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淼淼停下步伐頓感無力,走回簡霓旌面前,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儘管身體不適,還是用靈力驅除了她那一身的水汽,柔聲問道,「為什麼?發生了什麼?」
簡霓旌點着頭輕撫開水淼淼的手, 背過身去擦着淚,她沒想到自己會失態成這般模樣。
主要是水淼淼這人太不安套路出牌了。
簡霓旌不懂,小時候的記憶早就模糊了,這樣一個似乎不存在的人,對她們會有多少珍視呢?
卻沒想到這是一份比起褚紅雲不遑多讓的愛護,心中是暖的,不然她也不會落淚失態。
看來真應該聽汐海姨的,對水淼淼有話就該直說,不應試探的, 到最後出醜的還是自己。
別說他們在漁寮地這與世隔絕的地方生活,心思當是純潔的,他們見識的並不比在外面的少。
每年多少人失足,跌進漁寮地,只不過他們又有幾人是真的『失足』,聽着他們的故事,看着他們猙獰不甘的面孔,可比自己親身經歷一遭還要真實恐怖。
平復了情緒,簡霓旌想想該怎麼說,其實也沒什麼可講的,一切發生的都很順其自然,包括瞞着褚紅雲。
「姨奶奶你說我們算什麼呢?混血?雜種!人?還是鮫人?」
水淼淼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如是需要個準確的定義,抱歉,她想不出來,但又有什麼關係?
就像是她,該如何定義自己呢, 是人是魂?是無辜者還是掠奪着?算活着還是死着,是水淼淼,還是李苗苗?
自己開心就好,管那麼多,很累的!
好在,簡霓旌沒想得到答案,他們也不在乎答案。
「姨奶奶不要為我們傷悲,也不用勸導,我們到是不在乎這些,就算不存於世,我們也存於世了。」哪怕是背對着水淼淼,簡霓旌也能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便出言解釋道。
很早以前簡霓旌就學會收斂情緒了,這般一覽無餘的情緒,是新奇的感覺,也讓她越發感受清楚,除了褚紅雲這個擁有血緣羈絆牢不可破的關係以及汐海姨拂露姨,這世上還另有毫無保留護着疼着他們的人。
「只是,想來我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上岸。」
看着簡霓旌那筆直的脊背, 水淼淼很是疑惑,這明明是個什麼都懂的姑娘, 卻為什麼一心想要去犯險。
上岸的事,起碼現在不行,能讓他們劃南海而居,亦是藍季軒千辛萬苦絞盡腦汁謀劃來的結局了。
「其實我們也未曾嚮往過岸上的生活,但是······」簡霓旌忽的壓低了聲音,水淼淼沒有聽清楚她說了什麼。
想上前一步仔細聆聽。
簡霓旌卻深呼吸一聲,似做好了什麼準備,轉過身,尋到了個理由,有力的道,「我們不上岸,我們的下一代,下下代呢?」
水淼淼聽愣着了,這是個問題,但現在想是不是有點太過超前了?現在主要的問題,應該是活下去,安穩的生活,自由的生活。
「我們不叛逆是因為我們經歷過我們懂得,但他們呢?他會想上岸的,或許將來他們已經可以上岸了,但是若我們什麼都不做的話,這永遠就是不可能的事。」
水淼淼沉默着,進了水的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對此無話可說,視線掃過簡霓旌頸項上若隱若現的項鍊墜子,想起了,她最關心的本就不是理由,她生氣於你們做的事,是不是傷害了自己。
「你做了什麼,不對,你們做了什麼?」
回憶着,簡宴臨那群人行禮時,頸項上都有銀色的線,都是如簡霓旌一般模樣的吊墜嗎?
「嘖。」水淼淼問問題可謂是一針見血,簡霓旌一時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
水淼淼看向四周,大海寂靜,沙灘上也只有她和簡霓旌兩人和一地盛着寶物的箱子,簡霓旌既然不知如何說,就自己問吧。
「淺藍藍呢?你們兄長呢?他現在叫什麼,他在哪?」
把小鮫人送到漁寮地,褚紅雲不讓水淼淼和他們多接觸,怕到時留了印象走不了,淺藍藍在那之前就已經有過交流了。
「他不在漁寮地住,他在泉先島,他小名還叫淺藍藍,大名溟涬,還有他不是我們的兄長,簡家這一代,女為霓男為宴,我為長姐簡霓旌。」
水淼淼更迷惑了,淺藍藍比她小嗎?
可當時最大的就應該是淺藍藍啊,還有他那大名也夠怪的,明顯不是一個風格啊,姓呢?
水淼淼還在糾結中,簡霓旌倒是放鬆了下來,既然都說道這了,在遮遮掩掩也沒什麼意義了。
「溟涬他愛這大海,大海也愛他,他是繼承者,他發現了泉先島但打不開它,那有結界,而我們沒有一人有足夠多的血脈力量打開它,溟涬總說泉先島上似有什麼東西在吸引他,可他進不去,很是苦悶。」
「而我們也很是苦惱,溟涬他起碼有過半的鮫人血脈修行鮫人術法很是簡單,而像我們這種體內三三兩兩的鮫人血脈阻止了我們修行,也阻止了我們上岸。」
「在然後,應是鮫人族聖物——覆海山給我們大家託了夢,說有一法可剝奪我們體內本不多的鮫人血脈,授與多的那一方······」
說道這,簡霓旌抓着頸項上的吊墜,渾身不由自主的輕顫着。
說的都是雲淡風輕的,但真正操作起來,痛不欲生就不在只是一個成語。
他們本都不可能流出鮫人淚的,就算痛到極點,因為血脈濃度不夠,但最後在血脈被剝離身軀的那一刻,他們留下了這斑駁的淚珠,經歷了一次死亡。
是刻到靈魂中的痛,過去了很久,可一想起來還是會痛到不能自已,但這是他們的選擇,他們不後悔。
雖然痛,但也有好處,他們被烈獄冶煉過的經脈,更適應人類的修煉方式,且更能接受那些被人類捨棄,過於激進而普通人身體承受不住的方法。
「操!」水淼淼忍不住罵道,虧她當時還可憐過覆海山的孤寂,它就不是個東西。
現在唯一能慶幸的應該是,花正嫻當時不知道這個方法了吧。
簡霓旌一邊抽着冷氣,一邊強撐道,「大概就是這些了,剝奪了血脈移植了血脈,我們體內流通的血液成了正兒八經的人類,而溟涬他們成了真正的鮫人,便不在是我們的兄長,搬去了泉先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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