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黃毛青年還在那哭哭啼啼地賣弄可憐。
淺井成實就徑直冷冷問道:
「你說你自己差點被飯田先生打死。」
「那他是怎麼打的?是拳打頭還是腳踢?都打了你什麼地方?」
「我...」黃毛青年聲音一噎。
謊言最怕被人問到細節。
因為這些細節根本就不存在,一旦被人問起,就只能靠說更多的謊來堪堪圓上。
他緊張地想了一想,才腆着臉答道:
「就是用拳頭...沒用別的。」
「我當時趴在地上不敢反抗,所以這些拳頭就都、都打到我背上了。」
黃毛青年也知道自己的傷都集中在後背上,就編了個能對應上傷情的說法。
「你說你當時你趴在地上,飯田先生用拳頭打你?」
淺井成實不屑地笑了一笑:
「這位先生,你不覺得自己編的動作有些彆扭嗎?」
「要用拳頭毆打一個趴在地上的傢伙,施暴者自己還得一直弓着身子彎着腰。」
「這種姿態是不是太費勁了?」
「會有人這麼打架嗎?」
「額...」黃毛青年額上滲出滴滴冷汗。
他已經開始展現出絕望,說謊時也更加慌不擇言:
「是...是我記錯了。」
「當時我趴在地上,臉朝着地面,也看不清那傢伙是怎麼打我的。」
「應該不是拳頭,是用腳踹的吧?」
「用腳踹的?」淺井成實更加覺得好笑:
「飯田先生身強力壯,腳上穿的還是一雙鐵了鞋頭鐵皮的警用皮靴。」
「而你背上的瘀傷看着面積不小、非常唬人,卻只有皮下出血沒有表皮剝落,連皮都沒有蹭破。」
「如果他穿着這雙鑲鐵皮靴居高臨下地用腳踹你,你背上的傷怎麼會這麼輕?」
「難道你那一層薄薄的襯衫,比武士的鎧甲還厲害?」
「.......」黃毛青年一時語塞。
而淺井成實也沒給他留下一絲喘息之機:
「最重要的是,你說自己當時被飯田先生打得快死了。」
「既然是快死了,應該是被打了很久,挨了很多下打而已?」
「可你背上的瘀傷,卻一共只有2處。」
「左肩胛和後腰部。」
「左肩胛處瘀傷面積較小,只有後腰部的瘀傷面積較為廣闊,疑似是多次毆打造成的皮下出血合併而成。」
「可問題是...」
淺井成實微微一頓,語氣平靜地說道:
「你說你趴在地上,飯田先生站着用腳踹你後背。」
「在這種體位姿態下,他根本沒有辦法約束你的動作。」
「那你在挨打的時候,難道不會掙扎、不會動嗎?」
「你的身體一旦動了,體位在運動中發生變化,多次毆打造成的損傷,就不可能只集中分佈在後腰這一塊地方。」
在真實的搏鬥過程中,雙方的體位時時刻刻都在發生變化。
即使是被動挨打的弱勢一方,也是會下意識掙扎、躲閃的。
只要掙扎、躲閃的,體位就肯定會有所變化
所以施暴者多次、連續打出的拳腳,基本不可能集中攻擊在同一個部位,形成這樣的大面積合併損傷。
如果屍體上發現了位置集中、多次連續的打擊損傷,就只能說明一點:
當時受害者行動受到了約束,無法改變自身體位。
但黃毛青年的供述卻與此嚴重衝突。
他說自己是害怕地趴在地上,飯田先生站着用腳踹他。
站着用腳踹人,手都夠不着,還怎麼約束受害者的動作,不讓對方躲閃掙扎?
「事實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那樣。」
「飯田先生當時根本不是站着用腳踹你,而是一手摁着你的肩膀,一手反扣着你的手腕,用膝蓋頂住你的後腰,把你壓在了地上。」
「所以你手腕上才會有約束傷。」
「所以飯田先生的手腕尺側,才會有一道抓傷。」
「那道抓傷長度有限,損傷較重,邊緣捲起皮瓣的方向各不相同,很明顯是被人反覆摳挖形成的重疊損傷。」
「為什麼他的手腕會被人反覆摳挖?」
「因為當時他當時在用手約束着你的手腕,在僵持之中,給了你對其連續、多次、反覆抓撓的機會。」
「這就更加說明」
淺井成實語氣堅定地下了結論:
「當時飯田先生不是在對你施暴,而是在用警用擒拿術制壓你的反抗。」
「原來如此...」
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都反應了過來:
「飯田先生以前當過警察。」
「他肯定會警用擒拿術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們又很快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警用擒拿術一旦成形,就幾乎無法掙脫。
而飯田先生身強體壯,那黃毛青年卻瘦瘦巴巴的,看着就沒什麼力氣。
飯田先生都用警用擒拿術將其制服了。
最後怎麼還會被反殺呢?
「因為你欺騙了他!」
淺井成實的聲音里悄然多出了一股憤怒。
他用那熾烈如火的目光看向那小黃毛:
「在入室盜竊被飯田先生當場撞見,又被他制服在地之後,你應該就跟現在一樣,哭哭啼啼地編起了瞎話吧?」
壞人一被抓住,就會哭着說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歲稚兒。
一代人能差上小40歲,帶着全家三代一起響應晚婚晚育的號召。
這已經是常規套路了。
「你用這種惡劣的方式,博取了飯田先生的同情。」
「但他以前當過警察,現在同樣是個有正義之心的人。」
「所以飯田先生不可能縱容你的偷竊行為,輕飄飄地放你離開。」
「但出於同情,他還是鬆開了對你的壓制和束縛,還想儘量幫你減輕罪名,讓你自己打電話報警自首」
「所以你的手機里才會撥打110的通話記錄!」
「那根本不是你自願去自首的,只是在飯田先生施加的壓力下,不得不打電話自首罷了!」
聽到這裏,黃毛青年臉上已然沒了一絲血色。
淺井成實語氣變得越來越嚴厲,也越來越憤怒:
「飯田先生是相信你,同情你。」
「所以才沒有自己打電話報警,而是讓你用你自己的手機,打電話向警方投案。」
「這樣一來,在自首電話就能算是你主動打的,可以算作是認罪態度極為良好,獲得最大程度的優待。」
「這都是飯田先生對你的一番好意!」
「可是你...」
「你卻利用他對你的好意,利用他對你的信任,從背後對他發動了襲擊!」
空氣里似乎燃着無形的火。
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的神色都悄然變得凝重、嚴肅且憤怒。
話說到這裏,他們都能隱隱猜到,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飯田先生出於同情,解開了對那黃毛青年的束縛,還讓他自己打電話報警自首。
可就在這個時候...
「小巷對面,突然來了一個拎着汽油桶的縱火犯。」
「飯田先生從窗戶里注意到了這個可疑的傢伙。」
「他當時對你已經放下了戒心,相信你會誠心改過,主動自首。」
「所以他放心地轉過身去,試圖去阻止那個想要縱火行兇的瘋子。」
「但飯田先生沒有成功。」
「他在向你露出後背的時候,你就已經起了歹心。」
「你知道,如果飯田先生不死,他無論如何都會帶你去警察那裏自首。而你不想坐牢,不想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責任。」
「所以你抓住機會,掛掉了剛剛撥通的報警電話。」
「然後抄起桌子上的棒球棒,從背後全力襲擊了飯田先生的後腦勺。」
「一擊之下,飯田先生已然頭暈目眩、無力反抗。」
「你則乘勝追擊,將其重重地推倒在地」
「所以飯田先生的後背才會壓到地板上的電源插頭,留下那種特徵明顯的損傷。」
淺井成實幾乎把整個作案過程,都詳細地還原了出來。
這其中或許有那麼一小部分細節,是不能完全確定的演繹和想像。
但一看那黃毛青年蒼白如紙的臉色就知道...
淺井成實還原出的作案過程八九不離十,就是當時發生在現場的真相。
黃毛青年再也無力為自己狡辯。
淺井成實則是深深蹙着他那雙秀氣的眉頭,向對方投去一道嫌惡憤怒的目光:「你利用了飯田先生的善良!」
「他沒有直接把你扭送派出所,給你自首減刑的機會。」
「你卻用一種最令人作嘔的方式,回報了他的恩德。」
「像你這種恬不知恥的傢伙...」
「只配去監獄發爛發霉!」
話畢,幾位膀大腰圓的警察一齊走上前去,將失了魂的黃毛青年狠狠架起,拖走,一把扔進車裏。
像是在扔不可回收的濕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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