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會兒話後閻東來就有些精神萎靡了,朱標起身為他掖了掖被子道:「望卿早愈,將以國事相托。」
不等閻東來再說什麼,朱標就轉身離去了,門口守着的閻家几子趕忙跟上相送,府內伺候的奴僕們各個與有榮焉。
在這京城誰不知道,太子殿下甚少親往臣子之家,除了皇親國戚外,不是誰家都有體面能得儲君垂幸的。
「臣等恭送太子殿下!」
該探望的人都探望過了,車駕回返宮中,朱標有些神情厭倦的靠在軟塌上,劉瑾奉上一杯熱茶稟報道:「方才靖江王府的人有密報呈上…」
朱標沒興趣聽完,擺擺手道:「罷了,全是污言穢語異想天開的蠢物,無需理會,且由他的去吧。」
「諾。」
朱標閉目思索起來,朱守謙府上的事情不足為慮,別說他就算是他爹朱文正活着也是一樣,些許宗親內部之事而已。
朱標想的是朝廷大局,自己父皇提前北巡,也就意味着朝廷運轉確實有些艱難了,這也是開國初年國家人才儲備不足,真遇上了問題,連補缺的官員士子都湊不齊。
國子監那邊還是要加大投入,看來還是得讓宋老夫子任國子監祭酒,表明東宮對國子監的期許看重,在從江南押送來的文人士子中,挑選出一批才敢品格出眾之輩,任教員學子皆可。
真有問題的都已經被處決了,押送來這批本就是受牽連者居多,或許也有些是志於山水風光,無心仕途之人,不過都不重要。
天下百廢待興,可沒功夫講究什麼人權志向,但有用者,必委以任事,想要光享受不出力是不成了,就是個廢材也得發揮光熱。
起碼得等到朱標確認朝廷的人才儲備充足了,才有讓他們自己選擇的權利,這就是亂世用重典。
這些年以來被遷的那些百姓就願意背井離鄉了?戍邊鎮守的將士們就願意離妻舍子兵戈為伴了?
都不是,只是因為國家有需要,萬事且以大局為重,那麼生活最優越的士子們,憑什麼就可以享受了呢,流連於勾欄酒肆肆意抨擊朝政,卻又不願為國效力,只曉得嚮往宋元士大夫之享樂。
江南天下文氣之所在,但這份文氣也該接接地氣了,士之優越具賴農工商之供養,享其福亦該當其責,上佐君王下安百姓。
回宮後朱標徑直到了謹身殿,老朱正在批閱奏章,雖說明日即便要啟程北巡,但真需要他準備的其實沒有,自由下面的人操持。
「兒臣拜見父皇。」
「起來吧,你姑父身體還好吧,可替咱問候過了?」
「姑父身體康健,知曉父皇即將北巡後也請兒臣代為問好。」
朱元璋欣然道:「那就好啊,咱離京這段時日你也要多照顧你姑父的身體,畢竟是上了年歲的人了。」
朱標應諾,由此亦可見昔年李貞對赤貧的朱家幫扶,是讓自己父皇由衷感懷的,要知道老朱可還是有一個長姐姐夫的,但從未見有多提過,只是礙於情面追封了個駙馬都尉而已。
否則無後的哀榮而已,追封的再大也不過是個場面事,能讓如此重血脈親族的老朱如此忽視,可見昔年相處並不好。
朱標自然也不會為了兩個沒見過的人說什麼,不過他日後若是登基,說不定還得加封一次,畢竟朱家正經兒的親族太少。
「去了一趟閻府,大理寺卿的人選可有着落了,刑部那邊近來不安分的緊,莫要出了漏子,殺罰刑釋皆由咱定,給他們職權可不是讓他們賣好的。」
朱標坐到自己專屬的書案後面應道:「兒臣明白,這幾日間就安排好人選,刑部那邊也會適時敲打敲打。」
朱元璋滿意的點點頭,就是因為放心兒子的手段他才能安心的去北巡,否則就這風雨飄搖的情況之下,只能是留京坐鎮。
有些人兒子可以放,他放的話反而不美,會有朝令夕改之嫌,上位者最忌此舉。
朱元璋思索片刻道:「常遇春已經開始班師回朝,咱北上會去見他一見,等他到京的時候便一切從簡,不必再大張旗鼓的出迎了。」
朱標其實本就沒打算張揚,常遇春是他的岳丈,還是他僅有的兩個嫡子的外祖,這份關係已經不需要太刻意了。
中山王徐達現如今坐鎮蘇州,就算江南事了估計也是要調到西南坐鎮的,京營大權還是要歸開平王常遇春執掌,得了里子別的的就要削弱些了。
幾件着重的要務說了說,其餘的瑣事也就沒必要談了,還是那句話,這天下看起來暗流涌動但其實穩定的很,北疆和京營沒問題,那天下就是太平。
朱標活動了下手腕,劉瑾恭敬的從皇帝御案上搬過一些奏章,時隔多時,他又要重新回到批閱奏章的瑣碎事中了。
首先就是馬政,朝廷早就讓京城及廬州鎮江鳳陽等府滁和等州民養馬江北以便水草,馬匹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再怎麼都是不夠的。
朝廷的政策看起來很具體了,但下面實行起來問題重重,原因是各種各樣,暗中藉此損民謀私的也不在少數,但還是要維持。
再翻開下一份奏章,唐勝宗奉命奏築潞州城周五千七百七十四丈,計一夫築城二寸,合用二十八萬八千七百人許之。
唐勝宗因坐擅馳驛騎,奪延安侯爵,受命修築潞州城牆,如今看來差事辦的很好,但辦的好也是個問題。
唐勝宗是跟他北伐過的武勛,按說也該是東宮嫡系,但此人脾性不是太合朱標的心意,而且還和李善長過於親厚,也一直是胡惟庸壓制汪廣洋的主要支持者。
以他的能力而言,鑄城非其所擅,這麼快辦好定然是有人讓潞州各方全力支持了,到底是何人此時也不言而喻了。
不過也好,胡惟庸近來不太好過,雖然中書省代掌了眾多官署衙門的權職,但他在官員以及士林間的名望卻是下跌的比較嚴重,身為丞相沒能勸阻住君王就是無能。
連帶着淮西勛貴們也有些懷疑胡惟庸是否有能力幫他們穩固住利益了,要知道胡惟庸上位完全是因為他是淮西人還是李善長的弟子,至於他己身可沒有半點爵位。
這丞相如果當的好也就罷了,若是不行,他們就再換一個合適的,開國至今大明朝的丞相也就是中山王徐達,長沙王李善長,忠勤伯汪廣洋以及楊憲胡惟庸。
這裏面徐達李善長是淮西人,楊憲汪廣洋不是,所以他們一死一貶,別看平日淮西勛貴們不聲不響好似什麼都不參合,但他們的影響力是方方面面的。
這股勢力是朱元璋奪得天下的根本基石,可現在卻是影響朝廷公正的禍患,他們之中不僅是公侯頻出,更是絕大多地方衛所的將領,京營多半的將校也都是出身淮西。
鄉黨幫扶在軍中最為明顯,只要你出身淮西,那麼無論做什麼都是事半功倍,否則就是事倍功半,如此而已,久而久之軍中上層中層也就多是淮西人了。
所謂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大明安穩與否從不在於江南書生士子,而是在這京營衛所之間,他們安穩天下就安穩,他們叛逆天下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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