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之上。
有龍抬頭。
頓時。
水流湍急,掀起驚濤駭浪。
趙戎一驚。
第一眼看去,便是一雙攝人血目。
再看第二眼,
便是千米之外,有抬頭蛟龍帶着高出江面數十丈的駭浪撲面而來。
仿佛下一剎那便能將龍船撞的粉身碎骨。
淹沒一切。
趙戎呼吸一窒。
這條蛟龍高出水面的部分,已有數十丈,全身不知多長。
其狀似蛇,身披鱗甲,頭生龍鬚與未成形的幼角,頸有白嬰,胸前赭飛,水面上露出了兩足。
此時它渾身血紅,雙目亦是通紅,仔細一看原來是蛟身之上有不計其數的傷口,鮮血淋漓,流而不止。
偶爾江水洗滌,才能短暫的現出白色的蛟身。
原來是一隻浴血的細頸白蛟。
此刻。
他懷中正在聽着他心跳的蘇小小。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身體的僵硬與心跳的加快,抑或是被江水的異常聲勢吸引。
她如小鹿般警覺抬頭,第一眼便是情郎的古怪表情。
蘇小小循着趙戎目光轉頭,下一刻便美目圓睜。
「呀!這……這是……」
趙戎心裏焦急萬分,緊緊抿唇,目光急速四望,要尋那逃脫之法。
可這大江之上,周圍全是滾滾江水。
即使大如一座青山般的龍船也只不過是茫茫一粟罷了。
船後那隻已經相距不足千米,即將撞上龍船的白蛟周遭又帶着百米巨浪。
龍船在大江的中心航道行駛,那隻全身血紅的白蛟亦是行走大江中心。
此時即使龍船偏離航道,抑或是那隻白蛟讓開。
都於事無補,因為白蛟帶起的浩蕩大浪就能把龍船掀翻。
更別提那來勢洶洶的白蛟哪裏有半點讓道或停泊之意。
龍船與蛟龍下一刻便要追尾。
他與蘇小小更是逃無可逃。
趙戎咬牙,瞬息千念,目光直直那條浴血白蛟,心裏甚至猜測這是否是衝着他來到……
只是趙戎心中剛生出絕望之意。
周圍形勢瞬息萬變。
龍船某處飛出一道背劍的消瘦身影,是一位青年男子。
此背劍男子渺小的身體與龐大的龍船相比,是螻蟻與陸象之別。
可是。
只見這背劍男子探手隔空向下一抓,握拳上提。
轟!
整艘龐大龍船就像被人托起般,向上懸浮而起。
背劍男子拳頭越抬越慢。
龍船卻越升越快,離江面越來越遠。
十丈。
二十丈。
四十丈。
八十丈。
砰!
嘩啦!
一霎那。
龍船與白蛟已然相遇。
船底的高度依舊沒有高過蛟龍掀起的巨浪。
但是。
抬頭的白蛟卻萬幸沒有撞到浮空的船身。
龍船被巨浪猛烈拍擊,轉瞬被淹沒一半的船底,船身震顫不已,卻依舊堅挺。
炸裂的水汽激盪千米之高。
一道朦朧七色的彩虹隱約浮現。
落下的水滴,化為了一場短暫的傾盆大雨。
龍船與白蛟。
二者相交而過。
剛剛的一切都只是發生在幾息之間。
讓人措手不及,還未反應就已結束。
蛟龍遠去,大浪平息,龍船重回江面。
正彎腰將蘇小小嬌小的身軀抱入懷裏的趙戎緩緩直起了身。
大口喘着粗氣,怔怔的看着那白蛟離去的方向。
「趙郎,趙郎。」
蘇小小在趙戎懷中抬起頭,上下打量,着急的檢查着趙戎的身體。
剛剛龍舟與巨浪撞擊的那一刻,趙戎第一時間把她護在了懷裏,她此刻擔憂趙戎被剛剛的聲勢波及到。
「我沒事。」趙戎皺眉四顧。
蘇小小聞言,心裏微微一松,隨後便是暖融融的,她抬起小手,用袖子溫柔的幫他細心擦着臉上的水漬。
蘇小小看了眼趙戎表情,輕聲道:「那隻蛟龍應該是在大瀆走江。」
趙戎此刻正在細細打量着半空中那個剛剛救了一船人性命的背劍青年。
一身白色布衣,面貌普通,所背之劍,劍柄劍鞘皆被白布層層包裹,看不清摸樣。
此時危險已過,一船乘客已經平息下來,船外不時有之前大浪來臨時逃脫飛走的修士重新飛回。
船上聲音嘈雜,是眾人在開口感謝那背劍青年的救命之舉。
只是那背劍青年毫不理會,正側頭皺眉盯着那走江白蛟離去的背影,面無表情,只是身後那把劍微微顫鳴,宛若蟬吟。
趙戎聽到蘇小小的話,回過頭來,問道:「走江?」
蘇小小淺淺一笑,準備開口,只是下一秒,便見趙戎又猛地轉頭望向身後,她見狀也好奇的看去。
只見後方,剛剛白蛟來時的方向,再次出現了十數道遁光。
隨後,風雷之聲伴隨着江水之聲濤濤而來。
趙戎還待細看,那數十道遁光便已轉瞬接近。
一眾遁光中有三道遁光忽然離隊散開。
其餘大部分的遁光繼續前行,去追趕那走江白蛟。
那離群的三道遁光中,有兩道遁光分別去往大江兩岸,似乎是在追逐那已經蔓延兩岸山林數十里的洪水。
最後一道遁光卻是停在了龍船上空,距離那背劍青年不遠處,顯出身形,是一個面目俊朗,衣着飄灑的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低頭掃了眼下方的龍船後,鬆了口氣,拱手沖背劍青年誠懇道:
「多謝閣下出手,否則寧師妹要不得已鑄成大錯了,在下李越陽,乃欣然宗……咦!」
白衣青年目光掠過背劍青年身後那把被白布層層纏繞的劍時,倏忽一頓,驚咦一聲,又多看了幾眼,隨即眼神炯炯,吸氣道:
「你可是江師兄?」
背劍青年自李越陽來了以後,便只看了他一眼,就不理會了,一直把目光投向白蛟離去的方向,猶豫着要不要出劍。
此時聽聞李越陽的驚嘆出聲,背劍青年緩緩回過頭來,表情木訥的瞧了瞧李越陽,忽然開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發問。
「那隻白蛟,是你們欣然宗的?」
李越陽一怔,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心裏一驚,趕忙解釋,「江師兄,寧師妹的異類身份早已在你們司寇府登記在冊了,這次的短途走江也得到了司寇府的赦令。」
言罷,李越陽取出一張金色紙頁,恭敬的遞給背劍青年。
後者接過,垂目看了幾眼,之後,沒有不說話,直接還了回去。
只是。
他背後纏繞白布的劍。
霎那間。
停止了蟬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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