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沈四書當初定下的基調,夏爾面向民眾的公開演講都很簡短,簡短到只要聽久了就連孩子都能背下來的程度。
每篇東國語演講基本上都在一分半鐘左右,並配有字幕,而當地土語演講則不超過兩分鐘。
從非索港的實踐來看效果是非常不錯的,夏爾最早的十篇演講通過街頭反覆播放,絕大多數當地人已耳熟能詳。
它也成了在民間普及常用東國語回話的一種重要形式,由於當地土語沒有文字,新聯盟確定的官方語言就是東國語
新聯盟搞的後備幹部夜校教育,有一項考核就是用東國語背誦夏爾的十篇演講,絕大多數人都能通過。
「在這座城市,在這個國家,有這樣一批人。他們自稱是總統的親戚、市長的朋友、認識很多官員。他們會告訴你,想辦什麼事情都可以幫忙,只要給他們好處就行。
而現在,我要告訴所有人,新時代不同於舊時代、新聯盟不同於舊政府,一個最重要的區別,就是我們不允許這種人的存在,也不允許任何人再這樣做。
誠實是一種高貴的美德,信任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唯有誠實才能得到信任。
假如有很多事用正常的方式辦不到,找這種人卻能辦成,那就是政府在欺騙民眾,新聯盟不要這樣的政府。假如誰繼續用這種謊言欺騙你,就是在抹黑與敗壞我們的新事業。
我沒有這種親戚,新聯盟的全體同仁都沒有這種朋友。
今後無論是誰遇到了這種人,自稱是我或者新聯盟政府工作人員的親戚朋友,收了好處能幫你辦事,請你搜集證據向綜合執法部舉報。新聯盟將嚴厲處罰他們,並獎勵你。」
這就是夏爾的第十二篇演講《我沒有這種親戚》的內容。華真行眯着眼睛聽完了,想了想,然後叮囑古水門道:「古處長,你幫我帶句話給夏爾,也轉告新聯盟決策委員會。」
古水門:「您說!」他立刻掏出了隨身的小本和筆。
華真行:「夏總席的十二篇演講,內容都很好,也非常有必要。但是這種在街頭面向全體民眾,公開播放的演講,篇目就暫時不要再增加了。
我們搞這樣的文化傳播,目的不僅是宣傳新聯盟的宗旨,更要突出最核心的思想,讓民眾以最快的速度抓住重點、形成群體記憶,最好是每個人都能背下來。
假如演講的篇目太多,會衝散人們關注與記憶,反而起不到這種效果,目前的篇目差不多就正好了。街頭群眾可以記住十二篇演講,但不可能指望他們記住一百二十篇演講。
夏總席的很多講話都很經典、很重要,比如在新聯盟歷次會議上發言,這些都有專門的記錄,可以通過別的途徑去查閱學習,將來也可以編輯成專著出版……」
華真行的意思,就是不要再增加這樣的演講篇目了,否則反而不利於民間自發傳播。至於更多的內容,可以在別的場合用其他的方式宣傳,還可以集結成專門的資料。
古水門都很認真地記錄下來了,當場標題回去就原話轉告給夏爾以及新聯盟決策委員會。
後來夏爾當然採納了這個建議,他又有過很多發言與宣講,也在幾里國結集出版了,但是用於街頭日常播放的演講只有這十二篇,又稱「夏爾十二講」。
這十二講也象徵了幾里國走向新生的歷史,編進了後來的小學教材,通過它可以了解這個國家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新聯盟是如何創造了一個全新的時代……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從上午逛到下午,又聽了夏爾的最新演講,難免給人一種印象,那就是曾經的班達市與幾里國,是一個從上到下都充斥着欺騙與謊言的地方,這裏的很多人能偷就偷、能搶就搶……
石雙成閒聊時居然又問了一句:「這裏一定有很多神偷吧?」這姑娘真是腦洞清奇,這裏既然是小偷遍地,按她的思路,一定會培養出很多偷盜高手。
華真行愣了愣才搖頭道:「你是說扒竊技術嗎?想多了!在這裏偷東西可不講究什麼技術流,而是直接就敢把手伸到你的衣兜里掏包。
被發現了要麼就厚着臉皮走開,要麼就仗着人多勢眾明搶。外來的遊客尤其要注意那些圍過來伸手要錢的小孩,隨時有人準備掏你的錢包。」
石雙成皺眉道:「假如這裏全是這種人,豈不是毫無希望……」說到這裏她欲言又止
華真行明白她的意思,又解釋道:「我曾經也是這麼認為的,幾乎都絕望了。可是後來我才意識到,這裏的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樣絕望,絕望的原因是他們看不到希望。
有人在街區里為所欲為,可是大部分人也並不願意受他們的欺壓,他們從來都有反抗的意願,只是沒有人教會他們真正的反抗方式。
比如那些買東西不給錢的,假如十個人中只有一個,而你是一個賣貨的老闆,一天要賣出去一百件東西,每天就會遇到十個這樣的人,這個世界給你的是什麼感覺?
假如有一天你不再遇到這樣的人,或者你不必再擔心遇到這樣的人,又是什麼感覺?」
石雙成聞言默默思忖,廣任又低聲道:「我觀此地民眾,差不多有四分之一的人,壽元只剩下五到十年,無論男女老幼。」
華真行長嘆一聲道:「是的,我雖沒有道長這麼高的修為,但也早就了解這個情況。可是這些人至少現在還活着,那就不能白白的活着,而且我更不希望下一代人還是這樣。」
他們逛街的時候幾乎沒有見到老人,很多居民都是孩子,在這樣一種年齡結構下,居然有四分之一的人壽元只剩下五到十年,這是怎樣一個世界?
照說這樣的世界應該已令人絕望,可這座城市中到處都能感覺到一種新生的氣息,仿佛在枯木抽出了不可思議的新芽,重新煥發了生機,受雨露滋潤在漸漸生長。
在這座城市的很多角落,也能發現陰祟氣息,情況比非索港嚴重得多。可是石雙成並沒有覺得意外,甚至沒有再問。
以她或者華真行的修為,只要遇到了隨手就可以驅散陰祟,但更重要的是消滅那些誕生陰祟的源頭。隨着陰祟不再大量的誕生,原有的陰祟只會漸漸消散、變得越來越少。
五人結伴逛街參觀,也有不少當地土着想湊過來搭訕,看眼神顯然就是衝着石雙成來的。廣任只是不動聲色地瞪一眼,來者便站定腳步一陣恍惚,待其回過神來,華真行等人已經走遠了。
這樣的情形發生了很多次,誰都看出來了。廣任身為大成修士,自能判斷出這些人不懷好意,他施展的手段並不傷人也不驚世駭俗,應該只是儘量避開麻煩糾纏而已。
最後還是石雙成忍不住問道:「好多當地人都想過來找我,眼神看着就噁心,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很多當地人看見石雙成便徑直走了過來,那眼神就令人很不舒服,所以廣任一眼將之瞪在原地,石雙成倒也沒阻止。
可是她也納悶,今天是第一次來到班達市,她就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這些人到底想幹什麼?也不可能當街欲行非禮啊,每個街區都有巡邏隊呢。
古水門答道:「那些人都想過來問你,願不願意跟他發生關係?他們對你感興趣,因為你長得漂亮,而且又白!」
古水門就是當地土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沒有任何誇張的表情,就是在描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卻把石雙成給雷得外焦里嫩。
石雙成驚詫道:「這麼直接,這麼不要臉嗎?」
古水門還是用那種「天會下雨」的語氣回答道:「就是這麼直接!他們並非不懂得掩飾,否則也不會熟練地掌握謊言,只是並不關心別人的感受。
這是柯夫子講的,我也聽過他老人家的課。」
石雙成:「可是,可是別人怎麼可能答應呢!」
古水門:「假如你拒絕了,他們並沒有什麼損失,假如你答應了,他們就爽到了,邏輯便是這麼簡單。
假如你拒絕得不是那麼堅定,他們只要有機會還會纏着你。這裏有人喜歡說自己是總統家的親戚,他們也會這麼對你說,還會吹噓自己的活有多好……」
在場的只有古水門,才能用這樣坦然的語氣解釋清楚這個問題。想問一個人要不要臉,前提是這個人得知道什麼是臉。當地很多人在這種問題上,還沒有這種概念。
石雙成臉都快被氣白了,卻又不好發作。華真行的臉也有點快掛不住了,幸虧眾人並沒有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石雙成決定次日就離開班達市,去往更南方尚未解放的瓦歌市參觀,據說還要穿過一片保留着原始風貌的熱帶戈壁沙漠,她帶着既厭惡又同情、既好奇又鄙夷的複雜心態。
晚間就在班達市的新聯盟幹部宿舍中休息,夏爾還特意趕來見了客人,並請他們吃了一頓宵夜,然後又與華真行有一番促膝長談。
入夜後,廣任正在屋中定坐,卻忽然皺眉睜眼,飄身形從窗戶出去了,沒有驚動任何人。看他的動作像是直接穿窗而出,實際上是窗戶快速打開又關好,且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廣任穿行於夜幕下的城市,來到一公里開外的街巷中停下腳步,掩藏在寂靜的夜色里,這時忽有神念傳來道:「廣任道長,你也來湊熱鬧嗎?」
廣任嚇了一跳,差點沒有立刻動手,但表面上還是很鎮定地答道:「原來是約律師,你怎麼也來了?」
約高樂的身影就像從黑暗中直接浮現,出現的地方離廣任只有不到五米遠,而廣任事先居然沒有察覺。
這位大神術師微笑着又以神念道:「我和你一樣是被驚動的,此地居然會有這等的高人出沒,道長也很意外吧?」
廣任:「高人?我看他遠遠不及約先生。」
約高樂:「當然不如我,恐怕也不如你,可是他們並不知道此地有你我呀!也不知是什麼來意,不搞清楚總不放心。」
廣任:「約律師一直在暗中跟着我們嗎?」
約高樂:「我可沒有跟蹤你,只是不得不當個免費的保鏢。居然有人慫恿石雙成那丫頭到這裏來,她要是出了半點意外,屎盆子恐怕都得扣到我頭上!這分明就是算準了我在幾里國,所以無論出什麼狀況,我都得幫忙兜着……」
這並不是普通人的絮叨,而是一段神念表達的含義。廣任沒有和他多囉嗦,而是在觀望不遠處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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