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商人是個沒有道德,但很有禮貌的面癱。
在被拒絕之後,商人什麼都沒說,按照約定給了虞幸今晚的旅店房間號,沒再糾纏,繼續留在原地等待。
他的小推車上已經放了好幾個虞幸牌人偶,虞幸數了數,發現已經快要到截止時間了,但還是有兩個人沒能提交玩偶。
看來,有些人完不成今天的遊戲,要睡大街了。
他眸光一閃,默不作聲地瞥了眼仿佛什麼都不知道的花宿白。
虞幸一時間不能確定,對方收集了八十多個玩偶,究竟是因為某種精神病腦迴路和收集癖,還是為了坑到別人睡大街,試出被居民撿走做明日祭品的後果。
「看我幹什麼?走吧。」花宿白攏着袖子笑,光看這張十分具有欺騙性的臉,任誰都不會想到這幅皮囊下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
四人回到了旅店。
這一路上十分平穩,沒發生任何意外。
再次推開旅店的門,有了昨晚的旅店任務做底子,幾人這次再看到陰森森坐在大廳的老店主,只剩下滿心遺憾。
店主年輕時給出了善意,老了卻孤獨至此。
旅店光線依舊昏暗,對他們而言,卻已經不再恐怖。
張羽上前敲敲櫃枱,等到老店主的目光從故事書中移過來後,聲音都忍不住輕柔很多:「老人家,住店。」
老人渾濁的目光凝視了他們片刻,似乎認了出來:「還是你們啊。」
一回生二回熟,老人收了他們的紙條,在燭光下湊近辨認半晌,扔給他們幾個房間鑰匙。
他們走向後面的走廊,經過拐角,頓時有了今天活人很多的感覺。
拿到房間的推演者三三兩兩聚集在房間裏,大部分都沒關門,討論着旅店的安全性。
虞幸來到自己新分配的房間,用鑰匙開門,才發現裏面的佈局和昨晚已經完全不同。
根據他的印象,這間房間應該是昨晚「藥師兩兄弟」的房間,那時房中割裂感很強,一邊是艱難環境中最為優渥的生活生活條件,一邊是帶着終年不散的藥味和絕望感的床。
可是現在,這房間就和初始的、沒人住過的房間一樣,一切清零了,只剩床和書桌等最簡單的擺設。
空蕩中,床上放着的紙張就份外顯眼。
虞幸拿起那張昨夜沒有出現過的紙,低頭掃了一眼。
【旅店入住規則】
【一、夜裏必須穿着紅色衣服入睡。】
【二、十點之後必須上床睡覺,不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睜開眼睛。】
【三、如果夜裏聽到有人說話,無論是什麼內容,都不要聽信,你只需要睡覺。】
【四、九點以後不要串門。】
【五、等到鐘鳴七聲,請睜開眼睛迎接瑞雪祭的到來!歡慶吧!】
一共五條規則,除了第五條,前四條都像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虞幸輕笑一聲。
要是這裏是一個規則類怪談的副本,或者【書】的力量十分強大,那紙上的內容還可以聽一聽。
可他已經了解世界觀,且提前分析了神樹的詛咒內容,再看這幾條規則,只覺得意圖太好懂。
第一條,是在讓推演者們穿着自己做的祭典禮服入睡,要是不確定這麼做的危害想要避開陷阱,就只能用血把衣服染成紅色,不管是誰的血,都有利於製造混亂。
二三四條,在於分割推演者,阻斷推演者交流途徑,給神樹的詛咒創造機會。
如果是個並不知道神樹詛咒的人,聽從了這些規則,恐怕隊友想把他從認知扭曲的夢境裏叫醒,他都會認為是鬼物的詭計吧。
有虞幸的提前提醒,想必不會有什麼人中招了。
虞幸把紙隨手摺起,扔到了桌上,九點很快到來,在他人房間裏討論規則的推演者紛紛卡着最後一分鐘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各自做着準備。
虞幸也關了門,這才好好看了眼手背上的血印。
這是張羽的血。
血里的詛咒越發鬧騰,表現出一種臨近降臨的興奮。
一股陰冷的感覺覆蓋着那處皮膚,是對普通人來說會瑟瑟發抖的溫度。
虞幸只是活動了一下手指,經絡隨之凸出又平息,他坐到床上,閉着眼睛感受了一下木牌的存在。
自從轉移了張羽的詛咒,和那塊木牌的聯繫自然也轉到了他身上,他當即清楚了張羽在木牌上寫下的願望,並且對神樹可能創造出的虛假記憶有了一定的預判。
早點來吧,神樹。
早點來,他就能早點解決,早點睡覺,然後迎來明天的終局。
這麼想着,虞幸乾乾脆脆地換上了祭典禮服——這是他唯一打算遵守的規則,因為和明日祭典有關,可能還牽連到了其他奇奇怪怪的規定。
換了衣服,他躺下,閉眼,入睡,一氣呵成,達成了比規則還早一小時睡覺的成就。
……
半夜,虞幸是被手背上的陰冷感刺激醒的。
他暫時沒有睜眼,知道詛咒來了。
他有什麼願望被實現了嗎?
必須立刻在記憶中找出虛假的部分,否則,神樹就要來找他收「代價」了。
當然了,就像他自己說的,他沒必要死磕認知扭曲,只要用自己的詛咒之力直接鎮壓神樹的盜版詛咒,一切迎刃而解。
可虞幸只是想給無聊的夜找個樂子而已。
而且千結這種認知能力,進了陰陽城也總得面對,就當鍛煉一下吧。
一段段記憶迅速從虞幸腦海中被過濾,着重注意了感情方面。
嗯……他對某些人確實存在好感,但是每一次相處的記憶都能對得上,應該沒有被扭曲。
他單身。
他沒有結婚對象。
他沒有必須負責的小孩子和孩子媽媽。
嗯……
這麼說來,記憶里他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幸福,隊友們都是他的朋友,他的劇本被買走拍成電影,他的畫千金難買,他的雕塑充滿靈動,他的生命自由如飛鳥。
等等。
那麼他的仇恨呢?
虞幸太陽穴一跳,沉溺不到五秒,就找到了矛盾點。
不對。
他不是一個幸福的人。
他只有控制着自己才能不傷害隊友,他的劇本是為了實現接近調查目標的目的,他的畫陰暗又怪誕,他的雕塑在每一個危險和悲傷的記憶里碎裂。
他的生命被「永生」祝福着。
掙扎如囚徒。
虛假記憶破綻百出,虞幸在黑夜中睜開眼睛。
陰影中,仿佛有蛇影一下子竄出去,隱匿起來。
原來,認知扭曲最喜歡徹徹底底改變一個人,也會在目標有所防備後,另尋一個刁鑽的角度去避開目標大腦的防禦。
懂了。
虞幸長知識了。
目的已經達到,那「代價」還沒來得及向他收取,就從「願望」的破滅中直接失效。
隱匿的影子打算離去,那悄無聲息的黑色既像蛇,又像一根扭曲的麻花辮。
虞幸悠然轉動眼珠,黑紋乍現。
帶着笑意的聲音幽幽響起:「來了就別走了啊,小麻花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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