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岳東的飯盒裏裝上麵條後,唐超又壓低嗓音說道:「其實我認得你長什麼模樣。知道我為什麼吼那個給你帶飯的小伙嗎?因為我發現你不在,焦兆松也不在,也不知道會不會來,那我不是白來了嗎?所以故意玩那麼一手,果然那姓焦的想來看戲。」
岳東也壓着嗓音回他:「如果我不來,你會覺得我怕了你不敢露頭,會對我很失望吧?」
「那當然,一嚇就把頭縮回去的,不值得我站台。不過我有點奇怪,那件事明明是處置得當,沒釀成事故,你為什麼還遭遇充軍發配?知道這件事以後,我讓老邢特意打聽了幾個人,有的不知道,有的沒確切說法,你心裏肯定有數吧?」
不論心裏有沒有數,岳東都不能在這人多嘴雜的地方說,就聳了一下肩頭,「暫時說不清楚。」
唐超便寬慰岳東說:「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既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以後做事還是多加小心的好,畢竟連我的徒弟也有人敢欺負。記住我一句話,有能力的時候儘管放肆,沒能力的時候儘量克制。」
「多謝唐主管提醒。我突然覺得今天中午出來見你有點魯莽,我是不是應該克制一下?餓一頓又死不了人。」
唐超原本在岳東道謝後滿臉帶笑,但聽到後面笑不出來了。
剛剛說一嚇就把頭縮回去的,不值得他站台。
接着又說有能力的時候儘管放肆,沒能力的時候儘量克制。
這兩句話分開說都沒毛病,聯繫到一起,好像哪裏不對勁的樣子。
唐超也不回答岳東了,直接放開嗓音,「先端回去吃吧,涼了吃就膩人了。」
岳東心裏說:這麼大一堆肉片山,啥時候吃也膩人啊!
其他人都是鼻子一酸,涼了膩人?這麼體貼的嗎?我不怕膩人啊,再涼也不怕!
那位端着春筍肉片湯還沒走遠的,更有想把湯倒掉的衝動,人比人氣死人啊!
不過大部分人也清楚,唐超不是胡亂給岳東站台,這種事羨慕就好了,沒理由嫉妒岳東,更不應該怨恨唐超,因為沒幾個人能像岳東那樣維護旅遊秩序。
剎那間,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焦兆松身上。唐超既然為岳東站台,肯定會特別「照顧」這一位吧?
焦兆松意識到自己成了焦點,覺得渾身發熱,真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唐超看着岳東離去的背影,忽然有種感覺:岳東的心思,就像翻雲樓外面的雲霧,看不透啊。
岳東怕肉片滑出去,走得很慢,走到岔路口時,焦兆松排到了田樂善面前。
田樂善收了焦兆松的飯票菜票,剛要按照他的意思夾幾塊炸帶魚,唐超忽然一轉頭,「哎,老田,你剛才不就說想上廁所嗎?現在分發的差不多了,你趕緊去吧,別憋出毛病來。」
老田愣了一下,唐超接着說:「快去呀!早點回來,咱們好去下個地方送餐。」
老田這才反應過來,放下不鏽鋼夾子就往衛生間跑。
焦兆松舉在半空中的鋁飯盒,在微風中顫抖,該來的事情註定躲不開嗎?
唐超把手頭那份忙完了,挪了兩步過去,一臉和善的笑容:「炸帶魚是吧?」
焦兆松強行擠出笑意,「唐大師傅的炸帶魚可是一絕,酥脆不油膩,配製的椒鹽也是獨一無」
焦兆松忽然一下子卡住了!
從他開始說第一個字開始,唐超手裏的不鏽鋼夾子就像繡花一樣在炸帶魚里翻轉,最終停下的時候,夾了一摞魚頭和尾巴尖,乾淨利落地放到焦兆松的鋁飯盒裏。
焦兆松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唐大師傅,你太過分了吧?」
唐超有些驚訝,「過分?什麼意思?怎麼聽着不像在誇我?你剛才那麼誇我,我都不好意思了,特地把最酥脆、最不油膩的魚頭和尾巴尖挑給你,怎麼還不落好呢?」
焦兆松恨得咬牙切齒,魚頭和尾巴尖的肉少的可憐,可不一炸就酥脆、一點不油膩嘛!
唐超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你對我的工作和態度不滿意,按照景區的相關規定,你可以向部門主管反映,我不會因此而對你有意見的。」
焦兆松腦子很亂,話趕話的說道:「這可是你讓我去的。」
唐超忽然一拍腦袋,「差點忘記了,我就是廚房主管!」
人群里響起了笑聲,向唐超反映唐超?
唐超打量着焦兆松,「你現在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不會是想要投訴我吧?」
焦兆松是真的氣壞了,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你以為我不敢?」
「那你還不快追?」
焦兆松沒反應過來,「追什麼?」
「當然是追岳東,我忘了自己是廚房主管,你不會忘了岳東是投訴處理組的主管吧?」
人群里的笑聲一下子爆開了!
焦兆松沒想到唐超這麼狡猾,繞來繞去,把自己繞到了岳東手心裏!
如果真去投訴,還不等於兩頭受氣?
岳東笑得差點把肉片山晃散了!
唐超真是大快人心,讓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岳東回到組裏,看到了江學鵬和馮高給他預留的菜,還有屈磊捐的一個饅頭。
江學鵬回來時,已經和那三位說了唐超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但誰也想不到,岳東帶回來滿得上尖的一大堆肉片!
岳東先往江學鵬的碗裏倒進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肉片,又給了馮高剩下數量的三分之一。
屈磊嘴確實快,雖然貢獻了一個饅頭,但吃了江學鵬小半包餅乾,算是吃飽了,只是難以拒絕大肉片的吸引力。
岳東把剩下的肉和他對半分了。
鄭向鴻的勺子在剩下的春筍肉片湯里攪來攪去,卻攪不出一絲肉了。
岳東當然懶得招呼他,總想着做對,還招呼個屁。
鄭向鴻也不指望岳東分給他一些肉,所以沒眼巴巴地瞅着,剛才不也沒打算給岳東炸帶魚嗎?
他安慰自己說不差那幾口肉吃,這不是還有湯喝嘛,只不過心裏不舒服。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岳東怎麼總是能有驚無險?總是車到山前必有路?
焦兆松回到了店鋪里,面色陰晴不定,吃着炸帶魚也品不出滋味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時針轉到了辦公室人員上班的時刻。
他咬了咬牙,打開了抽屜鎖,把藏在眼鏡盒裏的翡翠觀音吊墜拿了出來,從後面貨架上挑了一個古色古香的木製小禮品盒。
他老婆起身問道:「你這是要幹什麼去?那塊觀音吊墜,不來真正懂行的貴客,你都不讓我拿出來亮相,我侄子結婚,你都捨不得送。」
焦兆松很是鬱悶,「我還能幹什麼?把岳東調到投訴處理組這麼大的人情,如果不答謝一下,以後能有好果子吃?而且至今沒下來處罰決定,你以為曹保蘇忘了?」
「那麼多人關注,曹保蘇怎麼可能忘了?難道不是因為咱們是元老級經營戶?而且咱們以前也算是幫過景區一些忙。」
「你以為曹保蘇會那麼在乎?就算咱們不幫忙,他們也會搞定,多費不了太多精力。行了,這時候別心疼東西,我去曹保蘇那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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