要與荷蘭人繼續扯淡外,劉鈺也要抓緊這個機會把那件事辦了。

    物理化學之類的東西,可以另起爐灶,反正此時全世界都一個鳥樣,初中生的化學水平拿到現在,就是絕對的強者。

    但是數學這種科學的工具,差距實在有點大。大順數學的最高水平,應該就是那幾個有法蘭西科學院通信院士頭銜的宮廷傳教士,但水平和歐洲此時的最高水平也差了約莫百年。

    而且劉鈺深知航海鐘有多難做,大順為數不多的短板就是精密加工,英國的出口管制太嚴,根本搞不到航海鍾。

    在經度大戰上,劉鈺也只好站在理科派,而不是工科派這一邊了。

    現在正是個絕佳的時機,尤其是俄羅斯科學院的那一票人才,若能搶走,簡直起飛。

    而且,搶起來也相當容易。

    後世搶蘇聯人才,靠的是蘇聯解體後的混亂。

    現在搶俄羅斯科學院的人才,幾乎就是故事重演。

    德國黨的領袖人物安娜女皇崩了,為了防止德國黨被清算,傳位給了當時才一個月零十天的小娃娃,蟄伏的各方勢力都在蠢蠢欲動。

    整個政局亂成一團,特別亂。

    這時候俄羅斯科學院的外籍院士們,也都住不下去了,紛紛考慮跑路,將來誰上台還不一定呢,萬一來一場對外國勢力的大清洗呢?

    院士們又不都是獨善其身不聞窗外事的,像是哥德巴赫這樣的,就是外交部秘書長,在政治上也都是有派系的。

    為了今天這個局,劉鈺也算是等了很久了。早在齊國公出訪歐洲的時候,他就已經和歐拉等人開始了通信,每一次都在塑造一種「大順的科學很發達」的假象,吸引這些人。

    鋪墊了很久,很久。

    劉鈺的數學水平什麼樣,自己心裏倒是有些批數的。但是,數學不夠,物理化學來湊,這時候的科學界還處在萌芽階段,很多科學院的院士都是全才。

    如同俄國科學院的第一位本土籍院士羅蒙諾索夫,作為科學家被人牢記,發現了質量守恆定律。但實際上他的頭銜按照輕重排列,應該是詩人、俄語標準化創始人、莫斯科大學創建者、俄國古典主義文學新文化運動奠基人、教育家,最後才是化學家。

    俄國科學院此時的一大票外籍院士當然,俄國科學院現在還沒有俄籍院士也基本都是全才。

    劉鈺在給他們的信件交流中,為大順科學界樹立的形象是「有一套完整的物理、化學等自然哲學,但是在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上有所欠缺」。

    故而希望雙方能夠進行一些互補,從而推動無國界的科學的發展,為全人類謀福祉,並且在京城科學院工作是這樣有利於全人類的事業的最優答案。

    這套說辭,基本上是延續了萊布尼茨的科學院思想,加了個為全人類謀福祉的大帽子。

    而且在萊布尼茨構想的「無國界的科學家的理性共和國」的設想中,五大科學院之一的中華京城科學院也算是此時為數不多的「萊布尼茨科學院派的血統」。


    血統之外,科學院制度構想上,大順這邊也是標準的以俄為師:三層體系,最高層的外籍院士研究問題、中層的本土研究生做外籍院士助手、下層的科學院生員畢業後做大學預科教師。

    制度上的相似性,也可以讓這些俄國的外籍院士無縫融入到大順的科學院工作中。大順的官方外語不是俄語,但學實學最優秀的那些人,也基本都學拉丁語,交流也沒有問題。力爭二十年內,培養出一個本土的數學系院士,就算是打下基礎了。

    能搞蒸汽機的,數學未必好,包括搞出來航海鐘的,更是連大學都沒上過。但若還想繼續往後走,數學這個短板是必須要補齊的。

    從當年締結中俄界約開始的準備,拐騙院士的事,劉鈺的信心倒是很足的。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趁着荷蘭人在這拖延、歐洲大亂的機會,在阿姆斯特丹暫時沒被戰火燒到的情況下,在這裏召開個科學研討會。

    做幾個化學或者物理的實驗,看看除了能拐走俄國科學院的數學家,還能拐走別人不。

    要想拐騙,除了眾人所喜歡的探求世界的真理的討論之外,還要做足一些現實的態度。科學家首先是人,然後才是科學家,他們不是機器,也得衣食住行,也渴望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以及感受到權力對他們事業的尊重。

    雖然不是簡單的「錢」的問題,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錢要花,但怎麼才能花的漂亮,順便引動一波中國熱,這就還得請康不怠幫忙。

    將拐騙科學家的事和康不怠一說,劉鈺便道:「仲賢兄,若以科學論,這些人都算是一方諸侯了。古人云:諸侯使大夫問於諸侯曰聘。」

    「這種高規格的邀請、互訪,都是有一套專門的禮儀的。禮儀這東西,就是做給外人看的。仲賢兄還是幫着張羅一下。」

    「不敢說約車百乘吧,最起碼正規一點的儀式感還是要做出樣子的。」

    「儀式感,形式要大於實質。我不知道我這麼說,你明白不?」

    康不怠輕輕一笑,心道咱倆也認識十多年了,這點事有什麼不明白的?

    《禮記》之聘,開篇第一句就開宗明要,點明了主旨。

    【聘禮,上公七介,侯伯五介,子男三介,所以明貴賤也。】

    禮,是為了明貴賤的。這是實質。

    去掉實質,流於形式,那麼禮就成為了一種文化特色的禮儀。

    大約就像是服裝,形制、樣式、顏色,是為了「明貴賤」。只有去掉「明貴賤」的實質,才能復歸好不好看的實質。

    跟着劉鈺一起來的,朝廷也是準備了一些懂禮法的人。明明他們更專業,但劉鈺不用他們,非要找康不怠來辦這事,康不怠很清楚其中的緣由。

    既要展示出有別於歐洲的禮儀形式,又要去掉禮法「明貴賤」的主旨,那些搞禮法的人不可能抓住重點的。

    也幸好劉鈺有個侯爵的爵位,這種禮法的東西,只要他別弄出來逾制、僭越的事,問題不大。他也算是個「諸侯」,有資格使使聘於他人。

    康不怠也知道劉鈺的辦事風格,既是讓他去辦,那就是一切放手不管,到時候來這裏領錢就是。

    荷蘭這邊的馬車不少,算一算,就按照「侯伯五介」的級別去搞,全都一視同仁,做的漂漂亮亮的便是了。

    「行,那我就去安排。這來來回回,少說也得大半年時間。各處的科學院、大學等,倒也扎堆,容易尋找。去彼得堡,若走海也不甚遠。荷蘭這裏車馬也很容易租到、買到。」

    「禮法一物,若不為明貴賤,只要有錢,江南大商人有的是蓋的起七間正堂的。公子既是只要形而不要質,只要有錢,此事太簡單了。」

    …………

    正式的、儀式感很強的車駕尚未抵達的時候,幾封信已經先抵達了聖彼得堡。歐拉作為劉鈺最想要拐騙走的對象,在他確定此事之後,就已經派人乘船先去送信去了。

    只不過抵達彼得堡的那艘船上,送信的對象,也不只是歐拉這樣的俄國科學院的外籍院士,還有一些送往法國大使館的。

    接到信的歐拉並不知道那封送往法國大使館的信,即將給俄國帶來一場政變,俄國的局勢會更加混亂。

    但現在,已經夠亂的了。歐拉已經準備辭去俄國科學院的職務,離開政治混亂的俄國,尋找一片單純的能夠容得下數學研究的淨土。

    他的手中,有兩封掛着橄欖枝的信。

    一封,是剛剛收到的、來自遙遠東方帝國的使節的。

    另一封,是不久前收到的、來自不遠的普魯士的腓特烈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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