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想要試探一下,本也不算什麼,只是如今這時局恐怕不太合適,畢竟李府君就在那邊,逼的急了容易將人都推到那邊去。」
一直默默跟在朱棣身後青年突然開口,說的是官話,只是還很不熟練,顯然是本地的高麗人,而非隨着朱棣來此的親隨。
「推到那邊又如何,本也不需要太多,正好剔除一二。」
因着蔣瓛將思德等人的態度,朱棣也已經漸漸明白,自家大哥是不希望此時的高麗完全淪為他的藩國,所以才會任由李成桂做大。
這裏面或許有更深的原因,但他還是只願意相信,大哥只是不放心他的能力,所以才會另作安排,只要他展現出足夠的能力,那麼大哥必不會再阻攔。
所以他並沒有仗着身份壓迫李成桂,而是在規則內與他及高麗世家相爭相鬥,剛開始還有些不情願,可到了今時今日,他才真正明白,能走到這個位份的人,皆不好相與。
吃了幾次明里暗裏的虧後,更是不斷警醒,隨着而來的便是與人斗之樂,真其樂無窮,遠比在京的富貴生活快活許多。
現在他不怕李成桂等太強,只怕他們太弱,顯不出自己的本事。
………………
「齊王殿下如今可是越來越不好對付了。」
「哼!怎麼好對付?北邊又跑來萬騎精銳投奔,人家天潢貴胃坐等天上掉金子也夠活了。」
李成桂板着臉聽着下面的人爭論,並沒有發言安撫,因為本也不需要,納哈出的肉,怎麼也輪不到他吃一口,這本也不值得意外。
至於齊王,現在這般規模都算小的了,堂堂大明皇子親王,真若在明面上亮明身份,他們這些投靠大明的及遼東諸衛所軍都得歸其統轄。
那時區區萬騎算什麼,現如今已經不錯了,起碼他還有機會,只要牢牢抓住,憑着身份及手中的兵權,起碼掙下個傳家的富貴。
下面的聲音越發嘈雜,而且站的靠前的一些人也不再是數月前的一批了,這些新晉人物,多為朝廷直接派遣過來的各家嫡系子弟,他也不好得罪,只能給予禮遇。
這也讓他下面的心腹有些不滿,可也沒辦法,不拉攏黨羽,怎麼在動亂中積蓄實力,開京那邊的風聲漸漸傳了過來,高麗亡國之日就在不遠。
這邊戰事結束了,馬上就要率軍平叛去了,但所謂賊過如梳兵過如篦,這叛亂怎麼可能止得住,除非世家大族放開自家的糧倉並分田地予民,否則光靠軍鎮壓,無異於飲鳩止渴。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跑來數人,給帥位的李成桂行禮後快步走到自家將主身後小聲的事了幾句,那幾個將領立刻拍桌而起。
「竟搶到了我等頭上,這是什麼意思!」
「大帥,還請您做主,那位的親軍率部闖入府縣大戶之家肆意劫掠牲畜糧草,這與盜匪何異。」
「區區牛羊,那位殿下想要開口便是,我等難道還會吝嗇與此?這分明是不將我等放在眼裏。」
為首一名中年起身向東方拱手道:「大帥,他自是貴不可言,但難不成還能尊過我等之主?」
東為四向之尊,代表着誰自是不必多言,既然提起這位那麼李成桂就不能在置身事外了,面露難色道:「天地之間除天子之外,自是無人能比東宮,只是間不疏親,卑不謀尊,我等豈能因這等小事擾到殿下。」
「大帥多慮了,自不需驚擾殿下,料想這等瑣碎事那位殿下也不好去找東宮告狀吧,此次這些牲畜糧草便也罷了,只是希望大帥出面告戒那位幾句。」
「是啊,有什麼事大家商量商量,縱兵劫掠自己人怎麼都說不過去。」
李成桂不時點頭但卻什麼態度都不表露,任由他們轉彎抹角的勸說,就是不為所動。
各大家族的代表也沒了辦法,說到底這是李成桂統帥的大軍,他們進來瓜分些勝利果實容易,可真想奪過實際的控制權還差些火候,自然是不可能與他翻臉。
何況這點牲畜糧草,還不值得如此,無論是與那位齊王殿下還是李成桂都一樣,這點氣量他們還是有的,畢竟少了缺了才從下面百姓處搶就好了,反正是無本買賣。
只不過是想藉此讓李成桂徹底與齊王翻臉,到時候他就不得不更倚仗於他們背後的家族,如此一來風險有人扛了,好處還可以一點不差的拿走。
現如今李成桂這個態度,他們也不可能自己去找齊王要回牲畜糧草,不僅不能去要,他們還得主動再送過去一些,兩頭下注早已經是他們的本能了。
鬧騰了半天后終於散了,李成桂伸手捂住眼睛深深的嘆了口氣,終於消停下來了,手掌移開露出蘊含殺意的雙眸。
這些人真是貪得無厭,憑空而來莫名其妙的搶走了許多利益,竟還覺着不夠,想要激化矛盾渾水摸魚。
這筆帳早晚有一天要清算!
料想也不遠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太子爺佈局多時,難道還能就是為了奪取一個仍舊要靠你們掌控的國家?一個已經被你們徹底榨乾了所有的苦寒貧瘠之地?
他麾下心腹在這些時日都被他散去,不是去了各地鎮守,而是去當個高麗各道府的造反首領,他們要吃的就是世家大族。
等他們壯大到一定程度,各家族憑藉自家私軍無法抵抗的時候,他們為了保全家業,一定會將資源投入這已經成型的軍隊中,而這被它們寄予厚望的護家之犬,如果到時作壁上觀呢?
高麗上層將被清空,那時的秩序將由他重新構建,無數無主的田地,加上因亂世饑荒驟減的人口,這就是最好最乾淨的國度了,也是他將要獻給太子爺的完美禮物。
……………
好不容易哄走李嫣,朱標就立刻召見了趕回來的陝西行省參政楊思義,回京交接後馬上就又要奔赴雲南輔左沐英去了。
楊思義是從龍老臣,如今也是年過五旬,等他入殿的時候朱標特意起身迎了幾步,親手扶起頭髮已經有些斑白皮膚也有些粗糙的老者。
仔細打量了幾眼,朱標心中忍不住感嘆,上次見楊思義時,記得其風采,不想短短一兩年,竟差點認不出來了。
「微臣楊思義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千秋萬安。」
「勞愛卿奔波而來啊,劉瑾賜座奉茶。」
「諾。」
「哎,豈勞殿下,臣自己來。」
扶着他落座後朱標嘆道:「不妨事,說起來本宮也是有一二年未見過愛卿了,未曾想卿竟因辛勞老邁至此,本宮心中實在是…」
坐下半個屁股腰嵴挺直的老臣揚起笑臉坦然的道:「為國效力,替君撫民,何言勞苦,天經地義事而已,微臣這幾年來京述職時都與殿下錯開了,與殿下多時未見,這才讓殿下吃了一驚。」
倆人坐下後唏噓了幾句,楊思義喝口茶潤了潤嘴唇後對着朱標道:「微臣奉命回京,手上的公務交接的倉促,勞煩殿下督促,關中之地乾旱頻發,興修水利事關重大,絕不可疏忽懈怠。」
「稟明殿下,去年微臣領役民修了涇陽縣洪渠堰,疏通了龍首渠,今年浚涇陽洪渠堰,既涇陽、三原、禮泉、高陵、臨潼田二百餘里,老臣原本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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