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道利用鬼脈的天賦,將神識探入山鬼鬼嬰的魂魄當中,洞悉了對方的記憶。
讓他略微有些詫異的是,剛才出現在他腦海中的聲音,並非是這隻山鬼鬼嬰在對他喊話,而是其受到對方的影響,腦中生出的魔障。
這隻山鬼鬼嬰的魂魄中一片空白,並無成型的記憶,有的只是靈性之物求生的本能,以及對許道的怨恨,就好似它才出世一般。
另外讓許道感到驚喜的,則是這隻山鬼鬼嬰不愧為此山地氣凝結、天生地養之物,其除了能夠操控周遭的天地靈氣之外,還可驅動風雷水火等諸物。
整座荒山,就好似它的軀體一般,收起操控。
當然了,或許是因為它才出生的緣故,有可能是因為其只是殘念重新誕生而出來的一方「神祇,只是鬼怪層次。
山鬼鬼嬰尚不能如意的驅使此山,頂多能夠壓制許道,斷絕許道與周遭天地的溝通,令之實力大減、法術威力大減。
了解到這個,許道心中也一時慶幸起來:
「幸虧此物迫不及待的想要奪取我的肉身,自投羅網,否則要是在外界與之鬥法,其輕易便可鑽入山石當中,隱匿不見。」
否則一旦此物逃遁,他若是想要將其抓住,估計就得將一整座大山給挖空,先不談此法能否成功,便是可以,其間所需要耗費的氣力就不知道有多少。
許道在心中慶幸着,心情又砰砰的激動起來,「若是以鬼脈天賦吞食此物,不知能否提升我靈根的品質?」
其靈根雖然已經是上等靈根,但根腳卻只是來自於一位假丹境界的存在,雖是上等靈根,擁有結丹的可能,但想來品質也不算太高。
而今許道的面前,有着一個疑似神祇的鬼嬰,雖然其層次只是相當於築基境界的鬼怪,但它的根腳可比許道神異多了。
許道吞噬煉化之,極有可能會增加他靈根的底蘊。畢竟他靈根,乃是鬼脈,其與龍脈靈根相似,尤擅吞噬,且能以形補形,增長資質。
腦中念頭翻滾數遍,他的心思頓時一定,「不管能否成功,且將它煉掉試試!」
當即許道便將所有的精神都收斂起來,鎮壓無數雜念,他以神識將山鬼鬼嬰的魂體緊緊包裹住,囫圇的煉化起來。
因為這一隻山鬼鬼嬰的腦中並無多少記憶,他剔除起來十分方便,比之在仙園當中煉化鬼物軀體還要簡單。
不多時,許道的陰神看着面前已經被其凝鍊成一顆血紅珠子的鬼嬰魂體,目光沉靜,他一手抓過,然後便張開口齒,將其直接咽下了腹中。
與肉身服用丹丸不同,血紅珠子一進入許道的陰神當中,立刻就瀰漫在整個魂體中,與陰神糾纏難分,又仿佛水與火般相互抵抗,不斷消融。
如此過程自然不是好度過的,使得許道的陰神震動不止,幾乎要震碎震裂他的陰神法體。
更有一股龐大的怨氣,突的從血珠中竄出,瞬間充斥在許道靈台中,
原來此鬼嬰不僅僅是秉承山脈地氣而生,更是集結萬人怨氣所聚,許道吞其軀體,便好似吞下了幾萬人所產生的怨氣,受千夫所指。
雖然這些人都只是凡夫俗子,即便集結成軍,依舊是一介鍊氣道徒就可破之,但此即萬人臨死時所產生的怨恨聚合,已經近乎於煞氣,只有凝煞煉罡了的道士才有資格硬抗而下。
尋常築基前期的道士碰之,必會魔障入腦,心性不穩,大概率當場走火入魔。
好在許道對此並非沒有準備,吞鬼食鬼必會遭到反噬,早在洱海仙園中吞吃妖鬼時,他就已經多番經歷過,如今自然是輕車駕熟。
即便此怨氣已經能媲美煞氣,可污穢道人的魂魄,但他許某人別的不擅長,擅長的便是穩固靈台、防止煞氣怨氣的侵蝕。
無需他吩咐,種在許道靈台中的幾十顆清心符種齊齊震動,一道道靈光垂落在他的陰神上,竭力撫平他陰神的顫動,消弭危機。
大小符種爭相閃爍,其靈台中好似出現了璀璨的星空,幽深美麗。
許道沉下心神,默默的感受着鬼嬰魂體帶給他的好處。
種種奇妙的感覺出現在許道的心中,他聽見了亘古以來山和石的碰撞、滄海桑田中水與土的分離、朝生夕死的生靈變遷他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座山,悠久、渾厚、古樸。
與此同時,此前抓捕山鬼鬼嬰時所出現的詛咒聲,也更加的清晰:
「親娘慘死,幼子被吞,恨!恨恨!」
「蒼天啊!救救我們!」
「殺了這厲鬼,死死死死!」
只是這時的詛咒聲不再是純粹的幻覺,也不再是針對於他,而是針對於黑面鬼物。其是慘死於山坳中的數萬人,不甘心所發出吶喊。
一股股呼聲出現在許道的腦海中,讓他一時間也動容起來。並非是許道被怨氣影響了,而是他身臨其境般的感受到了慘死者身死前的絕望。
坐在鬼壇上的許道,猛地睜開了肉眼,目中驚悸不已。
即便是睜開眼睛,他的目中依舊是閃過活生生的面孔,麻木、絕望、瘋狂、悽慘種種神色一閃而過,讓他忍不住的咬緊了牙關。
雖然許道見到了數萬人一一慘死、慘遭鬼物吞吃的場面,但直到現在,方才知道這些不幸者所真正面臨的恐懼和悲哀。
一股濃濃的陰鬱之色瀰漫在他的臉上,令其手指輕顫。
和迴蕩在腦中的悲哀絕望相比,即便是曾經在「論道大會」上感受到的,許道發現依舊比不過。
畢竟他當初是有驚無險,而支水縣人則是實打實的無法反抗,已經任人魚肉,且是數萬人皆數慘死。
一晃眼的功夫,許道便直觀的感受到數萬次的絕望,即便是以他的道心,依舊是差點失守。
好在的是,這數萬人的慘死和他沒有關係,他反而是為其報仇血恨,伸出援手之人,是數萬人臨死前所祈求的恩人。
呼吸數下,許道勉強的定下心神,都來不及去整理陰神的收穫,依舊還是沉浸在備受震撼的餘韻中。
他再次環顧着周遭的慘況,無數具屍首碎裂,血肉和塵土混一團,泥濘一片,已經徹底的分不開。
但是乾屍大陣還沒有徹底崩潰,道道亡魂被拘禁在其中,數目大幾千近萬,它們遊走在山坳中,好似洗乾淨了的羔羊,等待着他人的吞吃。
許道知道這是黑面鬼物特意留下的,以便於其在築基成功後吞吃,又或者用於餵養麾下的鬼兵。
他面色動容的看着亡魂們,並不知道和已經化怨氣,徹底魂飛魄散的那些人,其是否算是幸運。
張口無言,不知該說些什麼,許道只得抬起頭,再次仰望着那漆黑天空。
「生民多艱」四個字反覆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許道不由的再次思索起當今道凡間的關係,以往他只以為是西南地界偏僻,這才妖鬼橫行,道士們以弟子為餌食。
可如今卻發現,吳國其他地界的環境雖然好些,但也不遑多讓。這不由得許道思緒飄飛,回想起了的種種道書上記載的過往時期。
在聖唐年間。
此天下不僅仙道昌盛,凡間亦是兵強馬壯,天下互通,鍊氣士們朝游北海暮蒼梧,朝廷大軍橫行四方山海。
雖然也屢有活人慘死,但早已經沒有了妖怪食人屠城的事情發生。
而如今,許道卻是屢屢見着道人們以人為祀的場面,非是妖怪食人,而是妖道食人了。
「不該如此,本不該如此的。」
他在心中嘆息着。
許道記得《修真百解》上有過一句話:「仙道非邪道,武道非惡道」,可如今的天下狀況,卻是讓他心中悲哀。
山坳中的亡魂還在茫然的奔走着,來來去去,不知所蹤。
看着這些亡魂,他站起按住了心中的悲涼,準備先撤了乾屍大陣,讓這些亡魂自行散掉,以免其中誕生出了鬼物,最後還要被他親手打殺。
福臨心至。
許道沒有選擇粗暴的毀掉陣法,還是微閉雙眸,運轉着自己的陰神,神識瀰漫而出,借着山鬼鬼嬰尚存的幾絲感悟,其操控其山川地氣,隔絕靈氣,使得建立在荒山上的陣法自行就崩解掉。
咔咔,大陣散開,陰氣伏下。
同時他身上的法力繼續蒸騰,轟隆隆,山體震動起來,其磅礴的法力進入山體當中,竟然製造出了一場小小的地龍翻身。
其威力雖然還不足以開山裂谷,摧毀樹木,但也足以掀動地表,讓土石翻滾起來現場給一一掩埋起來。
足足小半個時辰過去,整個山坳都像是被犁過一遍,泥土翻滾,亂葬崗徹底消失不見了,就連空氣中的血腥味也在迅速的消散。
這時的許道終於停止了施法,他臉色蒼白,顯然是消耗甚大,百年法力已經用掉大半,須得趕緊的養護休息一番。
但是他目中卻是明亮,細細的回憶着剛才梳理山川地氣的過程。
許道剛才並沒有施展法術,僅僅是動用了以神識、法力為
點,勾動着山川地力,如此過程讓他意識有些沉迷,其中的奧妙之處,似乎遠勝於尋常施法。
讓他忍不住又想施展的時候,卻發現山鬼鬼嬰已經被他徹底的「消化」完畢,心中感悟盡去。
明明他剛剛都還覺得自己和此地有所聯繫,仿佛生於斯、死於斯一般,但現在卻是徹底的隔開,再沒有這種感受了。
同時久久縈繞在許道腦海中的那種悲涼感,也突地消失了。
他這時再看向四周尚未消散的亡魂們,也沒有了剛才的那種「多愁善感」,甚至隱隱感覺有點恍惚。
但是他的陰神得到的好處卻並沒有消失,其根基不僅更加紮實,栩栩如生,更是隱隱有新的天賦要生出。
許道沉下心來,「準確的說,並非是有新的天賦要生出,而像是終於要找回了什麼似的。」
其陰神斷開和荒山的聯繫之後,紮根在肉身中,好似將其肉身當了「荒山」,隱隱相融。
這種感覺讓許道既覺得新奇,又覺得有些荒謬。
其陰神和肉身本就是一體,並不存在隔閡,如今又該如何相容?很快的他便知道了這究竟是什麼狀況。
乾屍大陣撤去後,眾多亡魂被山風吹打,頓時就變得虛浮,搖搖欲墜,一隻一隻的仿佛泡沫般啪咔破碎掉。
許道盤坐在正中間,目視着些亡魂消散,忽地發現一張張人臉反倒是清晰起來,且亡魂的面孔不再像是之前那般猙獰可怖。
他細細觀察着,甚至還從中看到了感激。
更讓人感覺到詫異的是,這些魂魄消散後並沒有化一道青煙,而是變成了一顆顆幽光,黍米大小。
這些星光緩緩的沉浮、盤旋,主動的朝着許道撲過來,像螢火蟲一般圍繞在了他的身旁,親近其身子。
「這是?」
許道閉上了眼睛,他依舊能夠感受到身旁有數以千計的光點飄動着,其是一種純粹的靈光,無有意識,並非靈氣,
同時他的魂魄神識生出了一種衝動,並非是想要吞吃這些靈光的衝動,而是想要收養、豢養的衝動。
轟的!
許道腦海中的真氣下流,貫入一處竅穴中,其肉身氣血震動,該處竅穴轟然打開。
霎時間,包圍在他身周的數以千計的光點涌動起來,竟然簌簌的沒入他的身體當中,令其肌膚發光,通體神異。
該處竅穴中匯聚的氣血和真氣也自行的運轉,開闢出了一處仿佛靈台般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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