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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人的病情也日益眼中,終日躺在病床上下不得地。
本該他處理的奏摺,自然也只能交給首相范質來定奪。
每日早朝結束以及放衙後,范質都會來到郭榮的寢宮,向郭榮匯報近況。
這日黃昏,聽完范質波瀾不驚的匯報,靠在病榻上的郭榮開了口「范卿,朕欲立符貴妃為皇后,在朕病重期間行監國重任。」
匯報工作結束,坐在病榻前的范質收起謄抄重要事項的小冊子,面目平靜地回道「此乃國家之幸。」
一個帝國本就應該有皇帝與皇后,在皇帝出現意外的時候,皇后就可代行監國,確保國家不出現大的動亂。
只是郭榮比較專情,符皇后死後他一直堅持不立皇后。
如今他自知時日無多,想要給幼子找個監護人,這才想起了符貴妃。
范質對此自然是支持的,他有什麼理由不支持呢?維護國家的穩定向來是他的第一要務。
但光將符貴妃立為皇后是不夠的,范質認為還少了點什麼。
還不等范質反應過來,郭榮就補上一句「符貴妃雖立為皇后,但只要她一日監國,則其父一日不可入開封。」
「陛下聖明。」范質這聲稱讚出自真心,絕非恭維的好聽話。
郭榮似是乏力,眯着眼歇了一陣後,以商量的口吻問道「趙匡胤不宜執掌禁軍,當外放節鎮,范卿以為如何?」
范質愣了愣,方才回道「軍國之事,臣不便置喙。」
郭榮卻不給范質逃避的空間「你現在是參知樞密院事,這軍國之事你自然有權置喙。」
自打去年兼任參知樞密院事後,范質依然還秉持着儘量不參與軍事的原則。
每逢樞密院商議重要軍務,范質都只是旁聽,但甚少發表個人意見,只是對魏仁浦的決議表示贊同。
郭榮對此自然不滿。
他將范質調入樞密院,本意是為了制衡魏仁浦,而不是找根只會點頭的木樁。
隨着郭榮平衡禁軍的策略破產,樞密院的均衡就顯得尤為重要,他不能再放任魏仁浦獨掌大權。
郭榮這一問,既是在徵求范質的意見,也是對范質的一次質問這樞密院的擔子,你接還是不接?
范質欲言又止,很是猶豫,郭榮這是在託孤,他不是不明白。
自郭榮病重以來,國家的一應政務都決於范質之手。
若是再加上軍權,那范質就將成為集軍政大權於一身的託孤重臣。
染指軍權固然能令范質的權勢大大擴充,可這也意味着風險。
如今可不是什麼大一統的和平年代,而是六十年間五度朝代更替的亂世。
郭榮若死,他的幼子怎麼可能坐穩皇位?
軍事政變幾乎無可避免。
在當今這個時代環境下,就算范質有心救國也無力回天。
一旦周朝亡於政變,郭榮留下的孤兒寡母受人欺辱,身為託孤重臣的范質必然要背負責任,一個「不能盡忠」的帽子是絕對跑不掉的。
正所謂「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在史書留下光輝的正面評價是儒者們一生的追求,從古至今的儒者無不嗜名如命。
范質自然也珍惜自己的名聲,但只要他真的接下託孤重臣的擔子,他在史書上的名聲就絕對好不到哪去。
搖搖欲墜的周朝不是他范質想拯救就能拯救的。
郭榮感受到了范質的猶豫,他睜開眼,怔怔地望着范質,語氣近乎懇求「范卿,朕自知時日無多,唯一牽掛的就是這個國家,能令國家安定者,唯有范卿一人,還望范卿能接過重任,朕於九泉之下也能死而無憾了。」
范質還是第一次見到郭榮如此卑微的姿態,他微微低下頭「陛下言重了,陛下春秋鼎盛,只需靜心休養,疥蘚小疾自能痊癒如初。」
「你就不必寬慰朕了,朕這病,不是想治就能治好的。」說罷,郭榮身體突然往前一傾,竟將右手搭在了范質的手背上「朕知道你為何而猶豫,但見在君臣一場的份上,朕只想要你一個承諾。」
范質的第一反應是抽手,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看着郭榮這一臉哀求的可憐樣子,范質動了惻隱之心。
郭榮自繼位以來的種種辛勤與付出,范質都看在眼裏。
即便是夙興夜寐都難以形容郭榮處理軍政要務上的辛勞。
再加上四次帶兵親征,徹底拖垮了郭榮健康的身體,以至於年不滿四十就重病纏身、油盡燈枯。
不光如此,在短短的五年間,郭榮最摯愛的妻子以及最信任的臣子皆撒手人寰。
這令他本就枯竭的身體又添上了沉重的精神打擊。
在為了帝國竭盡心力的同時,郭榮絲毫不耽於享樂,他唯一的興趣愛好,就是聽聽市井裏的曲子詞罷了,皇宮內本就不多的金銀器皿甚至都被他充了國庫。
幾乎付出了一切的郭榮又收穫了些什麼?
在內,周朝對地方的統治癒加鞏固,各地節鎮再難掀起風浪,同時還釐清了各地賦稅,拓寬了周朝的戰爭潛力。
對外,從後蜀手上收回了山前四州,從南唐手中奪回了淮南十四州,而後又從契丹那拿下了四個州,開拓的疆土雖然稱不上很多,但也都是極為關鍵的要地。
郭榮為帝的短短五年,對內對外都稱得上卓有建樹。
可付出一切代價來換取這些,值當嗎?
且不提旁人如何評價,反正范質認為是不怎麼值當的。
在范質看來,以郭榮的心智以及能力,身為帝王的他若能秉持循序漸進的思想,或許能夠取得更多成就,若能多活個二三十年便是統一天下也未嘗不可。
當然了,即便認為不值,范質依然欽佩郭榮為帝的態度以及成就。
手背感受着郭榮掌心處傳來的冰涼,范質一時間思緒萬千。
不公。
范質突然認為上天很不公平。
郭榮身為帝王縱然有種種不是,他不愛惜己身、他擅用酷吏、他極易動怒、他濫殺過官員也在淮南坑死過不少百姓可這些都是帝王們經常犯下的錯誤,以郭榮的功過,他不該淪落到今日之地步。
正是這種不公,讓范質動了惻隱之心。
面對這樣一位帝王的苦苦懇求,范質不忍拒絕。
見范質長久的沉默,郭榮有些慌了,連帶着嗓子也沙啞了起來「范卿」
這一聲近乎哀求的呼喊將范質的思緒拉回了當下。
范質定了定心神,再抬起自己的右手緊緊握住郭榮的右手「陛下,臣以為,趙匡胤執掌禁軍近兩載,此人雖善於治軍,但頗具野心,所提拔之武將盡皆心腹,留此人在禁軍恐釀成大禍,宜當外放節鎮。」
雖然並沒有直接許下承諾,但范質此番回答無疑是接受了郭榮的安排他願意承擔起軍國重任,成為郭榮的託孤重臣。
「好好好」得此回答,郭榮如釋重負,他滿意地收回手,身體也重新靠回榻上「范卿所言在理,就依范卿之言,將這趙匡胤外放節鎮。」
范質承下了重任,很快就進入角色,提醒道「陛下,趙匡胤畢竟是功勳近臣,同州偏遠窮困,當將其移鎮至富庶節鎮方能服眾。」
郭榮困了,又闔上了眼「有勞范卿提點,朕朕會注意的」
一直在臥榻後靜靜聽着的張守恩走上前來「范相公,今日就到此為止吧,陛下該歇息了。」
現在的郭榮極度嗜睡,范質知道到時間了,他起身對郭榮躬身行禮「若無事,臣告退。」
郭榮隱於病榻之後,新任皇后符氏垂簾於台前,再加上范質的一手操持,周朝的軍政兩界開始了新一輪的權力交替。
符皇后的上台以及趙匡胤的外放只是一個開始。
但這些風風雨雨與即將離京的某人已經沒多大關係了。
熟悉的俞氏腳店二樓雅間,趙匡胤再次與魏仁浦同坐一桌。
魏仁浦舉起酒杯,臉上是成竹在胸的微笑「去了節鎮,你就在節鎮安心待着,京中自有我為你操持。」
「一切就託付給魏相了。」趙匡胤同樣舉起酒杯,臉上則是一臉的輕鬆寫意。
外放節鎮早在兩人的預料之中。
而郭榮通過北伐清洗禁軍的計劃也早早被魏仁浦識破。
通過趙匡胤在前線的不斷努力,絕大部分隨軍武將都對郭榮的繼續北伐持否定態度,進而破壞了郭榮的全盤計劃。
事後,雖然郭榮可以通過調鎮將趙匡胤外放,可趙匡胤提拔的那些中低層武將卻穩如泰山,郭榮已沒有藉口再動他們。
清洗高層武將和清洗中低層武將是有區別的。
軍隊向來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拔出來了就需要有人補上,原來的蘿蔔也需要新坑來埋,這些運作都需要合理的理由以及合適的手段,更重要的是需要大量的時間與工作,否則就會動搖軍隊的根基。
偏偏現在的郭榮以及現在的朝廷並無合適的理由,更沒有這個空閒與時間。
隨着酒杯的碰撞發出的清脆響聲,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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