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千秋在玉京城買下的這座小院可以說是十分普通。
既然是普通的小院,那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普通就是小院的特色。
小院裏的冰碴子從屋檐邊上掉了下來。
噗通一下,摔成了冰碴碎渣。
洪易坐在院中,道:「師父,這院子是你的嗎?」
葉千秋聞言,微微一笑,道:「我買下的。」
洪易道:「師父,您平日裏都是一個人?」
葉千秋道:「對。」
這時,葉千秋話鋒一轉。
「你往後,就到為師這裏來讀書,為師順便再教你些防身的本事。」
洪易目光灼灼,道:「是神仙法術嗎?」
葉千秋笑了笑,道:「是強身健體的本事。」
洪易「哦」了一聲。
葉千秋道:「今天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吧,你拜我為師的事情,不要透露給任何人。」
洪易點頭,表示明白。
洪易在葉千秋這裏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對於洪易而言。
今天絕對是值得高興的一天。
他剛剛回到侯府自己的小院落之中。
本來他娘親還在世的時候,他並不是住在這偏僻小院之中。
他娘親一死,他就被迫搬到這侯府最偏僻的小院中來。
和師父的的小院比起來,也差不多大。
房間裏面很簡陋,燒火的盆是鐵盆,炭也是普通的炭,並不是侯門大戶生火用的精緻鼎腳銅盆,雕刻出各種野獸形狀的獸炭。
洪易雖然是侯爺之子,但是地位太低,在侯府之中,很多下人都敢對他不敬。
洪易剛剛坐下,想着明天起個大早,就去找師父。
一想到師父那神鬼莫測的神通,洪易的心頭就是一陣火熱。
若是,他能學到師父的本事。
這侯府中的人,哪個還敢在輕易辱他。
到時候,他就能給娘親討回一個公道。
就在洪易期待着明天早早到來的時候。
只聽得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那聲音很大,不像是用手在敲門,而是用腳在踢。
洪易眉頭一皺,他這裏很少有人來,聽着這敲門聲,洪易也知道是來者不善。
不過,身在侯府,洪易已經習慣了這些不敬。
他起身上前,打開了門。
「喂,洪易,怎麼叫了這麼久你都不開門,非要我用踢的!」
只見門口站着一個身穿鵝黃雜色毛皮大衣,臉蛋白皙,目如點漆的女子,少女大概十五六歲大。
她穿得很華貴,說話也很不客氣。
洪易認得她,她是侯府東邊「雲亭齋」的婢女。
雲亭齋是侯府二房方夫人的住宅,二房方夫人是武溫侯的平妻,娘家是商賈,本身也捐了官,有錢有身份,在侯府之中的地位雖然不及大房趙夫人,卻也能說得上話。
因此雲亭齋的婢女奴僕都高人一等。
洪易雖然是侯府中的少爺,但是他娘不過是個小妾,還是「賤籍」出身。
所以,在侯府之中,根本沒有人把他當回事情。
更何況,整個侯府中的人都知道大房趙夫人對他們母子很沒有好感。
現在,他娘死了,就剩他一個,更是沒人能瞧得上他。
整個侯府上上下,有三房夫人,四房小妾,連帶管家,奴婢,家丁,護衛,總共有七八百口人。
洪易不說全認識,但也認得不少。
「你有什麼事?」
洪易開門之後,坐回自己的書桌前,一臉平靜的朝着婢女問道。
那婢女看了看屋子裏面燃燒的木炭,不由鄙夷的撇了撇嘴,滿是嫌棄的神態。
木炭質量不好,有一股味道,熏眼睛。
洪易雖然是少爺,但是每個月的月錢還未必有她這個婢女多。
所以,這婢女也很瞧不起洪易。
「我家夫人說了,若是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就去和她說。」
「她說看在和你娘的往日情分上,夫人會盡力幫你的。」
洪易看向那婢女,淡淡說道:「多謝二娘的好意了,我這裏一切都好。」
婢女一聽洪易這口氣,直接甩下一句,轉身就走。
「都成這副樣子了,還擺什麼少爺架子。」
「白瞎了我們夫人一片好心。」
洪易看着離開的婢女,眼中閃過一抹寒意。
二房方夫人和他娘根本沒什麼交情。
只是不像大房趙夫人那般欺負他們母子罷了。
方夫人突然讓人來帶話,說不定就是什麼陷阱。
在侯府之中,要步步小心。
洪易甚至在想,是不是趙夫人要借方夫人的手來暗害自己。
大房趙夫人可不是什麼寬宏大量之人。
不然的話,也不會示意手下的來,把他安排到這樣一間偏僻的院落里來。
有了這一樁事。
洪易便愈發的渴望擁有力量。
他把門窗關好,等待着明天的到來。
……
翌日一早。
天還沒亮。
洪易就來到了葉千秋的小院。
看着這麼早就前來求學的洪易只穿着一層單薄的衣衫。
葉千秋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傳了一口熱氣,讓他的身子不那麼僵硬。
洪易的眼中透出強烈的求知慾。
葉千秋知道,洪易就像溺水的人,現在抓住了自己這棵救命稻草。
自然是滿懷希望,不會放開。
葉千秋不疾不徐,給了洪易幾枚大錢,道:「先出去買早飯。」
「學習的確很重要,但也不在乎這一點時間。」
洪易聞言,抓緊幾枚大錢,便朝着門外跑去。
……
小半個時辰後。
葉千秋和洪易師徒倆在屋裏吃完了早飯。
洪易主動把碗給刷了。
然後一臉端正的坐在葉千秋面前,等着葉千秋教他本事。
葉千秋看着一本正經的洪易,笑道:「在正式開始教你本事之前,為師要問你一個問題。」
洪易恭敬道:「老師請問。」
葉千秋道:「你知道人為什麼為人嗎?」
洪易乍然間聽到這個問題,都有些懵逼。
對於他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這個問題,有些深奧。
洪易想了想,方才說道:「人之所以為人,應該是因為人的想法比較多。」
葉千秋笑道:「以你這個年齡,能看到這一層,已經很不錯。」
「為師今天給你上的第一課,就是如何做一個理性、克制的人。」
洪易很恭敬的說道:「請老師指點。」
葉千秋看到洪易這個好學的態度,很是滿意。
洪易現在或許很想學的是武道、仙道。
但是葉千秋並不急着教洪易這些。
洪易的天資擺在那裏。
早幾天,晚幾天,沒什麼區別。
葉千秋不想讓洪易被仇怨蒙蔽雙眼,所以,要先教他理性,克制。
衝動是魔鬼。
八歲大的洪易如果在短時間內武力大進,會不會成為脫韁的野馬。
這個誰也不敢保證。
所以,葉千秋要先教他道理,再教他武學、術法。
於是,一連數日。
葉千秋都只口不提武學、術法之事。
一來是鍛煉洪易的耐性,二來也是為了讓洪易的身子骨更加壯碩一些。
畢竟,一旦開始練武、鍊氣,就憑洪易現在單薄的身子,肯定要虧元氣。
葉千秋每天換着法子的給洪易食補。
三個月過去,洪易的身子圓潤了不少。
這一日。
洪易依舊和往常一樣,來到小院,吃了早飯,便開始主動讀書。
書讀到一半。
葉千秋打斷了洪易,朝着洪易問道:「易兒,從今日開始,你隨為師練武。」
洪易一臉驚訝,直接起身,朝着葉千秋問道:「老師,為何是今日開始?」
葉千秋淡淡一笑,道:「三個月了,你從來沒主動問過為師一句。」
「說明,你已經有了足夠的忍耐力。」
「而且最近你的身體也養精神了不少。」
「是時候開始練武了。」
洪易臉上喜色泛起,朝着葉千秋躬身道:「多謝老師。」
洪易知道,如果沒有碰到老師,他現在想要學武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學武必須要有老師指點。
他只不過是侯府最不起眼的庶子。
每個月的月錢有限,根本請不起老師。
葉千秋道:「天地之間,修煉的方法多種多樣,但目的無非就是超脫生死。」
「而且這些修煉的方法可以歸結為兩大類。」
「一是以煉神魂為主,稱之為仙術。」
「二是煉肉身,稱之為武術。」
「仙術的修煉,其實就是修自身念頭,方法多樣,但無非就是十大境界。定神,出殼,夜遊,日游,驅物,顯形,附體,奪舍,雷劫,陽神。」
「至於武術的境界,便是練肉、練筋、練皮、練骨、練髒、練髓、換血、練竅、粉碎真空。」
「當然除了這兩大類之外,還有一種世上除為師之外,無人知曉的秘法。」
洪易一聽,當即問道:「老師,是什麼秘法?」
葉千秋道:「鍊氣之法。」
洪易嘀咕一句。
「鍊氣之法?」
葉千秋點頭,道:「沒錯,就是鍊氣之法。」
「這鍊氣之法的最大好處,就是能和這武術和仙術一同修行。」
「修煉到最後,鍊氣之法還能將武術和仙術合二為一,圓融如一,有望登臨彼岸。」
洪易眼中滿是驚訝。
對於從來沒有接觸過修行之道的洪易來說。
這些東西既讓他興奮,又感覺到迷惘。
葉千秋道:「現在,為師問你,這三種修煉之法,你選哪一種?」
洪易一聽,卻是反問道:「師父,難道不能三種一起修煉嗎?」
葉千秋聽到洪易這話,不禁笑了起來,很是欣慰的說道:「很好,為師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但是在修行這條道上,時時刻刻都要保持着這種蛇吞象的心態。」
「只有敢想,才能敢做,具備了這兩樣特質,你才能在修行之路上走的更遠。」
洪易朝着葉千秋躬身道:「弟子謹遵老師教誨。」
葉千秋道:「好,從今日開始,為師先教你武術和仙術這兩種修煉之道的基礎功法。」
葉千秋來到此方世界三年。
在皇宮之中看過了無數修行秘本。
所以,他能為洪易量身打造出三種修煉的基礎功法來。
給洪易打下一個好的根基。
洪易很是高興。
開始了他的修行之路。
……
轉眼間,便是七年過去。
七年時光。
在葉千秋的身上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但是,洪易卻是已經長大。
七年過去,當初瘦弱的洪易,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身形健壯的少年。
當然。
他的體型還沒有完全成型。
還在發育當中。
這七年。
洪易幾乎風雨無阻,每日都要到葉千秋這裏來讀書、練武、鍊氣。
七年後的今天,洪易已經是煉髓換血的武聖,一身氣血旺盛。
神魂修煉也已經達到了三次雷劫的層次。
當然,洪易渡雷劫是在千里之外渡的,由葉千秋親自引下天雷。
並沒有驚動玉京城中的任何人。
按照葉千秋的規劃。
等洪易的功力再進一步,就能用鍊氣之法,將二者合二為一。
葉千秋之所以讓洪易先分開煉體、煉神,而不是直接鍊氣。
是因為葉千秋要讓洪易將根基打牢靠。
洪易將根基打好之後,肉身無雙,元神強大。
再以鍊氣之道為主,即便是不發什麼宏願,也未必不能突破天地樊籠,踏入新的天地。
洪易此時並不知道葉千秋的打算。
不過,他很是高興。
這五年來,他變得強大無比。
若非師父告誡他,還他展露頭角的時候。
他恨不得早就從侯府之中搬出來。
這一大早的,洪易便給葉千秋送來了早飯。
這七年來。
洪易早已經養成了和葉千秋一起吃早飯的習慣。
七年時間。
早已經讓洪易將葉千秋視為最尊敬、最親近的人。
吃完了早飯,洪易本來打算開始讀書。
但是,葉千秋卻是阻止了洪易,而是說道:「今日休息一日,為師帶你去見一個人。」
洪易有些驚訝,道:「老師,是什麼人?」
葉千秋笑了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
很快。
師徒二人就來到了玉京城的東面。
洪易看着眼前的巨大樓閣,有些驚愕,低聲和葉千秋說道:「老師,我們要見的人,不會是在這散花樓之中吧。」
葉千秋微微一笑,道:「就是在這散花樓中。」
洪易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會邀請老師在這散花樓中相見。
這散花樓,說樓也不是樓。
佔地幾十畝,一色的雕欄玉砌,一重重的五層樓閣,門前是衣着鮮亮的豪奴,門後是悠遠深長的花廳。
門口許許多多的鮮亮馬車,大轎子,粉紅金漆的小轎子等等在豪奴們的引導下,都井井有條,見不出絲毫慌亂。
這樣的擺設和氣勢,足足可以讓一般的平民,甚至一般小富的人家都望而卻步。
洪易雖然沒來過這裏,但也知道這「散花樓」每一次的最低消費,都要花費數百兩銀子,是典型的銷金窟。
畢竟「散花樓」是玉京第一大青樓。
洪易看着一排深遠精緻的樓閣,還有樓閣頂上隱隱約約的粉紅牙帳,以及若有若無的香氣,還沒有進去,就已經感覺到軟玉溫香。
眼看着師父走了進去。
洪易也不好多言,直接跟了進去。
眼看着二人進來,散花樓中的其他人卻仿佛看不到葉千秋師徒二人一般。
葉千秋走到樓中,眉眼一抬。
帶着洪易七轉八轉之後,朝着其中一間大廳之中行去。
剛進大廳,便看到了一個年輕男子坐在那廳里,正在撫琴。
那男子一身錦袍,雙眉如劍,渾身透着一股意氣風發。
雖然在撫琴,卻是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凌厲霸道氣息。
葉千秋和洪易一進大廳。
那年輕男子就停了下來,起身朝着葉千秋拱手道:「夢神機恭候太玄先生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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