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最親密的人,他也不會對方說什麼就信什麼。
「做戲要做全套,殿下這樣聰明的人,難道不知道我是故意的?坦白了說,殿下就是因為看穿了我的心思,所以才決定放我走的吧?」她一拂衣袖,在他對面坐下,語氣不悅,「李玄夜,你是不是想把我抓回去?」
李玄夜氣得笑了一聲:「我只是問了一句,你就說這麼一大堆來堵我。」他眸色微動,顯然仍沒有放棄對她的質疑,「要是你真的有了呢?嗯?」
他凝望着她,目光像是有着一張網,一寸寸地吸着她淪陷,語聲一句比一句柔軟,像是粘稠的蜜糖,一絲絲的黏住她游離的思緒:「微兒,這是我們兩個的孩子,我是孩子的父親,你是孩子的母親,我怎能放任你們流落在外?」
趙昔微心尖顫動了一下。
這樣的溫柔的他,還是讓人有些難以抗拒的。
但是
難以抗拒是一回事,要她再次為此淪陷,似乎還有些不太可能。
一個人不能在同一個陷阱栽倒幾次。
「不能讓我流落在外」趙昔微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笑了笑,平靜問道,「那殿下是想來個金屋藏嬌?」
「」李玄夜瞬間抿直了唇線。
趙昔微心裏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說到底,他還是做不到
罷了。
與其讓他知道真相陷入兩難,不如讓他永遠蒙在鼓裏吧!
她眸子彎起,笑得既明媚又狡黠:「殿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是吧?」
李玄夜心口一窒。
她不願像寵物一樣留在他身邊,而他不能給她本該有的身份。
這是他們之間的癥結所在。
她的笑意更濃了些,繼續問道:「若我沒有離開,而是接受你的安排,以廢太子妃的身份,繼續留在你的身邊,你能做到一點兒都不讓我失望、不會讓我有任何委屈嗎?你能保證我不會有任何損失嗎?」
有一縷髮絲垂落下來,半遮住了她的眼眸。
他抬手輕輕撥開,望着她的眼睛,片刻後,終於苦笑了一下,道:「我不能。」
在這個問題上,他不能裝傻也無法裝傻。
承諾的話說了太多遍,可誰都知道未來很不確定。
這麼多事橫在兩個人之間,除非他為她割捨一切,放任朝堂動盪,只為和她相守一生。
他自問做不到。
不僅如此,假如查明那樁舊事背後的真相,若趙子儀果真是陷害皇后的主使者,那麼於情於理,他都必定處置趙家。
這也是他選擇放手的主要原因。
只有從現在開始割捨,以後才不會太過難堪。
「既然這樣,殿下又何必庸人自擾,苦苦追問真相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先放到她面前,然後再倒了一杯給自己。
他捏起茶盞,放在唇邊,卻沒有急着喝,只是隔着氤氳的茶汽,視線落在杯中,緩緩道:「今天找你,不是為了追問真相,是因為有話要跟你說。」
趙昔微也不敢再看他。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只捧着茶垂下眼睫,輕聲問道:「什麼事?」
「我要出征西涼。」
短短的一句話,卻讓她手指猛地一縮,她抬起眼,滿是震驚:「什麼?」
雖然她早就知道他在籌備攻打西涼的事,但她卻不知道,他的計劃是親自率兵攻打。
「你」她聽見自己的語氣有些緊繃,千言萬語齊齊湧上喉頭,最後沉默了一下,換成了三個字,「為什麼?」
依依不捨的話沒什麼好說,她已經不是他的什麼人。
但問一問情況,還是可以的。
「如果我說是為了你,你會不會留下?」他很想這麼問她一句。
但話到了嘴邊,對上她的目光,他又強行咽了回去。
她不是那種傻乎乎的、心裏只有情愛的小姑娘。
相反她極為拎得清,哪怕是兩人感情最好的時候,她也十分冷靜。
是,他決定親自出征,是想要今早奪回兵權,今早給她一個答案。
雖說是為了她,可其實不也是為了他自己?
拿這種話讓她感動,最後讓她苦苦守在深宮,就為等他一個不太確定的未來嗎?
這樣確實有點太對不起她了。
想了想,他緩緩道:「父皇的病又重了。」
趙昔微瞳孔一縮,這個消息比聽見他要出征更讓她震驚,手臂一晃,茶水險些灑落出來,她的聲音有些急促:「陛下病了?」
皇帝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但再不好也一直這麼拖着。
只要那把龍椅上有這麼個人坐着,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再怎麼耐不住心思,也只能忍着。
可這病情突然加重了,就預示着隨時都有可能
那虎視眈眈的太后能放過這個機會嗎?
李玄夜固然有自己的勢力,可兵權沒有捏在手裏,就等於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拿捏。
她緊緊地捏着茶盞,勉強穩定情緒,問道:「太醫怎麼說?」
才問出口,就明白這話有點多餘。
太醫要是能有辦法,李玄夜又何必這麼着急。
他皺了皺眉,倒沒有她想像得那般脆弱,只低聲道:「若能捱過上半年,或許還有轉機」
趙昔微喃喃道:「半年現在已是二月中旬」
她揪緊了一顆心,只覺得後背有冷汗冒了出來,「也就是說,留給殿下的時間,只有四個月不到?」
她將後背靠在椅子裏,輕聲道,「在這四個月內,殿下必須拿下西涼、奪得兵權,如此才能讓太后徹底死心」越說,越是心驚肉跳。
四個月的時間,打一場只許剩不能敗的仗,太難了。
而且這其中還需要保持朝堂的穩定,不可以有絲毫的動盪來分心。
「是。」李玄夜語聲低緩,「準確的說,是只有三個月時間。」
趙昔微一怔。
分明是坐在明亮的大堂內,春光明媚照進來,可她還是感覺到了風雨摧城的黑暗和陰冷。
李玄夜看穿她的緊張,輕輕伸出手來,於長桌之上握住了她的手腕,語氣鄭重:「今天找你,是有話要交代給你。」
「你說。」趙昔微手指動了動,既想要觸碰,又想要掙脫,最後便選擇了任由他這樣握着,一動不動。
「朝中的一切我都已經安排好。只是你——」
他眸光幽暗了下來,語氣隱隱有些擔憂,「我這一走,太后勢必要出來興風作浪,前朝她或許暫時無法撼動,但後宮仍在她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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