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垂釣
許道和白骨觀主兩人看清楚了井中畫面,面面相覷,目中閃過驚駭之色。
白骨觀主的話聲遲疑:「那、那三位是,玉瓏、銀凰、金麟三位道友?」她望着許道,也不知是想從許道的口中得到肯定還是否定。
不管對方心裏如何着想,許道只是面色凜然,點了點頭。
此三具身軀如城池、頂天立地之巨物,除了能是道宮的三位金丹道師之外,再無他物。但是本來氣度飄渺不凡的三位道師,特別是其中頗具仙真氣質的金麟道長,為何如今變成了畫面中的一幕?
許道回想着剛才的三幅畫面,口中低聲道:「破城食人,這是要吞吃萬里麼……」
同時從種種畫面,特別是江州城、白骨山的模樣看來,畫面並非是過往的,而應是近期,甚至是現在進行時。
兩人腦海中思緒紛涌,很快就齊齊跳出了一個猜想:「怕不是在西海的威逼之下,這三人採用了什麼邪法,或是在煉寶、或是在增長實力。」
但是剛才的畫面都是一閃而過,所獲信息雖然不少,但也不多,他倆還需要了解更多,才能確定三位金丹道師的意圖。
許道和白骨觀主看着畫面不變的水面,目光又不約而同的落在了井口前的金色魚竿。
眼前這井口似的水面,以及這杆金色魚竿,莫不是用來釣魚用的?
兩人細細的打量着,許道發現魚竿的主體雖然看上去是竹竿,節節分明,但細看又不十分像,倒像是一根筆直且枝節分明的細木,其枝幹都被取掉,僅剩竹節般的隆起。
細思片刻,白骨觀主尚且拿捏不定,許道則是大着膽子,伸手往魚竿捏過去,此物不過丈許、樸實無華,單是看也看不出來什麼東西,上手一試便知。
其右手抓住魚竿後,入指光滑微冷,和平常竹木製作成的魚竿無甚區別,但敲之輕鳴,像是金屬。
許道手臂用力,想要將魚竿抬起,但立刻就發現此物沉重,且焊在地面上一般。他面色一沉,當即真氣竄動,氣血運轉,想要將此物硬拔出來。
可結果卻是魚竿紋絲未動,掛着玉鈎的鐵索也是靜靜的,像是嘲笑他似的。
此杆非竹非木非金,且如此沉重,着實有些古怪神奇。
「嘁!」旁邊果真傳來了一聲嘲笑,是白骨觀主。
她走到許道的身邊,口中說:「這等一看就是寶貝的東西,就憑你也想抬起?等修成了金丹境界再說。」
對方應是在魚竿未曾出現前,就意識到了什麼。話說完,白骨觀主也伸手往魚竿扳過去,她鼓起渾身的法力,往金燦燦的魚竿灌輸。
嗡嗡!魚竿輕輕的晃動起來,吊着玉鈎的鐵鏈擺動,同時水井中的畫面也開始出現波動,吸引了她和許道的目光。
許道心中期待,不由的說話:「可否操控那水面,快看看道中宮發生了什麼。」
他說話間,窸窣的聲音響起,鐵鏈吊着的玉鈎往下落,落到了水面上,但是並未進入其中,而是豎立在水面上,激起波瀾。
「咦!」一旁的白骨觀主口中發出輕咦聲,她盯着那玉鈎,臉上有些驚奇,然後許道便發現魚鈎隨着她的目光動了起來。
玉鈎晃動幾下,井口中的畫面就迅速放大,令兩人能更加看清洱海上的景象。
一艘艘翻倒的船隻在畫面中變大,畫面中還出現了殘木碎片、浮屍,其中一些翻倒的船上更是人頭攢動,倖存者正無聲的呼救。
許道盯着這一幕,目中凝重:「這些可都是煉罡級別的樓船,怎的近半破碎,是金麟道師他們做的手腳麼?」
白骨觀主聽見他的話,同樣也是面色凝重,但是她沒有回話,而是繼續操控着井口中的畫面,往其他地方移去,讓兩人對百船水塢的現狀有了更多了解。
他們赫然發現船塢所在區域的海面,正在有規律的翻滾,浪潮大作,並有怪異的咚咚聲響起,好似擊鼓,又好似有人在敲門!
這種詭異的波動在緩緩增強,煉罡級別的法器靈船漂浮在其中,無論好壞與否,全都像是紙船般漂浮不定,惹得船上的活人們驚叫連連。
其中似乎還有一股無聲的力道迴蕩在空中,磅礴如山,能將煉罡法器級別的樓船打翻,以及擊破。
許道和白骨觀主一連看了小半個鐘頭,四處檢索着,卻沒能發現詭異波動的源頭。
恰在這時,一直安靜旁觀的許道出聲:「等等!倒回去,再放放剛才那條翻了的船。」
白骨觀主聽見他的話,微微一怔,思量幾下後才明白許道的意思是「再看看」,但是她面上不喜,撇撇嘴,並沒有理睬。
這時候許道盯着她看了眼,口中喚道:「麻煩尤冰道友了。」
咔!白骨觀主捏着魚竿的手指用力,吱吱作響,她臉色陰沉,終歸還是老老實實轉動畫面,讓兩人的視線在洱海上空打了個圈,再次來到了一條半側翻的樓船上。
這樓船的樣式中規中矩,有五層高,應是貨真價實的煉罡法器,比莊不凡的要高級些,即便是已經側翻了,周身碎片一堆,但多是船上的店面、桌椅、裝飾等物,主體並無太大創傷。
其中飄在水面上的一塊木板上,正寫有「有間符店」四個字。
白骨觀主冷冷地問:「說,什麼事?」
許道皺着眉頭,指着側翻樓船的最高點:「看看這裏!」
對方沒有再做無謂的不理睬,水井中的畫面一閃,迅速就放大了許道所指的方向,只見此最高點是樓船中的一間靠窗艙房,門窗裏面正擠着一個又一個腦袋,有十來個似的。
這些活人時不時就探出腦袋,面色焦急的打量海面、天空。其中有些人盯着海面,目中恐懼並絕望。
這些人當中,赫然大半都是許道認識的,是他的店員。小狐娘蘇玖、刀客老沙、掌柜陳挽,也在其中!
白骨觀主看見許道難堪的面色,挑了挑細眉,說:「怎的,這裏面有你的老相好?」
許道聽見,瞥了她一眼,面色如常的說:「沒甚,裏面的人都是貧道家底,替貧道看管店鋪的。」
「那麼看完沒,本道還要再看看其他地方。」白骨觀主手指彈動魚竿,又挪動起水面上的玉鈎,使得畫面移動起來。
許道及時出聲:「等等,道友可是有辦法救上一救?」
白骨觀主定住井口中的畫面,眼睛微眯起來,她在側翻的靈船上打量了幾眼,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容貌秀麗稚嫩的白毛女子上,嘴角勾了起來。
這女道話聲振奮:「嘖,尤冰道友!看來這船上,真有你姘頭的相好。」
且不提尤冰本人如何作想,許道只能硬着頭皮,無視對方的調侃,繼續提議:「道友將魚鈎放進去試試?」
他通過旁觀白骨觀主的動作,已經大致猜測到了如何操控魚竿和井口中的畫面。
許道再次一把抓上去,卻並未抓魚竿,而是抓住了「尤冰」的五指,惹得對方一陣慍怒。
他無視掉對方的眼神,將體內的法力也輸入,神識也瀰漫進了魚竿當中,催促着白骨觀主趕緊動作。
白骨觀主的動作略為僵硬幾息後,眼神變化,像換了個人似的,她輸入在魚竿中的真氣和神識也服帖起來,順從着許道。
許道就像是握着對方的手,在教對方寫字一般,如意的讓水面上魚鈎打起了轉轉。
嘩啦!他的目光一沉,口中輕喝:「道友!」
隨即許道就將自己體內的法力,源源不斷的往魚竿輸入進去,恍若泥牛入海般,盡數被魚竿吞了,並轉移到細小鐵鎖鏈上。
鐵鎖鏈猛的往下一沉,玉鈎沒入水面,果然出現井口畫面當中。
這一幕讓旁邊的女道感到驚奇,她手上動作不停,連忙也將法力大力的灌輸魚竿當中。
晃蕩!
畫面中的玉鈎打了幾個擺子,隨即猛地往那船隻落去。
砰!
井口當中的畫面變化,一根粗壯漆黑的鐵索,突地從天而降,狠狠的打在了翻船的旁邊,將海水激起十幾丈高。
側翻的樓船猛烈的一晃,往旁邊漂移了一丈多。
嘩啦啦!鐵鎖繼續從天落下,仿佛蛟龍入海一般,將翻船上的活人們狠狠的嚇了一跳。
仙園當中,許道和身旁女道面色訝然,連忙抬動着魚竿,想要將畫面中入海的鐵索給收回來。
可是魚竿沉重,即便是有許道的肉身之力和白骨的金丹法力相助,魚竿都只是略微晃了晃,完全沒有要翹起來的意思。
很是耽擱了幾息後,翻船中的活人多被嚇得從艙房中鑽出來,畏懼的望着翻滾不定的海面,驚懼不已。
終於,竄入海水中的鐵索像巨蟒一般遊動,止住了下潛的動作,並且擺動着,緩緩地向翻倒的靈船捕捉過去。
船上的活人們瞧見這一幕,更加驚恐,其中不少人甚至嚇得望向海面,想要躍入其中,游水離開。
可是道宮中的道士們都已離去,水塢內有的只是道童、道徒,雖然他們大多手有符籙甚至法器,能入水或是踩水、乃是飛空都是可以一試的。
但眼下海面翻騰,連百船大陣都糜爛、煉罡靈船都破碎,他們如何能逃得走。
無論是蘇玖三人,還是船上的其他活人,齊齊望着跟前從天而降的巨大鐵索,面上的絕望之色更甚。
在他們驚恐的目光中,巨大的鐵索拷在了樓船上。
嘩啦啦的聲音繼續大作,鐵索像蟒蛇一般,一圈一圈,蛇頭般的巨大魚鈎又上搖,咔咔卡在了鐵索上,將巨大靈船緊緊的捆住。
船上活人瘋狂的無聲尖叫起來,其中少部人抬起頭,死死的盯着天空,目光疑惑且是絕望。
畫面內、畫面外,仿佛是對視一般。
許道沒有在意他們的眼神,面上鬆了一口氣似的。大喜着,他將體內的法力大作,急忙催促身旁的女道,一起將被鐵索纏繞住的整艘靈船都抓回來。
靈船沉重,兩人好似釣到了大魚。
他們使出了十成的法力,其中許道的面色都為之發紅,這才讓鐵索緩緩的向上收回。
足足三刻鐘過去,沒入畫面中的玉鈎方才又回到了井口附近,只差那麼一寸,玉鈎抓住的靈船就要破開水面,竄到他們的跟前了。
而這時,許道腦中突地也閃過一個問題:
樓船如此之大,且內里還有十幾活人,能從數尺大的井口中釣出來麼?釣出來了又放到哪?
他們所在的空間除了井口和魚竿外,四周便是白毛毛一片,上下四方都像是被紙糊住了一般,嚴嚴實實的,雖然不壓抑,但肯定並不大。
很快,許道的問題得到了解答。
啵的!水面晃動,他倆眼中的景象也晃動。
魚竿釣回來的東西並沒有出現在井口邊,而是出現在了另外一方空間。許道兩人眼中的白霧退散,魚竿已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高大金黃的金屬柱子。
轟!沉悶的聲音響起。
一艘巨大的樓船從天而降,側翻着,狠狠的砸在了仙園地面上,上面正捆着一道又一道粗壯的鐵索。
鐵索環環回收,拖行着樓船,在地面犁出深深的痕跡,猛地撞上金柱,船體吱呀,金柱卻紋絲不動。
鎖鏈繼續收緊,它似乎要將樓船捆上高聳的金柱。
但是因為樓船太過龐大,十幾丈高的金柱也發生了變化,一陣金光燃燒起來,巨柱拔地而起,往幾十丈、百丈膨脹而去。
許道兩人就站在它的跟前,不得不面色變化,齊齊向後退。
咔咔!
幾個眨眼間,五六十丈大,幾十丈寬的樓船,便被捆綁在了幾百丈高、幾十丈寬的金柱上。
四周霧氣震動,金柱高聳如雲,火一般在燃燒。
陣陣尖叫聲亦從柱子上遠遠傳來。
許道望着此一幕,突地忽視了柱上樓船,他的目光移動,望向了金柱的另一側。
「我可能明白這道屍,是從哪來的了……」
一具五六十丈高長的猙獰蛟屍,正緊緊的貼在金柱上,案上魚肉似的。
鐵索穿過它的鱗甲,血淋淋,藍湛湛,其鱗甲缺漏,四肢上的白骨可見,血肉被剮去了一般。
此蛟屍長有魚頭,四爪非爪,而是成蹼狀,典型的水生妖物,且面目猙獰醜陋,還是一派深海品類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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