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鬥在五代末 第十一章 以工代賑

    測試廣告1趙匡胤待之以禮,李延慶也以禮還之:「下官昨日冒然辯駁太尉,實乃下官孟浪,幸得太尉寬容,下官不勝感激,身為推官,審訊囚犯乃是下官本分,若有遺漏,還請太尉多加監督指正。一窩蟻  www.yiwoyi.com」

    而且李延慶也表明自己不會完全承擔審訊的職責,趙匡胤身為滁州守將,大權在握,自然有監督之責。

    「哈哈,好說好說。」趙匡胤站起身,大笑着走到李延慶面前:「只要李推官願意接下審訊的擔子,這些都好說,現在還是讓某帶推官去瞧瞧公廨,這可是某親自為推官挑選的。」

    李延慶也站起身,並婉拒道:「此等小事何須太尉操心,讓衛兵帶下官去便是。」

    這趙匡胤的態度轉變得也太離譜了吧?完全就是一百八十度轉彎...李延慶心中的警惕值已然拉滿。

    「嗨,此事無需衛兵。」趙匡胤一步就跨到李延慶面前,伸出大手把住李延慶的肩膀:「還是某親自帶你去。」

    趙匡胤盛情相邀,李延慶心知難以推辭,而且也確實想更多地了解了解趙匡胤,便跟着他去往新設立的推官衙門。

    李延慶的公廨位於這套豪宅第三進的一處獨立院落,共有一間主房兩間廂房,而且還有一道側門直通宅邸外,十分便利。

    帶着李延慶來到推官衙門,並將公廨內的兩名胥吏介紹給李延慶,而後趙匡胤便藉口公務繁忙離去。

    李延慶這位滁州推官,目前統共就只有兩名文吏可以差使,兩人皆是二十出頭,一位名為戴景,一位名為婁斌。

    文吏只是對州衙里刀筆吏的統稱,在推官公廨里,文吏有個專有稱謂:孔目官。

    按照規矩,推官衙門內的一切判案公文,都應該出自孔目官之手,作為推官的李延慶,無需動筆書寫判詞、供狀之類的文書。

    似孔目官這等吏職,在州衙內算得上最高一級的胥吏,而且有較高的書法、刑名等能力要求,為求方便,一般情況下都是在家族師徒間傳承。

    戴景、婁斌兩位孔目官的父輩,曾經都在滁州州衙內充任孔目官,兩家皆是本地高門,家族勢力深厚,在滁州三縣極有影響力。

    趙匡胤離去前提醒過李延慶,讓李延慶切莫輕易開罪這兩位孔目官,以免徹底無人可用。

    如果按照原本的胥吏定額,李延慶這位滁州推官手下,應該還會有負責查案、審訊的推司和法司,負責緝拿押運犯人的院虞侯等重要胥吏。

    只不過原本在滁州衙門中當差的上述胥吏,現下都還沒有返回衙門當差。

    李延慶這位推官也就只能一力擔當起查案、審訊的職責,緝拿押運犯人的任務則交由趙匡胤手下的士兵們負責。

    與兩名孔目官交談一番,略微熟悉後,李延慶便開始了對囚犯的審訊。

    李延慶坐在公案後,身着寬大的青色官袍,頭戴短翅平頂幞頭,面色肅穆地盯着面前的犯人:「姓名?」

    「韋江。」囚犯身形乾瘦,穿着污穢的褐色麻衣,披頭散髮,下頜鬍子拉茬。

    「籍貫?」

    「滁州清流縣人。」

    「所犯何事?」

    「六日前,小人飢餓難忍,跑去城外,在一院中偷了兩隻雞,被戶主給逮住報官,然後就被抓進了大牢。」說罷,韋江用力磕着響頭:「小的只是偷了兩隻雞,罪不至死,還請官人開恩啊!」

    李延慶當即命令衙內士兵:「扶他起來。」

    立刻就有兩名士兵上前,鉗住韋江的雙臂,把他提將起來,額頭已然滿是鮮血,嘴上還在不停求饒。

    李延慶面如沉湖:「三月以前,你在滁州是做什麼營生的?為何會淪落到偷雞?」

    「回官人,小的曾是通淮門旁弘濟腳店的一名行菜,自幼無親無故,全仰仗東家照顧,才能住在腳店裏吃上口飯,三月之後東家就已無蹤無影,腳店也開不下去,小的身上沒多少錢,城裏也沒有用人的地方,半個多月後錢花光了,飢餓難耐,這才出城偷了兩隻雞。」

    韋江沙啞着嗓子顫巍巍地說完,想從眼角擠出點眼淚來,卻怎麼也擠不出來。

    李延慶牢記職責,不為所動,依舊沉着臉問道:「你所言是否句句屬實?本官已派人去告官的戶主那取證,若是你有半句虛言,即便你罪不至死,本官恐怕也難以保你性命。」

    韋江當即高喝:「小的句句屬實,絕無虛言,還望官人明察啊!」

    李延慶對士兵擺了擺手:「先押下去,等候發落,帶另一名囚犯上來。」

    兩名士兵當即將哭嚷着的韋江拖出了衙門。

    「你們可記錄好了?」李延慶轉頭看向右手邊並派坐着的兩名孔目官。

    按照慣例,一名囚犯的供書需要謄抄兩遍,一份上交,一份自留。

    孔目官戴景放下筆:「回推官,已記錄完畢。」

    「很好。」李延慶點了點頭,問道:「這通淮門旁,確有通濟腳店?」

    「通淮門旁確實是有這麼一家通濟腳店,目前已經歇業。」孔目官婁斌也將細毫擱到筆架上:「聽聞那東家是江寧人氏,能從江寧府弄來好酒,故而在城中生意極好,下官也曾去那通濟腳店吃過酒,不過覺得味道一般,便只去過一次,故並不認得這韋江。」

    戴景出聲附和:「下官也是,並不認得這韋江。」

    李延慶再度問道:「那你們覺得這韋江的供詞是否為實?」

    戴景輕聲回道:「下官覺得還算可信,家父自上月初起,就在全椒城外開設粥棚施粥,確實有不少如韋江這般給人做工的幫傭來吃粥,但究竟實情如何,還得看司馬參軍帶回的證詞。」

    說罷,戴景又補上一句:「不過下官家中存糧現已告罄,粥鋪也在十日前就已拆除。」

    開粥棚,這戴家家底恐怕相當厚實,應該是怕周軍上門征糧,故意開設粥棚掩人耳目......李延慶心中猜度着。


    此時,士兵拖着第二名囚犯進到衙門內,李延慶與兩名孔目官再度忙碌起來。

    李延慶審訊速度極快,下午申時剛過,就已完成了二十餘名囚犯的審訊。

    這些囚犯都是清流縣人,李延慶拿到供詞,只等司徒毓拿回證詞,兩相對照,便可初步判刑結案。

    李延慶本來也不想如此草率結案,但在目前人手不足、監獄爆滿的情況下,也是無奈之舉。

    而且周朝新占滁州,朝廷一再強調要以仁政待民,李延慶認可朝廷的政策,將不少無辜或者輕罪的囚犯長久關押下去,並不符合仁政的理念。

    這二十名囚犯大多是沒有耕地的城市居民,城內百業凋零,這些人淪為失業人口,加之城內物價飛漲,這就導致他們無法購糧生存,迫不得已偷盜打劫。

    李延慶現在頭疼的是,這種類型的囚犯絕對不是少數,而且滁州城內此刻也許還有不少處於犯罪邊緣的失業市民。

    將這些囚犯施加刑罰並放出監獄後,該如何安置他們,又該如何杜絕此等犯罪?

    推官衙門主房旁有兩間本是臥室的耳房,李延慶審完囚犯後,進到左耳房,躺在床上小憩。

    趙匡胤這廝很貼心嘛,連床都備好了......

    望着透過紙窗的蒙蒙陽光,李延慶靈光乍現,突然想到了一個好法子:以工代賑。

    原來的滁州州衙被燒毀,現在的臨時州衙是一處豪宅,雖然排場足夠,但卻不夠莊嚴,而且屋舍的佈局也完全和衙門搭不上邊,若是重建州衙,那便可以安排這些囚犯就業。

    待到新州衙建好,滁州城內的各行各業估計也會初步恢復,屆時這些囚犯們要找到工作也並不困難。

    這主意不錯,李延慶越想越覺得這法子靠譜。

    但這法子必須得通過趙匡胤的認可,才有施行的可能。

    正當李延慶起身,打算去找趙匡胤商量時,趙匡胤麾下的士兵卻找上門來。

    「李推官,太尉有事找你,請推官立刻隨我等去見太尉。」

    李延慶跟着士兵剛進入趙匡胤的公廨,身着緋色官袍的趙匡胤就笑着迎了上來:「李推官來得正好,快隨我去迎馬知州入城。」

    「馬知州回滁州城了?」李延慶隨口問道。

    「方才士兵來報,只有三里地了。」趙匡胤性子急,此刻已經走出了公廨。

    李延慶跟着趙匡胤,在一眾禁軍士兵的簇擁下,從北門望泗門出城。

    「太尉可知,這滁州城中一斗稻米市價幾何?」李延慶與趙匡胤並轡而行,若無其事地問道。

    「一斗約莫七十文。」趙匡胤扭頭看了眼李延慶:「推官問這作甚?若是家中缺米,只管向某說一聲,某立刻就叫士兵搬幾車去推官家中,管夠。」

    李延慶提起馬韁,拱手稱謝:「那便多謝太尉了。」

    趙匡胤咧嘴笑道:「這有何可謝?你乃是本州推官,若是讓推官挨餓,某可無地自容。」

    「聽太尉這說法,咱們滁州城的存糧應該不少吧?」李延慶很想知道滁州城目前的家底。

    「多倒是不多,但絕對夠用。」趙匡胤轉頭看向前方大道:「那皇甫暉倒也是個妙人,他派人燒了州衙,卻沒有燒府庫糧倉,某俘虜他後,問他為何不燒,你猜他是如何作答的?」

    李延慶心中已有猜測,但還是配合着問道:「他為何不燒糧倉?」

    「那皇甫暉雖說是三姓家奴,降過契丹南唐,卻也心懷百姓,他說若是燒了糧倉,周軍便會向滁州百姓征糧,屆時滁州將會生靈塗炭,所以他才留下了府庫糧倉,裏邊有滁州去歲徵收的糧草錢財,某找來賬簿一對照,甚至分文不少。」

    聽語氣,趙匡胤對那皇甫暉甚至還有些淡淡的欽佩之意。

    想不到這皇甫暉還有如此一樁壯舉,李延慶對自己之前給皇甫暉「跳樑小丑」的評價而感到一絲羞愧。

    心中思緒一閃,李延慶稱讚道:「這位皇甫暉確實心懷百姓,倒也是位仁者。」

    「他皇甫暉仁不仁,某不清楚,不過這糧倉確實對我軍裨益極大,也保住了滁州百姓,某也向聖上呈報過此事,希望他能有個善終,可惜這皇甫暉剛進壽州大營就逝世了。」趙匡胤的語氣中帶着不加掩飾的遺憾。

    當初趙匡胤進攻清流關,還曾在這皇甫暉手上敗過一陣,折損了好幾百兵馬。

    對皇甫暉的用兵才能,趙匡胤也是完全認可的。

    「皇甫將軍驟然逝世,下官也深感遺憾。」李延慶接着說道:「不過既然滁州糧秣充足,下官卻有個不情之請。」

    「推官直言便是,若是有益於滁州,某絕對支持。」

    趙匡胤已經看過推官衙門遞上的二十餘份供詞,心中對李延慶的審案能力已然認可,雖然抱有成見,但兩人目前可謂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將滁州治理好,得到朝廷的褒獎,才是最要緊的。

    甚至,趙匡胤還有些期待李延慶能提出什麼絕妙的法子。

    李延慶開門見山:「下官想重建滁州衙門。」

    「重建滁州衙門?」趙匡胤略帶疑惑地問道:「重建衙門有什麼用處?」

    李延慶並不急着回答,而是徐徐說道:「太尉若是看過下官呈上的供詞,就能知道,今日的二十名囚犯,大多曾是滁州城裏的坊郭戶,他們在城外沒有耕地,只能靠着給人做幫傭討口飯吃。

    如今滁州城內百業凋零,這些幫傭們失去了工作和薪俸,只能坐吃山空,加之城內糧價高漲,有的人已經淪為了罪犯,其餘人估計也即將成為罪犯,若是不加以救濟,恐怕滁州將來會更加混亂。」

    趙匡胤腦筋一時沒能轉過來:「此事某也略微聽馬知州說起過,但重建衙門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李延慶點醒道:「重建衙門需要工人,城中正好就有不少失去工作的坊郭戶,州衙出糧,僱傭這些失去工作的坊郭戶來做活,這樣不就能解決他們的吃飯問題嗎?」

    趙匡胤也是一點就通,稱讚道:「李推官此法確實不錯,與朝廷災年修築河堤很是相似。」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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