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是啊,為什麼劉海柱要選在這個時間點自殺?
他可以在昨晚自殺,也可以在明天自殺,或者,更可以在韓修塵他們問話走後自殺,為什麼偏偏選在了這個時間點?
而且,如果僅僅是為了保守秘密,那麼大可以像徐善那樣裝瘋賣傻,為何非要自殺?
「他是故意想讓自己的屍體被我們發現。」
寧無猜指着劉海柱的屍體說道:「自殺時間這麼多,他卻偏偏等到這一刻。自殺手法這麼多,他卻偏偏選了這一種。這不明擺着就是在大張旗鼓的告訴我們『快看我的屍體快看我的匕首我自殺了你們快發現啊』麼?」
「匕首……」
韓修塵跟着輕輕蹙眉,開口道:「確實,如果要自殺的話,其實有很多種方法,上吊,服毒,哪怕是碎瓷片也比匕首方便攜帶,也更加隱蔽……」
緊接着他語氣微微一頓,突然抬頭看向寧無猜:「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的自殺並不是蓄謀已久,而是臨時起意!如果是蓄謀的自殺,便會做的比這更加周全,而不會選擇這麼一個不恰當的時間點,和一把惹眼的兇器!」
寧無猜說道:「所以,解決了劉海柱為什麼挑這個時間自殺的問題,兇器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就不難猜了。」
說着,寧無猜看向那小捕快問道:「敢問這位小兄弟貴姓?」
小捕快拱了拱手笑道:「免貴姓張,名小乙,喊我小乙就成。」
「好的。」
寧無猜點了點頭,問道:「敢問小乙兄弟,你確認在你來到獄牢後,待在這牢房和進出的便只有這三名獄卒和另外兩名伙夫?」
張小乙肯定道:「確實。」
寧無猜再次看向那兩名伙夫:「在你們送飯的時候,劉海柱還活着?」
兩名伙夫連連點頭,早已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寧無猜見狀再次看向那三名獄卒:「在伙夫們送飯後,你們三個便一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那戚姓獄卒連忙點頭,臉色煞白的道:「不敢欺瞞。」
身旁的另外一名老獄卒也咽了咽口水,跟着說道:「我等的確有失察之責,但絕不敢說謊啊……」
寧無猜表示自己知道了,緊接着對韓修塵說道:「那結果就已經很清晰了,兩名伙夫在送飯時曾被檢查過,又都是普通人,若是藏了利器很難不被發現,所以不是這兩名伙夫乾的。」
「大人英明啊!」
「的確不是小的!」
兩名伙夫不斷地磕着頭,感謝着寧無猜。
寧無猜指向另外兩個獄卒繼續道:「送返後他們三個可以互證,所以皆沒有作案時間,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戚獄卒借着查看劉海柱的機會,偷偷將兇器攜帶過去。」
看見那戚姓獄卒臉色逐漸蒼白,寧無猜開口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或許你可以狡辯,但我夔門正好精通一門法術,可以短暫通靈兵刃,使兵刃重新回到他們主人的手上。」
說罷,寧無猜便對着一旁的小捕頭拱了拱手:「麻煩小乙兄弟把那兇器撿起來,就站在我旁邊,待我施法,同謀很快便會浮出水面。」
張小乙奇怪道:「既然有這種法術,為何不早些用出來?」
寧無猜卻是輕輕一笑:「因為之前劉海柱雖然身死,但氣息卻還留存於世,若是強行通靈,匕首便只會重新飛回劉海柱手中。必須等三盞茶後,劉海柱的氣息完全消散,匕首才會找到上一任的主人。」
「世間真有如此神奇的法術?」
張小乙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韓修塵,見到韓修塵的眼神後,這才從地上撿起匕首來,站在了寧無猜的身側。
看了一眼那面色發白的戚獄卒,寧無猜手中法決飛快變換,念念有詞的含混道:「你指尖躍動的電光,是我此生不滅的信仰,此生無悔入夏目,來世願做帳中妖,一切都是命運石之門的選擇,吾王劍之所指,吾等心之所向……」
「疾!」
澎湃的靈氣霍然爆發!
張小乙手中的匕首先是沉寂了片刻,緊接着輕輕浮起了半寸,在空中不住地顫抖着,又仿佛力量耗盡一般,重新落回了張小乙手中……
韓修塵眉頭一皺:「失敗了?」
「成功了,這兇器不是已經在它主人的手裏了嗎?」
寧無猜卻是輕輕一笑,伸手搭在了張小乙的肩膀上,看向一頭霧水的韓修塵:「因為,這世間根本沒有什麼兵刃通靈術,都是我瞎編的,我剛才唯一做的便是用靈力,將那剛要浮起的匕首重新壓了回去。」
「天門境啊,藏得還真夠深的……看你年齡好像跟我差不多吧,怎麼做到的?莫非你也是什麼天縱奇才?」
張小乙皺着眉頭看向寧無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寧無猜卻是不慌不忙的道:「不承認沒關係,我來幫你一點點的回憶。」
說着,寧無猜便看向韓修塵:「劉海柱之死,是因為臨時起意,特意選在這個時間點,無非是因為有人聽到了你和我的對話,知道了紅衣鬼重新出現,而我們也注意到了劉海柱這個突破口。」
「而之所以選擇讓屍體被發現,恐怕是想將這件事定死在自殺案上,即便與詭案牽扯,鎮妖司也無法從中得到任何信息,從而達到保護紅衣鬼的目的……」
韓修塵深吸了一口氣:「不一定是當場聽到,我讓小乙他們去看劉海柱是否越獄,不管是獄卒還是伙夫其實都聽到了。」
「確實。」
寧無猜點了點頭,卻是轉頭看向了張小乙,眼神逐漸凌厲:「不過,小乙兄弟能否告訴我,剛才,是如何在仵作都還沒驗屍的情況下,一口咬定劉海柱死了的?」
「又是為何,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突然去檢查送給死刑犯的飯菜?」
看着啞口無言的張小乙,寧無猜這才緩緩開口道:「你是借着檢查的時機,將匕首放到劉海柱食盒中的吧?」
韓修塵望着沉默的張小乙,此刻張小乙的態度其實便已經說明了一切。
「為什麼……」
韓修塵聲音有些嘶啞,望着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兄弟,咬牙重複道:「為什麼?」
張小乙卻是輕笑了一聲,隨手撇掉手中的匕首,解脫般的看向寧無猜:「你說的都不錯,給劉海柱送匕首的是我,讓他自殺的是我,全部都是我做的。」
說着,他轉頭看向韓修塵,輕輕抱了抱拳:「頭,就當是信小乙最後一回,這件事你不要再追查下去了,離開這重明郡吧,離得越遠越好。」
「張小乙!」
韓修塵雙拳握得咯吱作響,厲喝道:「只要你還認我這個頭,要不要查下去就是老子說了算!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小乙低下頭沒有回答,反而聲音沙啞的道:「頭,你是個好人,但是一盞燈火即便能照亮街頭巷尾,卻是照不亮整片黑夜的,黑夜才是漫長的……」
「我這一生,太痛苦,太折磨,太黑暗……唯有在頭手底下辦差的這幾年,是我最開心的幾年,感覺自己頭一次活的像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但小乙不能太自私,不能只有自己活在陽光下,這條線必須斷在小乙這裏。」
「不好!」寧無猜瞬間瞳孔一縮。
「小乙!」
韓修塵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憤怒的喊了一聲,發了瘋的向着張小乙衝去!
「韓頭栽培之恩……」
昏黃的燈火搖曳中,張小乙重重跪在了韓修塵面前,顫抖着抱拳,緩緩抬起七竅流血的面龐,聲音沙啞而又勉強的道:「不義之徒小乙!就此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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