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賜予你們一個我十分喜愛的結局。]
[毀滅。]
羅德島與塔露拉的第一次正面交鋒在這句話中結束,緊接着便是切爾諾伯格的徹底淪陷。如果沒有瓦倫丁的存在,塔露拉確實是做到了她所說的,毀滅了那名頂天立地的漢子。
曾經塔露拉喜歡的結局是什麼沒人清楚,但絕對不是『毀滅』這種充斥着戾氣的詞語能夠形容的。然而當科西切的源石技藝發作時,這個一腔熱血的領袖就走向了一條崩壞的路,逐漸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毀滅。
她確實是在毀滅。
毀了伊諾,毀了霜星愛國者的信任,毀了切爾諾伯格這座城市,毀了感染者好不容易看見的光,也毀了她自己。
這些罪行是「科西切」還是「塔露拉」所做的已經不重要了。悲劇已經發生,傷疤已然猙獰,在塔露拉手中毀掉的一切所帶來的的後果都要這個年輕女孩所承受。
對那些死去的人和破爛的物而言,她就是罪魁禍首,無法改變。
對她自己而言也是如此。
世界是有生命的,祂也懂得趨利避害這個道理。當有存在威脅到自己的生命時,祂就會啟動『應急機制』來消除這個不安分的傢伙。
換句話說,邪惡終將死在黎明到來之前,無序的暴力終會被更強大的暴力摧毀。
塔露拉喜愛的結局是毀滅,自那個小村莊裏出來後她就一直在將這個結局帶給眼前的人和物,成為了旁人口中人人得而誅之的暴君。
終於,她自己的結局也到來了。
塔露拉,或者說科西切會喜歡嗎?
邢一凰看不到。
大斬劍的耀眼光芒沒有影響到她的視線,這位昂着頭顱的女孩一直盯着塔露拉的雙眼,試圖像阿米婭那樣讀取對方的情感。
但是在那雙燃燒着火焰的瞳孔中,邢一凰看到的卻是極為冰寒的冷漠,似乎周圍的一切對塔露拉都變得不重要了,無論是面前的強敵還是身後的「妹妹」,除了她手裏的劍。
此時的塔露拉甚至不關心邢一凰會用何種方式破解她的攻擊,她只想着揮出自己手中的劍。
最後一劍。
龐大的壓力在邢一凰身體中運轉着,她快要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了。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放下高傲的頭顱,名為「皇權」的重壓仍然碾在所有人的肩頭上,即便她們依靠着本身的血統和繼承抵消了這股力量。
目前為止在場的四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終於,在邢一凰力量崩潰的前三秒,塔露拉拔出了手中的劍刃,完成了最後一劍的蓄勢。
光芒自中央炸開,無數光線好似鋒刃般沖向了在場的所有人,像是拉特蘭轉輪銃射出的子彈那樣狠狠地刺進了她們的雙眼。
阿米婭和陳暉潔猛地閉上眼睛阻擋炸裂的光芒,澎湃的熱流像是海浪一樣扑打在她們的身上,差點讓這兩個『柔弱女子』摔倒在地。
而另一邊,邢一凰的瞳孔瞬間就適應了這股光亮,血紅瞳仁細長如線,虹膜卻變成了慘白色反射走大量的光。對她而言,這不過就是亮了點而已,被慘白光線遮擋住的塔露拉和火焰巨龍依然清晰地顯示在她的視野中。
塔露拉的障眼法很強,釋放出來的光線甚至能讓直視者失明,只是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是邢一凰,還是厚積薄發開了門的,渾身上下毫無弱點。
「就是一個超大的閃光彈嘛。」
在天空觀戰的瓦倫丁給出了他的專業評價。
畢竟也是用了好多次戰術道具的人,他很明白塔露拉這麼搞的意思。
眼睛對戰士而言是極為重要的信息獲取工具,這東西一旦失效了就離死不遠了,除非特意鍛煉過其他四感。
倘若人類器官也有熟練度的話,那麼邢一凰的耳鼻口目四感熟練度絕對是百分之一千。
光芒持續的時間很短,很快就消散了,只是阿米婭和陳暉潔的雙眼恢復得沒那麼快。而就在光芒亮起的一秒後,邢一凰瞬間將全身的肌肉緊繃起來,化為一道黑金色的流星沖向了面前的火海。
這時,火焰巨龍已至眼前,張開了血盆大口。
足以融化鋼鐵的火焰剎那間就包圍住了邢一凰的軀體,似乎要將她燒成岩漿。但就在高溫威脅和強烈衝擊到來的同時,無數條如蛇般粗細的雷霆在她的身軀上浮現,蠻橫地將任何危險擋在距離邢一凰肌膚一厘米的位置上,甚至她身上的運動內衣都沒有燃起一絲火苗。
巨龍的牙齒還沒有落下就消失了,因為它已經消失不見又化為了一團火海。雖然它的身軀龐大厚重但在堅韌方面仍比不過邢一凰的身體,這顆黑金色的流星用最直接暴力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強大,強烈的衝擊力直接將火龍送回了老家。
假如塔露拉的背後靈也跟瓦倫丁的一樣有靈智的話,恐怕此時的它已經有了心理陰影。
上次出現被一個瓦伊凡人給手撕了,這次出現被一個龍族人給撞散架了,都是瞬秒,這還能不能好好打架了?
你們泰拉人都不懂得點到為止嗎?
就不能給我點面子?
好歹我也是德拉克,全泰拉世界最稀有的龍族啊!
小劇場很精彩,但可惜只是想像,塔露拉的背後靈甚至連嘶吼聲都沒喊出來就消失了。
也就是在此時邢一凰出現在了塔露拉的面前,她握緊的拳頭正好距離這個暴君的胸口中心處一寸。
而當她發力的時候,塔露拉的視網膜才剛剛捕捉到邢一凰的身影,手中的劍仍舉在肩上沒放下來。
但她已經沒有機會了,邢一凰的拳頭已經命中。
緊接着,便是黑暗。
劇烈的痛苦自胸口處傳來,如潮水般瞬間就湧進了全身,緊隨其後的便是久違的無力感,仿佛有跟尖銳的錐子穿透了她的身體,將脊椎一分為二。
大斬劍自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光輝不再,塔露拉整個人都進入了脫力狀態,身體彎曲的像是大蝦,跟炮彈一樣倒飛了出去,在呼呼風聲中狠狠地撞在了牆壁上,把剛進來的迷迭香嚇了一跳,差點就扔出了重劍。
幸虧有凱爾希的提醒,不然陳暉潔和她的姐姐就人鬼殊途了。
「姐姐!」
陳暉潔剛從失明狀態中恢復出來就看到了如此痛苦的一幕,好似心都在滴血。她鬆開了手中的赤霄朝着塔露拉跑去,卻被阿米婭拽住了。
「冷靜一下陳警官!」
阿米婭都一次看到如此失態的陳暉潔,心裏震驚之餘還浮現出絲絲悲哀。
無論在日常生活中表現得再怎麼堅強冷漠,在面對至親之人時也會將心底最真實的一面展現出來。
陳暉潔的決心在知曉科西切存在時就動搖了,潰散成了塵土。
她又變成了那個無比渴望自己姐姐回來的好妹妹。
但這不能成為阿米婭讓陳暉潔接觸塔露拉的理由。
小兔子並不是鐵石心腸,作為能感知控制情緒的人,她甚至比陳暉潔本人更清楚其心中的情感。
但她更清楚科西切還活着,沒有死亡。
而且
有危險在身後出現。
來自於邢一凰。
此時的邢一凰已經解除了「地表最強」狀態,大量白色霧氣在她的身上冒出,點點汗水自肌膚滑落,看起來像是剛從薩米浴中出來。
但是「皇權」並沒有消失,那股重壓依然存在於所有人的肩頭上。但是此時唯一的敵人已經失去了戰鬥力生死不明,邢一凰還不撤去氣勢就有些說不通了。
當然,是有理由可以解釋的,就是她將還站着的阿米婭陳暉潔等人當成了敵人。
但這根本不可能不是麼?邢一凰可是羅德島的幹員啊!阿米婭也知曉她是一位「好」的感染者,跟羅德島基地來自於其他勢力的幹員不一樣。
怎麼可能在最終戰鬥後反水呢?
阿米婭不得不承認,麻煩還沒結束。
「邢小姐?」
在利用源石技藝將陳暉潔的情緒稍稍微定下來之後,阿米婭朝邢一凰招了招手,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臉。
她的身軀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此時還能在「皇權」的氣勢中堅持站着已經是很令人震驚的表現了。
外表柔弱心裏卻無比堅強。
「戰鬥已經結束,你沒必要這麼緊張了。」
她試圖用輕鬆的語氣跟邢一凰講道理,同時朝對方的位置伸出看不見的絲線。
只靠眼是看不明白她的情緒了,得用源石技藝。
但就在阿米婭想要將絲線深入進邢一凰的精神世界中時,一股來自對方靈魂深處的力量將她的源石技藝震退。
阿米婭的笑臉沒有變化,但心裏卻驚詫莫名。
竟然有人能擋住自己的源石技藝?!
而且還傳遞了信息出來
雖然很模糊但也能大致感覺出來,似乎是
「別碰我老婆!」
————————哼,哼————————
邢一凰的敵視並非她本心,而是瓦倫丁的控制。在塔露拉被擊飛出去時一直在觀戰的瓦倫丁就衝進了她的精神世界中,半控制住了她的身體。
他將控制權握在手中,卻也沒剝奪邢一凰的控制權。她隨時都能把瓦倫丁給頂下去,但她不想這麼做,哪怕此時自己在瓦倫丁的控制下向羅德島表現出了敵意。
邢一凰跟羅德島之間的關聯不過是一紙協議,但跟瓦倫丁的關聯卻是血肉交融。
未來會發展成什麼情況不清楚,但當下她只會聽從瓦倫丁的命令。
他在自己心中高於一切。
「還沒結束。」
瓦倫丁握緊了拳頭,朝着倒地的塔露拉緩緩走去。陳暉潔死死盯着邢一凰,沒有說話。她想站在自己姐姐面前阻止這個突然「反水」的傢伙,卻悲哀地發現自己肩頭的重量更重了,似乎專門在針對她。
陳暉潔感覺的不錯,瓦倫丁確實是有意在壓迫她。阿米婭的身體已經到達了臨界點不適合這麼做,凱爾希和諾亞沒有表現出干涉自己的意思,那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至於塔露拉,沒死,還活着。
邢一凰剛剛的攻擊很快很重,但也留了力。開啟狀態的她對力道的掌控極為熟練,一拳下去只打斷了塔露拉的脊椎卻沒有對其身體其他地方造成太大傷害,是有意想留她一命。
雖然瓦倫丁很想讓邢一凰一拳把塔露拉魂都打出來,但在剛剛的戰鬥中還是忍住了沒說出這個想法。
羅德島的任務目標中不止包括停下核心城,還有活捉塔露拉。
活捉。
對此羅德島方面給的解釋很簡單:我們需要她活着,這樣才能保證企業不會受到烏薩斯和龍門的報復,至少是明面上的報復。
一開始瓦倫丁還很不理解這番話,但是在仔細思考切城事件的始末後他也明白了。
無論烏薩斯再怎麼不關心切爾諾伯格,這座城依然是它的領土。如今為了感染者的未來羅德島在核心城搞得這麼大,還把烏薩斯的戰爭計劃攪黃了,說不會被報復根本沒人信。
那這個時候活着的塔露拉就是一張很好的牌。她是世人皆知的整合運動領袖,而且知曉烏薩斯在這件事中扮演了哪些角色幹了哪些勾當,是個絕佳的污點證人。
畢竟一個大國還得要面子,想要搞羅德島不能直接把集團軍拉過去把它給滅了,至少得走一走法律程序。
而想要對簿公堂那必然會提到切爾諾伯格的事,提到切爾諾伯格那必然會說到整合運動,那說到整合運動必然會說到塔露拉,那說到塔露拉
行了別說了,我們就當沒看見行不?
烏薩斯丟不起這個人。
為了有個打仗的理由把自己一座城一大堆公民給獻祭了,還攛掇整合去搞龍門,結果最後還失敗了,這要是說出來烏薩斯風評得低成啥樣?
估計所有國家都得笑話他。
而且國內局勢肯定會因此產生動盪,這個時候要是再有個什麼間諜來個刺殺XXX大公事件,恐怕烏薩斯就直接開戰了,國內也得亂成一鍋粥,或許沒幾年就改朝換代了。
總結來說,塔露拉活着的價值遠大於死了的價值,尤其是對羅德島而言。
瓦倫丁當然明白這件事,但他心中始終有塊石頭放不下。
很久以前瓦倫丁就擔心過如果未來自己有了殺死塔露拉的機會卻發現真實兇手不是她怎麼辦,那時他沒想出結果,現在也沒有。
他當然想手刃這個暴君,他比誰都想砍下塔露拉的腦袋。
但這樣會讓羅德島陷入空前的危險之中,而此刻的瓦倫丁又需要羅德島的勢力發展成長。
在他的設想中,角徵羽的終極任務是要等羅德島搞出礦石病解藥之後再進行的,如果現在羅德島沒了,這個「拯救世界」的任務成功率就會變得微乎其微。
「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如果羅德島被滅或元氣大傷,礦石病解藥也許會一百年都研製不出來。」
「沒有企業會搞這玩意,萊茵生命也不會。」
角徵羽的很貼心地提醒。
「實際上萊茵生命家的礦石病抑制劑質量都不如羅德島的好,哪怕他們可以造出更優質的抑制劑。」
為什麼?
因為萊茵生命背後是一個國家,一個資本主義國家。
資本主義不會關注底層人民的死活,只會專注自己口袋裏的錢又多了多少。
消滅礦石病?
你這是在搶他們的錢!
哪怕這錢使用底層人民的血堆出來的!
哪怕這錢本來就不屬於他們!
「所以」
瓦倫丁咬緊牙關,雙眼鮮紅如血,手指骨節發白。
「塔露拉必須活着。」
似乎是終於想通了,瓦倫丁做了一個深呼吸,邢一凰散發出來的氣勢也散去大半。
但就在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時,「塔露拉」抬起了頭,看着「邢一凰」露出一絲嘲諷的笑。
「你贏了。」
那雙眼好似看進了邢一凰的靈魂之中,不知道在說給誰聽。
一條小小的電弧在塔露拉身軀上閃過,緩慢修復着她斷掉的脊椎。這是剛剛邢一凰出拳時跟隨着尖銳力道一起打進塔露拉身體中的,目的就是吊着她的命。
免得死了壞了大事。
「我承認,這一次你們就盡情慶祝自己的壯舉吧。」
她的聲音依然像開始那樣充滿着輕蔑和高傲,即便此刻她的四肢沒了知覺成了廢人。
「無所謂已經無所謂了。」
陳暉潔撿起了腳邊的赤霄,緊握住劍柄的手不停顫抖着,卻始終無法抬起。
她的眼睛裏滿是被憤怒偽裝起來的悲痛。
赤霄能要了她姐姐的命,但卻殺不死科西切。
不死的黑蛇只是一縷意識罷了,沒有實體。
「記好了,塔露拉。」
「還有你。」
「塔露拉」深深地看了眼站立在面前的「邢一凰」,無視了其他人,抬起頭望向天空。
厚厚的雲層仍沒有散去,灰暗如鉛。
「即便在這大地的盡頭也有我。」
話音落下,塔露拉眼中的淡漠緩緩散去,再一次點綴起了高光。陳暉潔看着逐漸恢復正常的姐姐,剛想俯下身去扶住她,耳邊卻聽見一聲怒吼。
「有尼瑪!」
不知為何,原本冷靜下來的「邢一凰」突然又暴躁了起來,「皇權」重壓猛地砸在了在場所有人的肩頭上,讓她們的身軀猛地一顫。
「邢一凰」沖向了坐在地上的「塔露拉」,緊咬牙齒目眥欲裂,奪過陳暉潔手中的赤霄,直接將鮮紅劍刃送進了「塔露拉」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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