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混亂至此,張烈再是心大也不可能不管不顧繼續安然閉關下去,當他來到船艙門口處,打開房門時,外面正有一名穿着千竹山教內門弟子道袍的鍊氣修士,正欲舉拳叫門。
在門扉打開之後,那名弟子迅速放下了手臂,慌忙言道:「張師叔,遵曲師祖法諭,令宗門所有築基境修士各居其位,共同護衛雲鯨艦隊!」
本來這種消息以神念傳音或傳訊靈符來通知,就已經可以了,然而張烈閉關的時候在自己船艙附近設下禁制,無論神念傳音或傳訊靈符在他修煉完成之前都根本進不來,因此不得已讓低階的門人弟子過來人工傳訊,可以預料張烈這邊得到訊息已經相對很晚了。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一些。」
拍了拍那名宗門小輩的肩膀,下一刻張烈整個人化為一道金紅色的熾烈劍光沖天而起。
他來到高處之後以清靈法目,向四面八方注視洞察,只見整個雲鯨飛艦集群已經從飛行模式轉變為防禦陣法模式,原本是雲鯨獸拉着飛艦,現在這些大大小小的雲鯨獸反倒被包裹在裏面,而樓船飛艦四面環繞起來,彼此靈機相連,共同成陣。
這些修仙者的樓船飛艦本身也是可以飛行的,短距離飛行速度甚至比雲鯨獸都還要更快,但是也可以想像,支撐這麼大的艦隊在天上飛,燃燒靈石是多麼的劇烈,非大型宗門大型勢力,憑單個修士是根本支撐不起來的。
不僅僅是如此而已,此時此刻鎮守雲鯨飛艦集群的宗門結丹宗師曲真人,他已經完全展開自身手段,只見在數十艘樓船飛艦四周有一條由數百道飛劍、上千道劍氣所組成的長龍正在盤旋飛舞着,正是千竹山教結丹宗師經典的手段:高階劍陣之術。
千竹山教長於以靈竹煉製階位很高,但不怎麼堅固鋒利的飛劍,這是千竹山教在臨近幾個州都非常出名的手段,高階的飛劍能夠承載的神識法力上限高,劍速、劍力都很不錯,雖然以靈竹為主體混以礦石鑄成的飛劍,不怎麼堅固耐用,性能也談不上極佳,但價格只有正常同階飛劍的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對於絕大多數生產型修仙者來說,他們真正需要動手戰鬥的頻率並沒有那麼高。
那麼,購買千竹山教物美價廉的飛劍、法器,就是很好的選擇了。
外人購買,都可以是那麼低的價格,那麼本門修士購買,當然可以獲得更大的優惠。
千竹山教的高階修士都長於神識修煉,低中階鍊氣、築基境界時,使用靈竹傀儡戰鬥,中高階結丹境界時,就使用飛劍作戰,千竹山教的結丹宗師與人對敵,動輒召喚出數十上百口品相靈壓上乘的飛劍圍攻對手,往往未曾交手,就已經成功的先聲奪人。
神識強大,劍陣精妙,飛劍上乘,這樣組合拳轟擊下來,已經足以應對絕大多數情況。
此時此刻,樓船飛艦四面飛行着大量的纖長妖獸,它們似蟒似龍,有着薄薄的雙翼,騰雲御風穿梭迅急,看似不是非常兇惡,但在剛剛的過程中,已經有幾頭較為細小的雲鯨獸被它們傷害了,它們會鑽入雲鯨獸幼體的血肉當中,不斷啃食傷害,非常兇殘。
這些雲鯨獸都是宗門的重要財產,此時此刻被樓船飛艦圍繞保護起來,還有一些負責照顧雲鯨獸的宗門修士,已經心疼得御劍飛躍上雲鯨獸的身軀,幫助它們斬殺那些妖獸。
這些雲鯨巨獸已經被修士豢養很久了,尤其是那些年幼的雲鯨獸,基本上自出生起就被修士們照顧着,雙方結下深厚的情誼,此時此刻那些年幼的雲鯨獸見到一直照顧自己的修士,頓時發出陣陣委屈的悲鳴,猶如向父母長輩哭訴的孩子。當然,這些孩子的體型略微大了一些。
那些成年雲鯨獸雖然也想幫助,但它們實在太大太笨拙了,一個魚翅扇動過去,年幼的雲鯨獸被抽打得半空直打轉,就算拍死了一些妖獸,也得不償失,沒準還打裂了傷口。
「這些引魂蟲是怎麼回事?前面偵察的衛師兄他們是幹什麼吃的,居然引領我們撞上引魂蟲潮?」一名女性修士駕馭飛劍,接連斬殺了數頭身軀纖長似蟒似龍的引魂蟲,看着自己一直以來照顧着的年幼雲鯨獸衝着自己不住悲鳴,不由怒聲罵道。
「唉,也是我們訓養得這些雲鯨獸沒有一點野性了,否則的話,它們會追着引魂蟲吞噬,哪裏會被欺負成這個樣子。」
「是,我們恢復雲鯨獸的野性,那它們是不害怕引魂蟲了,問題是走一路獵食一路,還能好好拉貨嗎?」
「好了,你們不要吵了。正常情況下,我們是不可能會迎面撞上妖獸潮的,畢竟前面一直都有人負責偵察,現在既然撞上了……也許衛師兄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眾人當中,一名地位與威望最高的師兄,突然神色嚴正得這樣言說道,瞬時之間,就將在場其它所有人嚇得噤若寒蟬了。
「趙師兄的意思是,散修盜賊?」
「不可能吧,我們可是千竹山教的艦隊,又有結丹宗師境的長輩鎮守看護……」
「只要利益足夠大,有元嬰老祖看護又能怎麼樣?」
與此同時,樓船飛艦防禦陣法的核心區域,張烈已經駕馭飛劍趕到了。的確是如他之前所想的一樣,自己已經是到來較晚的那一批了,絕大部分築基修士都已經先自己一步到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失誤還是發生了其它什麼問題?」
「並不是失誤,衛賢,李子期,莊遠,全部都聯繫不上了,一個兩個還有可能是意外,全部都聯繫不上,只能說明有人對我們下手了。」
「有曲真人在這裏,他們應該攻不進來吧?」
「人家若是全無把握,也不會做這種事吧。」在大廳之內所有人議論紛紛時,盤坐於眾人中央,陣圖當中盤膝而坐的結丹宗師真人曲慧卿開口了:
「我已經可以斷言,此次事故絕不會是一場單純的意外,不是魔修手段,便是散修盜賊所為,敢對我千竹山教的飛艦集群動手,這絕不是可以入等閒視之跳樑小丑,我們現在已經失了先手,但是雲鯨飛艦艦隊絕對不可以毀在我的手中,若是此次戰敗,我便以身殉艦,也不枉宗門百年栽培庇佑之情。」
負責鎮守雲鯨飛艦艦隊的宗師曲慧卿,雖然是一介女修,但性子卻是剛烈堅毅,她這一開口,讓本來人心惶惶得在場眾修士,心裏有了底,士氣穩定下來了。
「外面那些妖獸是引魂蟲,本來並非是一種惡獸,反而是靈獸的一種,它們雖然會勾引死靈魂魄,並且汲取魂魄當中的一些能量為食,但卻也會保護死靈魂魄,讓它們可以安全的投入輪迴。」
「以現在外面那些引魂蟲的狂暴程度來看,它們應該是汲取到了大量的充滿怨毒恨意的死靈魂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附近應該有凡人村鎮甚至修士坊市被屠殺了,再輔以一些魔道秘術,很容易就可以讓引魂蟲狂暴化,不顧生死的衝擊我們的艦隊,消耗曲師叔的法力。」
會場當中此刻有二十多名千竹山教的築基境修士,除了其中十二名是艦隊長駐修士以外,包括張烈在內還有八人是乘坐宗門艦隊前往各個地區的築基修士。
沒想到如此流年不利,居然遭遇百年難得一遇的大事件了。
「下暗手的那些魔修,選擇的地點非常詭詐,在我們此時所處的地域,向任何一個方向救援都很麻煩,援軍趕來都需要至少半個月以上的時間,這還是在求援通訊通暢的情況下。」
除曲慧卿真人以外,前後有兩名艦隊長駐修士,把大體的情況向大家說明了一下。
現在大家名副其實都是一條船上的,即便真的可以棄艦逃生,以後也要被宗門問責甚至追殺,但凡還有可以輾轉騰挪的餘地,就沒有一位宗門修士肯願意落到那步境地。
張烈來到這間靜室之後,一直都閉着雙眼並沒有說話,直到他覺得自己初步了解情況之後,才緩緩睜開隱現鋒銳利芒的雙眼。
………………
「現在敵明我暗,對方佔着先手,但是我們也並不是全無優勢,時間站在我們這一邊,他們畢竟是陰影里的魔修妖鬼,短時間內利用手段打我們一個局部優勢還可以,時間越長變數越多,我們各個方面的支援就越是隨時可能趕過來。」
「現在我們需要做兩手準備,一方面是確保求援通訊成功,另一方面是儘可能的保證自身固守的力量。」
張烈突然走出,在眾多築基境修士之間侃侃而談、從容不迫,他的一身修為在眾人當中不算是高的,因此讓一些並不認識他的修士有一些詫異。
「此人是誰,竟然在曲師叔面前如此無禮自負?」
「噓,禁聲,別得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此人就是明州丹魔張烈,因為長於火法殺人太多,現在在明雍兩地已經有『烈焰人魔』之名,無憂谷血煉他殺了兩州修士一百多人,得罪了金丹真人數位,現在都還活得好好的,這樣的人你我可得罪不起。」
「原來是他,難怪如此的倨傲。」
張烈並不理會四周的竊竊私語之聲,想要挽回眼前局勢,他需要獲得眼前曲宗師的信任,雙方更加通力合作才行。在這種時候,哪怕表現得傲慢一些,過分自信一些,也比卑微恭謹來得更好,當然,做這種事的前提,是得有足夠強大的能力。
「曲師叔,您身上的各種丹藥是否充足?若不充足,張烈可以立刻為您開爐煉製。」
「烈師侄不必麻煩,我身上帶的各方面丹藥,還是充足的。」
「那麼我就給在場的諸位準備一些燃髓丹吧,雖然不利壽數,但是與魔修交手,再怎麼不利壽數也好過被拘魂奪魄。」
在場眾修士:「……」
燃髓丹是一種激發潛能的二階丹藥,煉成之後只有堪堪半個月的藥效保質期,並且還只有剛剛煉成時藥效最好,因此很少有人會常備這種丹藥,但在服食之後,生命力,神識強度,法力強度都會得到提升,是一種可以上浮所有築基境修士一兩層戰力的丹藥。
在場的築基境修士有二十二名,二十二名築基修士上浮一兩層的戰力,這已經滿可怕的了。
當然,曲慧卿與張烈這兩人是不吃的,燃髓丹多少有一些損傷道法根基。
「除了提升戰力以外,更重要的是降低曲師叔您的法力消耗,我們像現在這樣硬扛着蟲潮衝擊,實在太被動了。」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樓船飛艦整體是不能動的,一動的話陣法立破,就算我們不顧惜魂鯨獸的生死,恐怕防禦陣法一破,隱藏於暗中的魔修也會立刻湧上來。」
雖然眼前的張烈凶名赫赫,但畢竟被半逼着要吞服燃髓丹,一名長駐艦隊的築基修士有些沒好氣得道。
「我們的敵人是隱藏於暗中的魔修,而不是引魂蟲,外面的『千山九移陣法』我也看過了,我覺得我們可以在陣法之間開闢出幾條通道,讓蟲潮通過,這樣至少可以降低近四層的壓力,也可以大幅降低曲師叔的神識法力負擔。」
「卓臨風,這樣做可以嗎?」一聽張烈這樣言說,曲慧卿便問向一旁最擅陣法一道的長駐修士卓臨風。
「呃,理論上這樣做是沒什麼問題的,但實際操作中可能會引起整個陣法的崩潰。」
「打仗,有一些風險是必須要冒的,尤其是在對方先手的情況下,若是我們再繼續事事求穩,那麼就怎麼都扳不回劣勢了。」此時此刻幾十艘樓船飛艦共同布成防禦陣法千山九移,這固然極大提升了防禦力,但靈石的消耗也是很誇張的,若是任由引魂蟲潮不斷衝擊,艦隊的儲備靈石根本就不夠多長時間消耗的,這和連接地脈的護山陣法又是不同。
因此曲慧卿才會開啟本命法寶,布下陣圖劍陣,緩解樓船飛艦艦隊的整體消耗。
但是這樣的做法卻正是落入了敵人的算計當中,那些人的暗中施為,正是「攻敵必救」,算準了曲慧卿絕對不肯坐視宗門重寶雲鯨飛艦艦隊毀掉,這雲鯨飛艦艦隊幾乎可以說是一個移動靈石礦,每年都在為宗門提供着巨額的靈石收益,同時還有很高的戰略價值,可以說總體價值是遠遠超過一兩位結丹宗師的生死的。
待那數量龐大的引魂蟲潮死盡之時,雲鯨飛艦艦隊的靈石儲備基本消耗光了,曲慧卿自身的法力也剩餘無幾了,那個時候隱藏於暗中的修士再行出手,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迅速摘走勝利果實。
「除了我等千竹山教的宗門修士外,飛艦之上還有大量的散修,把他們也組織起來,哪怕沒事也不能讓他們閒着,不然多生事端,另外這些散修當中必然有着魔修奸細,我們要想辦法把他們逮出來,否則終究是暗中侵蝕我們血肉的毒蟲。」
雲鯨飛艦艦隊除了大量運輸物資以外,還兼職做着航運工作,因此此時此刻飛艦艦隊內有着數量龐大的散修修士,其中築基散修就有二十人之多,這股力量用得好了,便是倍增已方戰力,若是用得不好,便是傾覆之由。在張烈看來,曲慧卿這次開會沒把散修高層叫過來,就是一個錯誤的舉動,雖然那些築基散修當中很可能有奸細,但大半肯定還是可以爭取的力量,現在曲慧卿把他們排除在會議之外,擺明不信任他們,在這種情況下還想讓人家散修為你拼死奮戰就非常難了。
在飛艦上散修的視角看來,本來我交了靈石船費,你千竹山教就應該給我們保護的,現在事情搞成這個樣子,我們不應該幫助你們作戰,你們反倒應該補償我們損失。
張烈考慮到這一方面,不過他並沒有當着眾人的面說,而是在會議結束之後,獨自找到曲慧卿師叔,說明其中的利害。
在這種時候就不要再計較這一次收益得失了,以重金消解怨氣買下散修的戰力才是最重要的事。
這一次出航的收益得失不過是一些浮財而已,完整的保下雲鯨飛艦艦隊才是宗門最核心的利益。
「曲師叔,您再繼續這樣猶豫下去的話,我們那點物資那點靈石,可能最後都要便宜魔修的了,與其便宜魔修,不如收買這些散修,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同我們利益相關的情況下,散修除魔衛道的決心也是有一些的,在現在這樣的情勢之下,我們必須將之利用起來。」
能夠修成金丹真人的修士都不是傻子,只不過曲慧卿作為修仙者平常並沒有這種拿重金收買下階修士的習慣而已,但在必要之時,需要之時,不代表她不會權衡利弊做出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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