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新一的吩咐,毛利蘭悄悄地跟那兩位在病房外值守的警員打了招呼,讓他們時刻注意盯着澤木公平。
澤木公平似乎並未察覺到大家對他的提防,而且,表現得也非常自然鎮定。
等毛利蘭走過他身前時,他還很自然地主動打起招呼:
「小蘭,現在在病房裏的就是警視廳的林管理官吧?」
「他來這裏,是不是因為昨天辻先生遭遇的意外,還有什麼問題啊?」
「沒有呢。」毛利蘭搖了搖頭,九真一假地回答道:「林先生檢查過了,他也說辻先生應該是因為意外而窒息的。」
「這樣啊...」澤木公平的笑容依舊平靜。
而他輕描淡寫地隨口問了兩句之後,又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我先去一下衛生間。」
「既然辻先生也沒事,這又是一場單純的意外,等等我也該離開了。」
澤木公平一邊自顧自地說着,一邊邁着淡定平穩的步伐,緩緩向衛生間走去。
「嗯...好的。」毛利蘭欲言又止。
目前來看這件事大概率是一次意外的,她也找不到理由把澤木公平強留下來。
而且,現在這傢伙是要去上廁所,她一個女孩子也不好跟着。
毛利蘭別無他法,只好給那兩位警員暗使眼神,讓他們注意監視跟蹤澤木公平。
就這樣,澤木公平神色自然地向衛生間走去。
那兩個警員也裝作正好來了「靈感」的樣子,緊緊綴在他身後,組隊上起了廁所。
而在他們離開之後...
「辻先生,辻先生,你醒了嗎?」
病房裏傳來林新一那試探性的呼喊。
「辻先生醒了?」
毛利蘭微微一愣,隨後便匆匆跑回病房。
她心中十分好奇,林新一剛剛所說的,「剩下的一種可能」到底是什麼。
「唔...胸口好悶...」
辻弘樹那無意識的呢喃聲在病房裏響起。
他暈暈乎乎地從病榻上坐起身子,又像是眼花的老頭子一樣緊緊眯着眼睛,看了看坐在病榻前面的林新一:
「你...你是...昨天來過的,那位林管理官?」
「你怎麼在這?」
「等等...昨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怎麼只記得,小五郎先生在床上偷偷親我...」
辻弘樹顯然還沒從宿醉和昏迷里完全清醒過來,跟他對起話來有些費勁。
但不用對話,林新一就已經發現了不對。
他仔細打量一下辻弘樹那青紫腫脹的雙眼眼瞼,看着他眯着這雙程度頗為嚴重的熊貓眼,艱難地做着「地鐵老人手機.jpg」的表情。
而從那迷成一條縫的眼睛裏看進去,也不難看到,辻弘樹眼中到現在都沒消退的猩紅血絲。
「辻先生,你這樣眯着眼睛看我,是不是因為...」
林新一的語氣變得無比凝重:
「你眼睛看不清?」
「啊?」辻弘樹微微一愣:「林管理官,你說什麼?」
「大聲點,我聽不見。」
「等等,怎麼搞的...感覺耳朵里在嗡嗡地響。」
在發現自己身體有明顯的不對勁之後,迷糊了一整晚的他,總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辻弘樹不由神色駭然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還有眼睛:
「還有眼睛...眼睛也感覺模糊了好多。」
「.......」林新一一陣沉默。
「耳鳴,聽力受損,這是顱內壓升高導致鼓膜破裂的後果。」
「視力受損,也是這個原因。」
然後,他試着把手伸到辻弘樹胸口,輕輕地摁壓了一下他的胸口:「痛嗎?」
「有、有點...」辻弘樹皺着眉頭答道:「而且我感覺我的肺也很疼,呼吸有些困難。」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這麼嚴重的顏面發紺現象,甚至連肩膀和上胸部都有點狀皮下淤血。」
林新一微微一頓,說出了駭人的結論:
「這不是單純意外導致的機械性窒息....」
「而是胸部受到外部暴力擠壓,導致的創傷性窒息!」
「哎?!」
受害者本人還聽得雲裏霧裏,毛利蘭已然震驚地:
「林先生,你是說...辻弘樹先生的胸部受到過暴力擠壓?」
「可是,辻先生的胸口根本就沒有受外力擠壓的痕跡啊!」
「用枕頭、被子這種柔軟的物體墊着就行了。」
「這樣做受害者體表就不會留下明顯的壓痕,僅僅是體表檢查很難發現問題。」
林新一有條不紊地講解道:
「而且這一次的『擠壓殺人手法』和先前松原家的案子不一樣。」
「松原夫人是想利用長時間的重物擠壓,讓受害者的肌肉大面積壞死,從而誘發擠壓綜合徵,使受害者在一段時間後病發猝死。」
「但這次的兇手則是通過對胸部的擠壓,抑制胸廓運動,讓受害者無法呼吸,最終在短時間內窒息死亡。」
「因為施力時間不長,肌肉壞死程度不大。」
「加上有軟墊緩衝,保護了體表皮膚。」
「所以辻先生胸部看不到外部損傷,也看不見明顯的皮下出血。」
他仔細地分析了一下兇手的殺人手法,然後感慨地說道:
「如此一來,光是檢查體表的情況,很難和『意外悶死』產生的窒息徵象區分出來。」
「在沒有做解剖的情況下,會判斷失誤也很正常。」
人都還沒死,自然是沒辦法做解剖了。
所以就只能等辻弘樹清醒過來,按照給活人看病的醫生的手法,對他的病情進行診斷。
「那,林先生...」
毛利蘭雖然欠缺專業知識,但依舊反應迅速:
「你就是從剛剛辻先生表現出的視力、聽力受損的情況,判斷他的窒息,其實是因為胸部受過暴力擠壓?」
「沒錯。」林新一點了點頭。
「和被枕頭悶死這種相對『溫和』的窒息方式不同...」
「當胸部受到嚴重擠壓的瞬間,當胸部和上腹部遭受暴力擠壓時,傷者聲門突然緊閉,氣管及肺內空氣不能外溢。」
「兩種因素同時作用,引起胸內壓驟然升高。」
「增大的壓力壓迫右心及缺乏靜脈瓣的上腔靜脈系統使靜脈血返流到上胸、頸、面部,導致我們看到的,這種可以從臉頰蔓延到上胸部的發紺腫脹症狀。」
「當然,光憑這一點,還很難和悶死時可能出現的嚴重窒息症狀區分出來。」
「但是...」
他微微一頓,語氣悄然加重:
「當胸內壓增高之後,壓力還會通過血管內血液傳至顱內,導致顱內壓的明顯升高。」
「腦脊液被逼經中央血管周圍淋巴間隙,達到視網膜血管的淋巴間隙,引起血管破裂和淋巴溢出而進人視網膜組織,在眼底出現白色滲出物和出血。」
「這一點反映到臨床上...」
「就會出現受傷後視力立即減退,視野受損的症狀。」
「而同樣因為顱內壓升高,鼓膜可能受損,導致耳鳴、聽力衰減。」
「所以,從辻先生現在這視力、聽力受損的情況上看...」
林新一目光堅定地下了結論:
「辻先生的胸部一定受到過外力的持續擠壓!」
「而他現在感覺肺部疼痛,呼吸困難,很可能是在受壓過程中臟器受損,導致了創傷性窒息中常會出現的肺挫傷。」
「讓醫生朝着這個方向為辻先生做x線胸片和ct檢查,應該很容易就能診斷出結果。」.
這裏正好是醫院,讓醫院的醫生過來檢查,一定可以得到比他更專業權威的結論。
所以,現在已經可以基本確定...
辻弘樹昨天遭遇的,絕對不僅僅是一場意外這麼簡單。
「也就是說...」
「那個兇手趁着辻先生醉倒,用枕頭和被子墊着,持續用力地對他的胸部進行了擠壓?」
「可是...這怎麼解釋他臉上的枕頭印痕,還有我爸爸的證詞呢?」
毛利蘭適時地提出疑問:「辻弘樹先生的確是自己喝醉了趴到枕頭上,而且悶了一段時間的。」
「不然的話,他臉上也就不會有枕頭的印痕了。」
「是的,辻先生的確是自己把自己悶在了枕頭裏。」
林新一笑了一笑:
「但這和兇手後來對他施暴,並不矛盾,不是嗎?」
辻弘樹醉酒後的確一頭倒在了枕頭上,卻並不一定是因此陷入那麼嚴重的窒息狀態的。
因為人體在睡夢中感到難受了,是會自己翻身的。
雖說醉酒的人肌肉癱軟,容易翻不來。
但人和人的體質並不能一概而論。
醉酒後趴着睡的確極為危險,卻不是所有人都會翻不過身,活活把自己悶死。
尤其是,辻弘樹本人還是個職業運動員,身體素質好的很。
他說不定醉着趴了一會,覺得悶得難受了,就迷迷糊糊地自己翻過身來了。
「辻先生的確是被枕頭悶了一段時間,卻並沒有被悶到窒息得那麼嚴重。」
「但是,這卻可能給了兇手靈感。」
林新一說出了自己還原的案發經過:
「看到辻先生差點無意識地把自己悶得窒息,在一旁的兇手可能就突然想到,利用這個機會暗下殺手。」
「用擠壓胸部導致的窒息,偽裝成醉酒後悶在枕頭上導致的窒息。」
「而辻先生先前自己把自己悶出來的臉部印痕,則可以成為那真實、卻又錯誤的證據。」
「以這種方式殺人,警方就很有可能為將受害者的死,判斷成單純的酒後意外。」
「但是,他卻沒能成功。」
「一方面,是因為辻先生身體素質太好。」
同上,人和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
如果是剛出生的小嬰兒,一個拳頭的重量就可能導致死亡。
所以現實里偶爾會出現,那種家長在睡覺時把手臂無意識搭在孩子胸口,結果導致嬰兒窒息死亡的悲劇。
一般的成年人,胸腹部受到40~50 kg的重量就可能導致窒息死亡。
但這個數字對身體健壯者來說卻可以翻倍,達到誇張的80~100 kg。
辻弘樹是個職業運動員,他的身體不是一般的健壯。
兇手就算把全身的力量壓上去,一時半會都壓不死他。
當然,時間長了,辻弘樹肯定還是會導致喪命。
但是...
「但是在那時候,毛利小姐你正好到樓上來找爸爸。」
「聽到你上樓梯的腳步聲,那個兇手肯定不敢再繼續行兇了。」
林新一有些好笑地說道:
「所以,兇手把已經嚴重窒息的辻先生擺回了那個原來趴着的姿勢,想要以此掩蓋自己的施暴痕跡,偽造出一個單純的意外現場。」
「而他也來不及趕在你進臥室之前離開,只能假裝醉酒,躺在那張床上。」
「那麼,這個就兇手就只能是...」
當時房間裏除了辻弘樹,就只有澤木公平和毛利小五郎。
而毛利蘭親自驗證過,當時她的老爹睡得就像是死豬一樣。
顯然,這個兇手只能是...
「澤木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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