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蜀山越來越近,路上行人越來越多。
熙熙攘攘,有來有往。
從言談舉止上可以判斷,絕大多數人都是蜀人。
幾乎所有和他們迎面交錯而過的人都會往他們這邊多瞧上一眼。
龐十五是頭車,看他的人倒是不多,車上是鳳九霄和劉滅周。
曾詠趕的是第二車,車上是常子衿和二妮。
比格沃夫殿後,趕第三車,車上是袁紫珊的辣椒。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比格沃夫身上。
他們從沒見過世間竟有這般模樣的男子,藍色雙眸如寶石,金髮垂肩隨風飄,高鼻深目,稜角分明,渾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野獸氣息!
不少路人私下指指點點,議論這妖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當然也不乏鹽山南闖北之士正好藉機賣弄一番,透露這金髮男子十有八九來自遙遠的西方世界,那裏的人都是皮膚雪白,金髮碧眼,一番高談闊論自然惹得身邊人露出了崇敬的眼神,自然又滿足了一下虛榮心。
龐十五道:「大哥,我們就這麼直接上山?」
車內鳳九霄道:「不然呢?」
「這裏咱們人生地不熟的,我尋思你怎麼不得來個暗中行事嗎,這麼招搖過市,恐怕人家早就排好陣勢等咱們進坑了。」
「你什麼時候這麼謹慎了?」
「這不是辣椒來了嗎,你是不擔心嫂子啊,我得擔心辣椒啊!」
「怎麼,有怨氣?」
「大哥這是啥話?我怎麼會有怨氣?我最願意幹的事就是一路殺上山去!大不了這回我讓給沃夫兄了,我得守在辣椒身邊!」
「臭小子。辣椒要是聽到你這麼說話,心裏肯定會很高興,因為你懂得疼人了。」
「這話說的,就好像就你懂得疼人似的。」
「好了,我安排你問的事問了嗎?」
龐十五道:「信鴿已經放出去了,還沒有回覆,估計魏千歲核實完也得兩天以後了。」
劉滅周突然道:「這事是不是和我有關係。」、
鳳九霄道:「終究還是瞞不過你。」
劉滅周道:「好幾次十五看我的眼神透着古怪,我想不懷疑都不行啊。」
龐十五啪地輕輕扇了自己一個嘴巴,「靠,我還是沉不住氣啊!」
鳳九霄道:「這一下扇得好像有點輕啊!」
龐十五哭喪着臉道:「差不多行了大哥,勁再大點臉就打飛了。」
鳳九霄挖苦道:「打飛正好嘛,留着臉皮也沒什麼用。」
劉滅周道:「現在方便告訴我了嗎?」
鳳九霄道:「本想給你個驚喜的,我安排人把玉奴接過來了。」
劉滅周眼神中露出一絲欣喜,極力克制情緒,「她……他們什麼時候到?」
鳳九霄皺着眉頭,「按照正常腳程,他們早就該到了。他們的路線我也特意安排好的,這一路都在大宋勢力的控制之下,按理絕不會出現意外……」
空氣變得有些凝固!
劉滅周頓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照正常時間,他們應該什麼時候到?」
鳳九霄道:「十天之前,到成都。」
劉滅周眼神瞬間變得凌厲,「十天?」
鳳九霄道:「不錯!」
劉滅周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十天沒有到達目的地,絕對是出事了!
天下間絕對沒有那麼多的有驚無險!
入蜀之後,主幹道只有一條,這條路此時已經被宋軍牢牢把持,形勢基本穩定,不可能有叛軍出沒。尋常山賊也不是皇城司六大高手的對手。七八個人,至少七八匹馬,走得都是官道,不可能掉到深谷裏邊。也不可能平白消失!
六個皇城司高手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發出消息,只能證明,他們都已經死了!
劉滅周的拳頭握得骨節咔咔直響!
忽然一隻灰色鴿子從天而降,直奔龐十五俯衝下來,快如離弦之箭,龐十五輕舉左手,那鴿子輕飄飄地落在他手掌心。龐十五從鴿子腿上竹管里取出信箋,目光掃過,神色瞬間一變!
他正猶豫是否把信箋扣下,驀覺勁風襲體,沒等反應過來,信箋已經被身後的劉滅周奪走!距離太近,又沒有防備,一下子被劉滅周得手,龐十五臉色變得難看之極。倒不是被失手覺得面子過不去,而是劉滅周看到了信箋內容他覺得對方肯定受不了。
卻聽鳳九霄道:「十五,上面寫的什麼?」
龐十五見劉滅周面色已然大變,知道已經無法隱瞞,只好一字一頓道:「六大護衛全軍覆沒,眉心中指而亡,玉奴與晉王同行,不日即可返京!」
鳳九霄眉頭一皺,「全軍覆沒?眉心中指而亡?沒說誰殺的?」問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
整件事看似透着詭異,可其中總是有各種蛛絲馬跡!
如今誰敢殺大宋皇城司的人?一般江湖人不敢!既沒膽量,也沒能力!那六人當中四個七境高手,兩個八境高手,同時身上配備了諸葛連弩,以及烏金破甲箭,縱有高手,若無一番苦戰絕對討不到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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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敢對皇城司高手動手的人,必是膽大包天之人!
能以指勁隔空殺人的高手,至少是八境巔峰。
根據信箋所說,六人皆是眉心中指而死,這說明六人是同時死亡!
能做到這一點,說明兇手要麼是九境巔峰,以碾壓之勢瞬間連殺六人!
要麼說明兇手是六人熟悉之人,所以有可能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被偷襲成功!
若做不到一擊必殺,連斃六人,估計對方也不會貿然出手,畢竟只要漏掉一人,那人的身份就會被拆穿!
不過那人的身份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
玉奴為何會和晉王在一起?
而且是在返京的路上!
她不是要到西蜀與劉滅周團聚嗎?好端端的回去幹嘛?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她改變初衷?六個保鏢死了,她卻和晉王在一起,這裏邊足夠給人想像空間!
劉滅周漸漸平息怒火,淡淡地道:「趙光義身邊好像有個太監姓李吧?」
鳳九霄面色凝重,「不錯!你懷疑他?」
劉滅周看着鳳九霄,「你不會說還有別人吧?」
鳳九霄道:「一切皆有可能。」
劉滅周冷笑道:「如今大宋鐵騎橫掃六合,南唐、南漢、西蜀盡歸大宋版圖,在大宋天下,誰敢在渾然天成化日之下連殺六個皇城司的高手?皇城司,那可是皇帝親自在管的!你身上不是也有一塊金牌嗎?如朕親臨!敢殺皇城司指揮使,與謀反何異?除了趙光義,誰敢動手?除了那個姓李的太監,誰有那個實力當狗?」
鳳九霄只得沉默。他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劉滅周目光陰冷,「你總說一切皆有可能,如果這事是別人幹的,那趙光義為何抓着玉奴不放?」
龐十五道:「或許趙光義想保護玉奴嫂子也說不定!」
劉滅周怒道:「放屁!他不知道玉奴要來找我嗎?就算想保護她,也不能強迫我老婆往回走吧?他派上幾個人繼續護送做不到嗎?他能!他為什麼不做呢?啊?」劉滅周越說越激動,到最後聲嘶力竭近乎咆哮了,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
龐十五不禁也有些惴惴!
眼前的劉滅周有些瘋狂,似乎失去了理智,哪裏還是那個玉樹臨風、瀟灑自如的望鄉侯?
路上行人見到異動紛紛側目!
龐十五眼睛一瞪,吼道:「瞅啥?」嚇得行人紛紛避之!
袁紫珊等人聽到動靜,凝音成線,「十五,怎麼回事?」
龐十五隻得回她,玉奴可能被晉王劫走了!
袁紫珊也覺得有些意外,「晉王這是什麼意思?」
卻聽常子衿道:「晉王這人的名聲怎麼樣?」
眾人面面相覷,好一陣子沒人說話。
袁紫珊道:「九霄,你應該最了解他了吧?」
鳳九霄道:「雖然經常接觸,但不算太了解。」
常子衿道:「雖然有專人替他擦屁股,但是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袁紫珊道:「你是說前幾天在成都皇宮發生的事?」
常子衿道:「不錯!我以前以為他這人和他哥哥一樣雄才偉略,不貪女色,沒想到他一入大蜀皇宮就強行霸佔了花蕊夫人!哼,我實在無法理解,當時蜀帝也在皇宮裏,咱們也在皇宮裏,他居然做得出來!」
袁紫珊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如此說來,趙光義是見色起意,中途強行擄走了玉奴!」
常子衿冷冷地道:「我敢篤定,絕對是這個老色鬼乾的!」
袁紫珊皺眉道:「難道他不知道玉奴和咱們的關係嗎?」
常子衿冷笑道:「就算不知道,玉奴不會告訴他?所以他敢這麼幹,簡直是膽大包天!他不怕死嗎?」
袁紫珊也覺得不可思議。
常子衿又道:「還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
袁紫珊道:「什麼事?」
「這次來成都的大宋重甲騎兵的領兵將軍你知道是誰吧?」
「當然知道了,不是那個林勇鵬嗎?怎麼了?」
「他的任務就是保護趙光義!這次趙光義回大宋京師,林勇鵬必然跟隨!」
「所以……」袁紫珊冰雪聰明,立刻說道:「所以你是說,林勇鵬必然見到了整個過程,他明明認識玉奴,玉奴也認識他,但消息卻遲遲沒有發出來!」
常子衿冷笑一聲,「我真沒想到,他會是見利忘義之徒!他當年好像是什麼風雲四將之一,多麼有正義感的一個人,現在,哼,為了榮華富貴,為了往上爬,忘了義字怎麼寫了!」
袁紫珊嘆了口氣道:「這個梁子結下了,可不好解!」
常子衿道:「有什麼不好解的?劉滅周殺進大宋皇宮,殺了那狗日的就是了!」
袁紫珊笑道:「想不到你現在這麼激進?你當年是多麼溫柔婉約啊!」
常子衿立刻笑了笑,「哎呀我就是見不得這種下三濫!」當年她的至愛就是被下三濫害死的,她對所有的下三濫都有恨意!在她眼中,下三濫的其中一個特徵就是好色!不管你其他方面如何優秀,身份多麼重要,官職多麼高,威望多麼大,只要好色,就是下三濫。她不接受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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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滅周突然說道:「我陪你先上山,結束了這裏的事,我要去處理一下,我希望你能保持中立。」
鳳九霄沉聲道:「我之所以選擇趙家來完成統一大業並不是因為他們一支獨秀,非他們不可,而是天時、地利、人和目前都在他們這邊,其餘的王朝氣數已盡,掌權者各個能力太差,後繼無人,僅此而已。你無論做什麼決定,我都不攔着!」
劉滅周盯着鳳九霄,「你說的,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阻止?」
鳳九霄見劉滅周說的如此鄭重,心裏竟然有些沒底,「你不會連趙匡胤也殺了吧?」
劉滅周搖頭道:「我不會殺趙匡胤的!」
「好,那就好。」只要不殺趙匡胤,中原統一大業就好繼續推進,此時幾乎接近尾聲了,可不能功虧一簣!至於殺掉趙光義,那實在沒辦法!朋友妻,不可欺!趙光義既然明知玉奴是劉滅周的結髮妻子竟然還敢強行擄走,這不就是撕破臉了嗎?既然你趙光義敢明目張胆給人家戴綠帽子,那人家就送你一程見閻王也很正常!鳳九霄不怕事大!侮辱劉滅周和侮辱自己有什麼分別?老虎不發威,拿我當病貓?
劉滅周不再說話。
他心裏突然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殺趙光義?特麼的,太便宜他了!
劉滅周看着前方的路,思緒萬千。這條路他以前走過。那裏年紀不大,四處遊蕩,就為了歷練。前朝遺老們告訴他,在江湖上歷練,也是一種歷練。廟堂上的歷練可以增加權謀,江湖上的歷練可以保命!練了那麼武功,和那麼多的高手切磋,武功那還不噌噌的往上漲?那些遺老們每次看到他毫髮無傷的回來都特別的高興,都要拼命的誇他越來越厲害了。年輕的時候不知道,還真認為自己很了不起,所以一不小心就成了大蜀天下的十大高手之一。後來他才知道,每次出門歷練,總有幾十個高手隱藏在自己周邊。怪不得當時無往不利!
他的眼光開始眯了起來,也深邃了起來。那時,他風華正茂,意氣風發,只知道只要打敗了某個劍客自己合名氣上漲一個層次。後來他才知道,遺老們是趁着自己遊歷江湖的機會,擴充了無數的人脈!
他本來已經放棄了後漢皇族後裔的身份。因為他覺得鳳九霄說得對,天下一統,民心所向,自己沒有真龍天子的命,就不要逆勢而行。
但今天他改主意了,他就算明知道必敗,也要噁心一下大宋王朝,哪怕動了大宋的根基又如何?他們連人妻都不放過,這江山讓他們坐就真的那麼穩嗎?
忽聽一陣鶴鳴劃破長空,眾人抬頭,只見一隻白鶴掠過天空,鶴背竟似有一人影。
路上行人頓時炸鍋了!
「哇,仙人啊!我看到神仙了!」
「我也看到了!仙人騎鶴,好兆頭啊!」
居然有人跪在地上朝天空瘋狂磕頭!
鳳九霄莫名想想了龍虎山的白鶴道人,胸中竟然有了一絲鬱悶!
白鶴道人師兄弟四人竟然全都死在了魔教!
鳳九求你一時有些唏噓,「走!」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上蜀山,驗證魔尊到底有沒有還魂復生!如果有,那就繼續打得他形神俱滅!
又走了良久,終於看到遠方天空下一座巍峨的高山聳立在前方。
蜀山,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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