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千秋一臉無語的瞟了一眼白展堂,小聲道:「展堂,你好歹也是堂堂盜聖,怎麼這麼膽小。」
白展堂腿肚子打顫個不停,低聲道:「老葉,你不知道,我這人天生膽小兒。」
「就這幾個,一看都不是善茬兒,要是一會兒動起手來,那沒輕沒重的,肯定得波及到咱們啊。」
葉千秋對白展堂敏銳的直覺還是很欣賞的,剛剛進來怡紅樓的這兩波人,前面那波人明顯是奔着後面進來的這一老一少來的。
那幾個持刀大漢,一看就是久經廝殺的老手,功力還行,估計是練了一種合擊之術,幾個人走起路來,都十分有默契。
而那一老一少,就更有意思了。
那看起來顫顫巍巍的老頭兒,手很穩,眼很亮,功力之深厚,最起碼也是江湖宿老級別的人物。
七俠鎮上的高手是有那麼幾個,但絕對不包括這些人。
怡紅樓突然出現了這麼幾個外來的高手,應該只是巧合。
畢竟,現在雖然還是大明朝的天下,但各地盜匪叢生,強人到處都是,這種時代背景之下,時常有江湖人物出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葉千秋拍了拍白展堂的肩膀上,笑道:「安心吃飯。」
興許是葉千秋強大的自信感染了白展堂,白展堂總算不那麼膽顫心驚了。
不過,卻也是不像剛才一樣那麼活躍了。
此時,菜已經上了一大半,什麼胡椒醋鮮蝦、燒鵝、燌羊頭蹄、鵝肉巴子、清蒸雞、暴醃雞、川炒雞、燒肉、白煮肉、清蒸肉、豬屑骨、荔枝豬肉、鱘鰉鮓、蒸魚、豬耳脆之類的肉菜,都已經上的很齊全。
還有一些涼菜小食都已經被吃光端下去了。
他們幾個人坐的本來就是大桌子,但上了這麼多菜之後,桌面上也是沒有多少富裕的地方了。
只能是一邊兒吃着一邊往下撤空盤子。
這頓飯的確是給客棧里的人吃的不亦樂乎。
平常的伙食哪裏有這麼豐盛。
這肉菜一個接一個的上,李大嘴這吃貨是從一開始到現在就沒停過嘴。
就連最開始不情不願的佟湘玉也是吃的肚皮都鼓起來了。
……
怡紅樓的一角。
李尋歡打了個呵欠,旁邊的少年朝着李尋歡問道:「公公,吃了飯,還趕路嗎?」
李尋歡看了看這個他剛剛收了沒多久的徒弟,笑道:「天色的確是不早了,要不,咱們爺倆兒就在這裏先住一晚?」
少年把手裏的木雕往腰間一插,道:「行,我去給掌柜的說一聲。」
說着,少年起身,朝着那邊的櫃枱去了。
李尋歡嘆了口氣,舉起酒盅來,一飲而盡,他大口的喝着酒,同時,也大聲的咳嗽起來,不停的咳嗽使得他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種病態的嫣紅,就仿佛地獄中的火焰,正在焚燒着他的肉體與靈魂。
桌上的酒壺空了,他從腰間拿出一把小刀,又從懷裏拿出一根手掌大小的木頭,開始雕刻一個人像,刀鋒薄而鋒銳,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
那是一個男人的木雕像,在他純熟的手法下,這人像的輪廓和線條漸漸被勾勒出來,看起來就像是活的一樣。
李尋歡又嘆了一口氣,他已經不再年輕了。
這些年,他經歷了多少江湖上的風風雨雨。
有太多的事情在他的生命之中流淌而過,仿佛停留了許久,又仿佛一閃而逝。
江湖啊江湖,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爭鬥與廝殺。
他厭惡寂寞,但也厭惡爭鬥與廝殺,本想找個清淨的地方,把這一身絕學傳給徒弟,然後了此殘生。
但是,一入江湖,便身不由己,你不去惹人家,人家也要來惹你。
就好比現在,在這家酒樓里,就有已經等候了多時,要狙殺他的敵人。
李尋歡能感覺到來自那些人的殺意。
殺意就是殺意,無論如何掩蓋隱藏,只要透露出一星半點,就會被他察覺。
幾十年的江湖風雨,這樣的殺意,他感受過太多回了。
就在這時,李尋歡的眉眼一動,大堂中殺意高漲。
……
葉千秋還在有條不紊的喝着龍井,他觀察着那個十來歲的少年。
那個少年雖然年少,但身上的功夫不弱。
這時,只見從櫃枱前往回走的少年,經過了那幾個持刀客的桌前。
其中一個持刀客突然站了起來,唰的一下,刀已經出鞘,橫在了那少年的胸前。
霎時間,酒樓里的其他客人看到了這一幕,紛紛四散而逃。
本來嘈雜熱鬧的酒樓被這麼一把刀給鬧的很快便雅雀無聲。
賽掌柜和怡紅樓的夥計見狀,一邊大喊着還沒有結賬,一邊又朝着一旁躲去。
葉千秋這邊,白展堂等人蹭蹭蹭的就完葉千秋身後一湊。
一個個的探出腦袋來,瞧着那邊。
佟湘玉小聲嘀咕道:「額滴個神咧,這是幹啥嘛!」
「動不動就拔刀。」
白展堂一根手指放在嘴巴跟前,示意佟湘玉小聲一點。
李大嘴道:「這是什麼人嗎?」
「怎麼在人家怡紅樓開張的日子亮刀。」
呂秀才道:「他們劫持那個少年要幹什麼。」
郭芙蓉回道:「應該是江湖仇殺吧。」
佟湘玉道:「要不,額們先回去吧。」
葉千秋氣定神閒的說道:「着什麼急,咱們點的菜還沒上完呢。」
「都坐好了,看會兒戲,看完了戲再繼續吃。」
佟湘玉道:「額滴神咧,額是實在吃不動咧,不行,打包回店裏得嘞。」
就在佟湘玉說話的時候。
只見那邊,被持刀客攔住的少年靜靜的站在那裏,說了一句。
「你擋着我路了。」
持刀客陰沉一笑,道:「小子,好膽氣。」
「不過,你家大人沒告訴過你,闖蕩江湖死的最快的,一般都是膽子大的嗎?」
少年朝着那邊的李尋歡問道:「公公,這人說的話對嗎?」
李尋歡咳嗽着,還在刻着手裏的木雕。
只聽得持刀客哈哈一笑,逼問着少年,道:「說,你的飛刀到底是跟誰學的!」
「是不是李尋歡!」
「李尋歡在哪兒!」
少年微微一愣,突然笑了起來。
持刀客見狀,當即把刀往少年胸前一靠,道:「笑什麼!」
「很好笑嗎!」
「你最好痛快的說出來,不然,你一定會死的很痛苦!」
這時,站在葉千秋身後的白展堂悄然說道:「唉呀媽呀,難道這少年是小李飛刀的傳人?」
「這幫人想幹嘛?」
李大嘴問道:「小李飛刀是誰呀?也是我們老李家的人?」
白展堂瞪了李大嘴一眼,然後悠悠說道:「小李飛刀,例不虛發,兵器譜排行第三的小李飛刀,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前輩人物。」
李大嘴笑道:「唉呀媽呀,我們老李家還有這麼厲害的人呢。」
葉千秋不動聲色的朝着那邊的那個老頭子看去,心中暗道,那個老頭不會就是李尋歡吧。
就在這時,只見那邊的持刀客刀光一閃,朝着一旁不遠處的櫃枱上的蠟燭劈去。
刀光一閃而過,蠟燭紋風不動。
就在客棧眾人覺得有些奇怪的時候。
只見那根蠟燭突然分成好幾段。
隨即,刀光又是一閃,那分成好幾段的蠟燭出現在了那持刀客的刀背上。
白展堂諱莫如深道:「好快的刀。」
李大嘴嚇的吞了一口口水。
郭芙蓉表情凝重,道:「怡紅樓這下要倒霉了,第一天開張,就碰上了這種層次的高手。」
「這幾個持刀客的功力,絕對不在我師父的幾個徒弟之下。」
佟湘玉往葉千秋身旁擠了擠,小聲道:「葉仙兒,你會保護額們,對吧。」
葉千秋笑笑,只喝茶,不說話。
那邊,持刀的刀客傲然朝着那少年說道:「你看我這一刀還算快嗎?」
少年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道:「很快,但還不夠快。」
刀客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能比我更快?」
少年道:「我的刀不是來削蠟燭的。」
持刀客不屑道:「你還真以為你是小李飛刀?」
「識相的,趕緊把小李飛刀的秘法交出來,不然,今天你難逃一死!」
下一刻,少年手中突然多了一枚飛刀。
飛刀「唰」的一下,化作一道白光沒入了那持刀客的胸前。
持刀客一臉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胸前的飛刀。
然後暴怒道:「小兔崽子,我宰了你!」
說着,持刀客又朝着一張桌子上的幾個人喊道。
「還不動手,把那個老不死的東西給拿下!」
霎時間,幾個持刀客都動了。
他們的身形迅速,輕功絕頂。
唰唰唰,同時拔刀。
刀光閃爍間,客棧里早已經桌椅板凳齊飛,被刀光攔腰截斷。
就在這時,那邊的賽掌柜和怡紅樓的一眾夥計,早已經嚇的吱哇亂叫起來。
賽掌柜心疼的喊道:「我那上好的紫檀木啊!」
「我那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瓷器啊!」
不遠處,佟湘玉一臉心有餘悸的拍着胸口說道:「幸好今天額們沒有開門,不然,這幫人說不準就去了額們店裏大打出手咧。」
白展堂朝着葉千秋小聲道:「老葉,你看那個老頭兒,好傢夥,那定力真是絕了。」
「絕對不是等閒人物。」
葉千秋笑道:「你看他的手,是不是很保養的特別好。」
白展堂定睛一看,隨即眉眼一挑,道:「老葉,你的意思是?」
葉千秋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大嘴在一旁多嘴道:「不是,老白,你在這兒和二掌柜的打什麼啞謎呢?」
白展堂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老頭兒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李探花。」
「想不到啊,如此厲害人物,也已經是白髮蒼蒼,聽說小李探花年輕的時候也還是個帥哥,比楚留香還帥那麼一點。」
「現在都成這副模樣了,真是江湖催人老啊。」
李大嘴道:「老白,聽你這個口氣,這老頭兒厲害的很,那能有二掌柜的厲害嗎?」
白展堂白了一眼李大嘴,道:「大嘴啊,你這腦袋瓜真得好好補補了,那練武的和修仙的能有可比性嗎?」
李大嘴一臉不服氣的瞅着白展堂。
白展堂道:「你瞅啥,信不信我點你!」
李大嘴秒慫,但還不忘哼哼唧唧的說道:「你也就會拿點穴嚇唬人,你要是不用點穴,你能打得過幾個人吶。」
佟湘玉在旁說道:「行咧,行咧,別吵嘞,這都啥時候嘞,還有心思在這兒吵架。」
「這兒打起來咧,一會兒老邢要是過來,那豈不是正中人家的刀口。」
「葉仙兒啊,要不你把這些人打發了算了。」
「不行,還是再等一哈,等他們再砸壞些東西。」
葉千秋聽着佟湘玉的碎碎念,笑道:「放心,這幫刀客馬上就得滾蛋了。」
果然,葉千秋話音剛落,便看到那幾個持刀朝着李尋歡飛奔而去的刀客已經飛了出去。
已經是白髮蒼蒼的李尋歡都沒有用他的飛刀,直接從座位上閃身而出,啪啪啪的揮出了幾掌。
然後,那幾個刀客便直接順着怡紅樓的大門飛了出去,生死不知。
而那邊,持刀阻攔那個少年的刀客,身上也已經又插了三柄飛刀。
唰!
只見少年再飛出一柄飛刀,直指那刀客的咽喉。
飛刀之快,令人難以想像。
刀客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眼看着就要喪生在那柄飛刀之下。
這時,只見一道白光唰的一下飛了出去,然後將那柄飛刀給擊落在地。
隨着那柄飛刀,眾人方才看清楚,擊落飛刀的原來是一根筷子。
而出手的人,就是已經又坐在了原位的李尋歡。
這時,只聽得李尋歡朝着那少年喊道:「阿開,放他一條生路。」
少年微微頷首,沒有再看那地上的刀客一眼,徑直朝着李尋歡所在的桌前行去。
「好輕功,好掌法。」
白展堂在一旁喝彩。
他雖然是盜聖,在江湖上也算是一號人物,但是在李尋歡面前,就不夠看了,畢竟李尋歡在江湖上成名的時候,他還沒生出來呢。
看到如此精妙絕倫的輕功和掌法,自然是忍不住讚嘆不已。
這時,賽掌柜和怡紅樓的夥計終於跑了出來,賽掌柜看着滿地的狼藉,被打爛的桌椅板凳,瓷器玉瓶,還有那些碗筷盤子,臉色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但看着坐在那邊的李尋歡又不敢上前理論。
就在這時,只見李尋歡站起身來,往桌前放了一張銀票,朝着賽貂蟬說道:「掌柜的,還有房間嗎?」
賽貂蟬硬生生的擠出一張笑臉,道:「沒有了,客滿了。」
李尋歡的臉上露出一絲失望。
這時,李尋歡身旁的少年蹙眉道:「師父,這個掌柜在撒謊,她剛剛明明跟我說,還有房間的。」
賽貂蟬面色一滯,當即說道:「客官,不是我不接待客官,可是您看看這滿地狼藉,我這新店剛開張,第一天就弄成了這副樣子,實在是不適合再收留客人了。」
「這樣吧,客官要是住店可以去對面的同福客棧。」
說着,賽貂蟬朝着一旁吃瓜看戲的佟湘玉道:「佟掌柜,有客人要住店。」
「你們同福客棧不是今天還沒開戰嗎?」
「這不是現成的客人嗎。」
佟湘玉皮笑肉不笑的從葉千秋身後站起來,道:「賽掌柜,你的這片心意,額是心領了。」
賽貂蟬笑道:「佟掌柜,不用客氣,誰讓咱們是鄰居呢。」
這時,只見李尋歡朝着佟湘玉問道:「這位掌柜的肯讓我們入住?」
佟湘玉一挺胸一抬頭,笑眯眯的走上前去,從李尋歡的手裏接過那兩張銀票,道:「有生意上門,為啥不肯接?」
「額又不是傻子。」
「在額們同福客棧,顧客就是上帝!」
「客官,這邊請,額這就讓人給你安排上房!」
說着,佟湘玉朝着葉千秋這邊一扭頭,大聲喊道:「展堂,還不趕緊的,開門迎客咧!」
白展堂看了看葉千秋,葉千秋微微頷首。
白展堂一溜煙兒的起身,上前笑呵呵的抬手,朝着李尋歡道:「客官,您請!」
李尋歡笑了笑,帶着少年跟着白展堂出了怡紅樓,奔着同福客棧去了。
這時,本來在怡紅樓地上躺着的那名中了好幾把飛刀的刀客,強忍着身上的重傷,從地上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身上雖然已經滿是血跡,但依舊咬着牙朝着外面踉踉蹌蹌的行去。
葉千秋站起身來,朝着櫃枱前的賽貂蟬說道:「賽掌柜,今兒個這頓飯吃的不盡興,被人打攪了。」
「剩下的那些菜要是做不出來就算了,銀票我給你放這兒了。」
「有空,歡迎你到我們同福客棧來坐一坐。」
賽貂蟬聞言,朝着葉千秋道:「放心吧,葉掌柜,有時間,我一定回去拜訪你和佟掌柜的。」
「慢走,不送。」
葉千秋淡淡一笑,朝着李大嘴三人說道:「走了,該回去了。」
……
夜晚,明月高懸,同福客棧屋頂。
葉千秋剛剛入定,白展堂一溜煙兒的貓着腰爬上了屋頂,朝着葉千秋說道:「二掌柜的,今天找李尋歡麻煩的可不是一般人,好像是關西九刀的弟子。」
葉千秋睜開眼,道:「關西九刀?」
他倒是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白展堂道:「聽說這關西九刀和西域天山的一個超級大幫派有關係。」
「這個幫派最近幾年一直在吞併各方江湖勢力,也就是關中沒有什麼厲害的勢力,不然早被人收拾了。」
葉千秋有些疑惑,道:「西域天山的超級大幫派?」
「你可知道這個超級大幫派叫什麼?」
白展堂拍了拍腦門兒,道:「我好像聽人提過一嘴,不太記得了,好像是叫什麼天下會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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