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楊雪大概是徹底放飛自我了,也不顧及親生母親是否會報復她,反正她在擴充的稿件里加入了大量新內容,包括她母親的風流韻事,她在精神病醫院裏的見聞,她還在醫院裏親眼目睹了一個女人的死亡。燃字閣http://m.wenzigu.com
「那年我十三歲,第一次進入精神病醫院接受治療。我親眼看到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被注射了過量的安定類藥物,她的心臟負擔不了那麼沉重的負荷,她的手腳直挺挺的無法彎曲,她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地呼吸,但是,她很快就迎來了死亡。那一幕給我巨大的衝擊,我拼命想逃離那裏,但是我逃不出去。」
佟童很容易就聯想到了孟老師的死亡,畢竟孫吉祥也說過同樣的內容。無論何時,只要一想起孟老師,他就無法冷靜。但是,他又想起了郝夢媛說過的話,他不能那麼輕易地動手了,不能輕易地暴打舅舅,他必須得冷靜下來。
他去衛生間洗了臉,強忍心痛,逐字逐句地重新讀了一遍,漸漸地發現了不對勁。他感覺這是編的。他將這一段發給了郝夢媛,讓她看看有什麼異常。郝夢媛很快回復道:「這是編的吧?」
「我也有這種感覺,所以讓你幫忙看看。」
「十三歲就住精神病醫院了?那么小的孩子知道什麼安定類的藥物?如果真嚇受到了驚嚇,那應該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她會拼命讓自己的記憶模糊化,而不是確切地記住那些細枝末節——比如二十歲出頭,安定類藥物,心臟負擔不了,等等。只有在寫小說的時候,才會寫得這麼嚴謹吧!」
佟童暗暗佩服,說道:「我也覺得她寫得太過嚴謹了,把每一個細節都記得很清楚……你這麼一說,我的感覺就更強烈了。」
「她吧……可能的確有一些精神方面的問題,童年時期的遭遇也有可能是真的。不過,我總感覺她隱瞞了什麼,還是說,想把我們引進一個圈套里……總之,她說的話要仔細辨別。」
佟童跟郝夢媛道了謝,郝夢媛說道:「遇到問題,你第一時間向我求助,我很榮幸。」
佟童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找了郝夢媛。他被自己這種毫無意識的舉動給嚇到了,急忙做出了補救:「你是心理專家嘛!我不找你找誰?我不打擾你了,你專心考博士吧!」
「嗯,能幫到你,我也挺開心的。有什麼問題再問我吧,回聊!」
佟童覺得要克制一下了,他太依賴郝夢媛了,長此以往,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給李曉打了電話,將他的疑問告訴了李曉。末了,他說道:「雖然有這樣的疑心不好,但我真的懷疑,她是不是蘇子龍派來玩我的?」
「不至於吧?她跟蘇子龍有什麼關係?」
「她是田一梅的私生女,田一梅又是蘇子龍左膀右臂,他倆相識少說也有二十年了,萬一這個孩子就是蘇子龍的呢?」
李曉琢磨了一會兒,說道:「我再旁敲側擊地問問。」
「嗯,順便告訴她,『刺芒』雖然是大眾讀物,但也是追求文學性的。即便是編的故事也沒關係,但是不要編得太離譜,不要把所有狗血的元素都糅雜在一起。」
說得這樣直白,也就間接地否定了李曉的鑑賞能力,畢竟,她覺得楊雪寫得不錯,才把稿件推薦給佟童的。佟童補充道:「她寫得的確不錯,但是你可以讓她看看『刺芒』的其他作品,她的風格跟『刺芒』是不太搭的。」
「好吧……我還以為,你能仁慈地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肯定自己,感受到一點成就感。」
李曉似乎已經對楊雪動感情了,她很同情那個女孩子。按理說,她採訪過那麼多人,領略了足夠多的故事,她應該更客觀冷靜才是。佟童百思不得其解,或許是楊雪的某些經歷觸動了她?激起她強烈的保護欲望?
這並不是個好現象,但李曉畢竟是個女孩子,佟童也不好說得太堅決。他本來都不打算回復了,但是想了想,還是給她回了一條:「你把她的文章推薦給我,我挺開心的。不過……我可以為你打聽別的平台。」
「謝謝了。」
沒有任何表情符號,只有這冷冰冰的一句,佟童充分體會到李曉的失望與不滿。她本身就是個有脾氣的記者,再加上她可能對楊雪做出了某些承諾——比如,她跟『刺芒』的主理人很熟,發表這篇文章不成問題。她甚至會以此來鼓勵那個小姑娘,讓她燃起對生活的希望……佟童搖了搖頭,對自
己說道——他做得對,「刺芒」不是慈善機構,不符合他要求的稿件,他不會接收。
下午上課了,來打印店的人不太多,佟童抽空去了趟醫院。自從養父走了之後,他也希望外公早點兒走。這並不是他心腸歹毒,而是真的不忍心讓老人再受苦了。
蘇昌和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每天都要下一次病危,前天有一次血氧掉到零了,還有一次心跳驟停了,但是每次都救過來了。他昏睡的時間更長了,肝腦病也越發厲害,經常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胡話。他也不強忍疼痛了,時不時地就叫出聲來。所以,佟童看着他,倒有點慶幸養父先走了,要是熬到這個時候還不走,真是生不如死。
因為生命走到了盡頭,後事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周圍的人也怠慢了起來。蘇子龍雖然混蛋,但也並非全無人性,父親早就立下遺囑,所有存款都給他,市區的兩套大房子也給他。儘管對遺產穩操勝券,但蘇子龍還是每天來醫院看望父親。不知他是出於真心,還是浮於表面,至少他人在這裏,還是給人一種感覺——這兒子沒白養。
蘇子龍一般都是上午來看看,佟童儘量跟他錯開時間,他擔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真的將舅舅雙腿打斷。可是這次蘇子龍居然還在那裏,正在跟護工聊天。二人看到佟童,都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看我幹嘛?我長得有那麼嚇人嗎?」
佟童不理他們,放下手裏的東西,跟外公打了招呼。蘇昌和的嘴唇有些干,佟童立刻拿棉簽給他沾了沾水。護工生怕佟童責怪自己,辯解道:「我剛才弄過了。」
「剛才?剛才是什麼時候?一個小時以前?」
護工訕訕的,不敢再說話了。
蘇昌和眉頭緊鎖,看起來很難受。但是他又沒力氣,表達不清楚,佟童耐心地問了一遍,最後彎下腰來,當即火冒三丈:「尿袋到一半就要倒,這都快滿了,怎麼也沒人倒?!」
護工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咕噥了一句「怎麼又滿了」,便把尿袋給換了下來。動作慢吞吞的,完全不着急。就在幾天前,他還不是這樣的。大概是蘇昌和命不久矣,他也隨便糊弄了起來。
佟童大發雷霆,喝住了護工,說道:「要是不想幹了,你現在就走!你這麼不負責任,我還要跟你的公司投訴你!」
護工慌了,繼續辯解:「尿袋剛才也換了,誰料到這麼快又滿了?」
「誰料到?你的職責不就是看護病人嗎?病人不舒服,你不應該第一個發現嗎?我已經受夠你了,你現在立刻收拾東西走人。至於你的工錢,在你們公司做出處罰之後,我再結給你。」
在護工印象里,佟童一向挺和氣的,就算有什麼問題,也會心平氣和地溝通。沒想到,這樣和氣的一個人,居然會在片刻間攆他走。
護工不知所措,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轉向蘇子龍。蘇子龍說道:「這是我家請的護工,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外人做主了?再說,出一點兒問題就辭退人家?沒必要這麼苛刻吧?」
「苛刻?當着你這個親生兒子的面,他都敢對老人這麼怠慢。在背地裏呢?你敢調監控視頻嗎?」
蘇子龍惱羞成怒:「我都說了,這是我家的事,跟你沒有關係,你也做不了主!」
「不管你家是哪一家,反正我的戶口跟姥爺的在一起。」佟童平靜地說道:「我是他的監護人,我有權力做主。」
蘇子龍漲紅了臉,留下一句「我不會讓你這個小逼崽子得逞」,便罵罵咧咧地走出了房間。護工擔心再次被佟童罵,忙不迭地跟在蘇子龍身後匆匆溜走了。
把兩個人都打發了之後,佟童總算稍微出氣。蘇昌和則很感激地看着他,仿佛在說——好孩子,謝謝你。
「這就是你寵了一輩子的蘇子龍。你都難受成這樣了,他還在跟別人討論長白山的蜂蜜好不好喝。」佟童越說越氣,他從包里拿出一個保溫杯來,說道:「我媽早上榨的花生核桃露,讓我早點兒帶過來。你現在喝嗎?」
蘇昌和微微點了點頭。
實際上,他吞咽一口都很困難,佟童還怕嗆着他,幾乎是一滴一滴送到他嘴裏的。佟童沒有着急,嘴裏念念有詞:「我現在馬上再聯繫新的護工,找一個責任心更重的。」
蘇昌和很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說道:「直到現在,你都沒有跟我提過遺產…
…」
「喲,難道你還會給我不成?」佟童繼續往他嘴裏滴着核桃露,說道:「你給我養父治病,已經花了很多錢了。再說,我有足夠的遺產可以繼承,你的這些我未必看得上。」
「真心話?」
「……你要是非要給我,求着讓我收下,我也不是不考慮。」
蘇昌和喘着粗氣,說道:「那你就等着吧!如果你有本事讓你媽來一趟,我再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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