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
這人來得,未免太快了些!
盡人是真給騷包老道的詭異入場嚇到了。
他才剛準備反釣一手魚呢,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
——同四象秘境提前了十多天開啟一般,道穹蒼,又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但老朱是可以的!」
關鍵時刻,寄身在朱一顆體內的,又只是一道靈念,根本幫不了忙。
惟一能起作用的天機手臂,更是在玉京城那會兒損壞了。
盡人還以為這下子要給聖神殿堂一鍋端了,沒想到朱一顆最後關頭站了出來,真給拖出了點時間!
他嘴皮子固然不利索。
道穹蒼顯然也看出了他拖時間的意圖,強勢止停。
但真架不住金門偷術比嘴皮子更能拖時間,朱一顆以命相搏的辦法,更讓人防不勝防!
短暫交鋒的過程中,道穹蒼都被控下。
藉此同時,盡人腦海里,已得到了許多個問題的答案。
他並沒有忘卻道穹蒼同在釣魚的核心:
「他,是沖我來的!」
這一點,從道穹蒼針對香姨,卻只抓不走,而選擇守株待兔的行為中可以看出。
不論中間過程如何曲折,不論道穹蒼對其他誰誰誰也動了手。
這個本質,是不會改變的!
而連香姨都看不上,李富貴、朱一顆等,則更不可能入道穹蒼法眼。
且只要目的是自己
一切,就有了斡旋的餘地!
「所以,老道會藉助那個女人的身體出現,是因為萬分肯定了我的在場」
「但我之前並沒有暴露出任何破綻是了,南域邪修朱一顆突然看出了天機術的痕跡,這太明顯了些」
「道穹蒼並不蠢,該知曉有人在指點」
「或者得說,這,本就是他故意賣出來的一個破綻!」
對於騷包老道的智謀,盡人絕對認可。
在察覺到自己無意識間又踩中了對方設下的陷阱後,他已來不及懊惱,只能尋找破局之策。
而在這個時候,朱一顆是暫時封住了道穹蒼,對面的古劍修卻在自己等人即將成功脫離時,出來了。
「奚!」
盡人識得此人。
在香姨給的情報中,奚主修鬼劍術,又為新任異部首座,之前還是異、暗兩部的副部!
其個人能力,不論是情報方向,還是戰力方向,毋庸置疑。
但徐小受是看不上奚的。
他和年輕一輩之間,隔着的真不止天差地遠的距離。
都不用本尊出馬,盡人僅憑古劍術,就能拖住此人,甚至有概率殺死。
除非對方藏了什麼底牌。
然現在不一樣,在朱一顆體內的,畢竟只是一道靈念
「御魂詭術」的味道一逼近,盡人就察覺了,奈何靈念終究只是一道靈念,作用有限。
他在提醒的同時,朱一顆已經被控制了。
無解之局?
窮途末路?
盡人遙在染茗遺址,本尊也還在沉睡,徒留無甚卵用的區區靈念在場。
他,卻進入了絕對冷靜的狀態。
白衣環伺之中,奚肅穆以待之下。
朱一顆那明明已被靈肉分離的身體中,突然發出了這麼一道恬淡的聲音來:
「你,便是奚?」
這聲音太輕淡了,甚至可以說是中氣不足,卻給人以極盡輕蔑感。
在此刻寂寥無聲的戰場之中,它如此扎耳!
聞聲之際,四周的白衣,都有了些許騷動。
「受爺?」
「徐小受!」
「真的在這裏?不可能吧,他才剛打過聖帝,不應該跟道殿主說的一樣,重傷未醒嗎」
這聲音,聖神殿堂人可太熟了!
從東域殺到中域,從紅衣殺到白衣。
當今五域,要說誰風頭正盛,不是封聖的奧義水鬼,也非聖奴的頭目八尊諳,而是惹事精徐小受!
就連奚耳聞此聲,都不由瞳孔一凝,連分離朱一顆人魂後,要出的下半式,都給暫時壓下。
徐小受的聲音又出來了,這回不再有半分虛弱,而是底氣充盈:
「看你是古劍修,本樓主便給你一個面子。」
「三息時間內,將白衣清離現場,否則,後果自負。」
刷的一下,全場白衣,齊齊將目光投向了奚。
誰都聽得出來聖奴受爺的意思——他殺累了,這次不想傷及無辜!
而白衣眾人,本是得了道殿主的令前來此地,來了後卻不見道殿主人影。
——沒有天機大陣護住自身安全,徐小受倘若變大,一拳下來,不得全軍覆沒?
至於說徐小受看不見人只聞其聲
屁!
人家尊號「受爺」啊!
他能讓你個區區太虛看見,還配叫稱爺?
奚的劍指豎於胸前眸光之中,看得出來頗為猶豫。
直覺告訴他現場局面有些古怪,就連氣氛都頗為異常。
香姨的表情、阿搖的反應、那個失禁老兒的注視
所有人的小動作,分明都寫着「不正常」,奚卻看不出不正常在哪裏。
畢竟道殿主都困於那張血布之中,徐小受困獸猶鬥,臨死反撲,極有可能!
「三」
還來得及多思,徐小受催命符般的倒數聲,已經開始了。
奚的額上多了冷汗。
透過餘光,他能瞅到白衣們臉色上的慌張,以及神態語言在說着「趕緊讓我們撤」!
——不可能撤!
奚反而觸底反彈。
無形的心理壓力,壓得垮斬道、太虛的白衣,壓不垮一個目無神佛的古劍修的心!
奚的眸光一板,便多了決然,正要下令直接衝鋒時
徐小受的譏笑聲出現:
「嘿,你小子,當真以為本樓主會輕易放你們一馬?」
「一!」
他竟是直接跳過了「二」,去到了一個讓人短暫侷促、短暫緊張、短暫失神的瞬間。
而緊隨這戲謔一聲後,徐小受的聲音,又變得空靈、縹緲、高高在上:
「劍術有名,名曰幻」
這一剎,全場諸多白衣,頭皮微微一麻。
連同奚都覺腳底發涼,戰慄感如電般掠過肌膚,令得渾身汗毛倒豎。
「不好!」
「是幻劍術!」
白衣之中,不知是誰先駭然吼了一句。
他們記得這個「起手式」!
可以說,而今聖神殿堂人,誰都知曉徐小受的劍術源於梅巳人。
而梅巳人出劍前的「起手式」,便是這一句——這放在受爺身上,能斬劍聖饒妖妖的一句!
當一個白衣選擇回頭望向後面時,旁邊人跟着回頭,也感覺自己被人盯上了。
當一傳三、三傳九、九傳無窮時,所有白衣都跟着回頭了。
讓人絕望的事情發生了
身後世界,同靈念所見,無有不同!
若身後是惡靈、是花鳥、是高山、是火海是天災種種、萬象異常。
這,都不會讓人感到驚慌。
因為幻劍術,便該如此,便該化無為有,化虛為實。
可身後依舊只是身後——這太可怕了!這隻代表了一種可能:
「我,怎會觀不破幻劍術?」
奚目中的幽暗小劍亮出了璀璨的光芒。
他御魂詭術催發到了極致,心卻隨時間推移,逐漸沉入谷底。
他連一絲一毫的劍氣都不曾感受到,連半縷半分的幻劍術真意都不曾體察出。
奚手心在冒汗了。
徐小受的幻劍術造詣,竟如此之高——返璞歸真,雁過無痕?
「撤!!!」
他再不敢自負,扯着喉嚨,發出命令。
霎時間,白衣如鳥獸散,各顯神通,或遁或閃,連滾帶爬。
他們自四面八方落於此地,困住了朱一顆後,又從靈肉分離、毫無反抗之力的朱一顆身前,退回遠方。
「這」
朱一顆的意識凝固着。
李富貴揉了揉眼睛後,依舊看不懂,卻在心頭腹誹起來了:
原來能出手!
原來還能施展這麼強大的幻劍術!
既如此,當初出杏界時,為何又說靈念只是靈念,連一戰之力都無,碰到個人都得散?!
瞥了下褲襠的濕黃,李富貴都要哭了
受爺誤我!
早知道不裝了,我老李的一世英名哇!
「這是幻劍術?」
另一面,香姨的眼神之中,充滿了不確定。
以一種局外人的視角去看,站在十尊座的高度上去俯察
香姨的直觀感受是,是自己眼花了嗎,怎麼會有連一絲劍意都無的幻劍術?
很快,她就從奚的反應中得到了答案。
不愧是幻劍術!
不愧是聖奴受爺!
原來徐小受已經成長到連自己都無從察覺到他已出劍,且出的是幻劍術的高度了。
這傢伙,只論幻劍術造詣,竟是不亞於當時年少的八尊諳
「鬼蜮,破!」
遠方傳來一聲喝響。
奚的心慌慌,劍訣都有些紊亂。
他速度奇快,已在十里開外了,竟還感受不到半分劍意!
仿佛,這裏也是幻劍術的中心區域
按理說,幻劍術是越靠近中心,幻術越強。
但礙於古劍修的精力有限,敵人越遠離,則幻術越模糊,破綻越大,越有機會逃離。
可
「徐小受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嗎?」
「短暫時間,他連十里開外的範圍,都能精細幻化?」
「還是說,我看似跑了,實則在原地徘徊?」
奚冷汗涔涔。
他現已完全聽不見徐小受的呢喃耳語、靡靡道音。
可一邊跑,憑藉記憶、憑藉對七劍仙的認知
他甚至能幻聽出徐小受的聲音、巳人先生出劍前的劍語,在幻劍術範圍之外的高天,在自己的靈魂深處,縹緲響起:
「幻之道」
「錦華瑰麗,天上神國,廣袤無邊,永恆不墮」
「謂真為假,謂假為真,萬般皆妄,時空犁羅」
三十里!
跑了足足三十里,都快跑到青原山上去了!
腦海里的那一道道聲音循環了又循環,出現了又出現
奚,依舊不曾察覺到半分劍意!
他心態都要炸了!
「鬼蜮,給我破!」
「破啊!!!」
周身鬼蜮再現,奚試圖以暴力破界,堪出幻劍術的邊界來。
沒有結果。
鬼蜮引爆之後,就是周遭萬靈寂滅,而後再無其他。
便是這些無處不在的「靈」,都找不出徐小受幻劍術的破綻。
它們,永遠沉睡在幻劍術的世界當中,至死無法清醒,無法反哺回來一絲「幻」的痕跡
「嗒!」
奚猛然停下了腳步。
汗珠,從他的鼻尖滑落。
奚的瞳孔開始地震,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不!」
「不可能!」
「絕對、絕對不可能!」
奚猛力搖頭,扼殺了自己的想法。
倘若那般猜測為真,從今往後,古劍修的世界裏,怕是再無他奚的半分容身之所。
他今後不論走到哪裏,都會遭到世人嘲笑,還不如現下拔劍自刎算了。
可再不願意相信,那不失為一種可能
如果連面對都不敢,今日過後,「徐小受」這個三個字,怕要成為夜夜促人驚醒的夢魘!
「咻!」
奚,拔身而回。
戰場之中。
「咚!」
腦海一震,心臟恢復跳動。
朱一顆能感覺得到,那禁錮在自己身上的鬼劍術之力,全部都被其主收了回去。
當靈肉歸一時,朱一顆沒有後怕和驚喜,只想原地給受爺磕三個響頭。
「受爺」
「不,受神!」
「今日過後,您就是我老朱的神!」
作為唯一的親身經歷者,甚至可以說是「施劍者」——哪怕靈肉分離,那一段時間內靈念還在,可以看、可以聽。
朱一顆分明能察覺得到,體內受爺的靈念,在方才施劍時,連多一絲的靈元都沒有吞去。
這也就意味着
受爺,根本沒有出劍!?
可沒有出劍,數十白衣跑了,奚也跑了——這些人,莫不成還能是被嚇退的?
朱一顆感到無比荒誕。
這是一種讓人蛋疼的感覺!
就如同世界其實是假的,煉靈之路也是假的,真正的強者,僅憑一兩句話,就能殺死敵人。
朱一顆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原來,架還可以這麼打?
但最後,理智又讓他親手關上了這扇大門!
朱一顆寧願相信自己也中了幻劍術,都不敢相信奚和數十白衣,是被受爺嚇跑的。
「受爺,你真的出劍了嗎?」他顫抖着,提出了這般可笑的問題。
盡人沒有回答。
他沒那麼多的時間去講廢話。
當是時,他幾乎是以咆哮的方式,在敵人短暫退離後,一連發出了好幾道命令:
「李富貴,捏碎杏界玉符!」
「香姨指路!」
「朱一顆轉移戰場,去常德鎮找魁雷漢,不要耽擱!」
「道穹蒼的目標是我,你們一有危險,直接遁入杏界,小命為先,他不會找你們的」
「嗯?你們怎麼不說話?」
周遭,持續保持着安靜。
李富貴怔着、香姨怔着、朱一顆怔着。
阿搖都是一知半解的,跟此前一樣,癱軟在地。
幾人似是都沒反應過來受爺為何這般焦急。
盡人卻急了!
特麼的老子的假幻劍術控的是敵人,有這麼強大嗎,連自己人也中招了?
「愣着做甚?」
「老子裝的!一切都是假的!」
「空城計你們懂不?我一道靈念屁用沒有,怎麼可能施展幻劍術?」
「那群白衣早被我受爺之名嚇破了膽,那個奚一眼看去就是乳臭未乾我說的就是堆狗屁不通的話,怎麼連你們也傻了!」
更安靜了。
盡人試圖以吼的方式讓這幫人清醒回來,他們卻傻眼得更加徹底。
朱一顆張了張嘴,「真是真的?」
李富貴眼神一震,瞥了眼周遭空無一人的世界吼,「這不可能」
香姨呆若木雞。
她卻是第一個壓下震駭、壓下所有問題。壓下自身下意識思考的:
「南!」
「往南走!」
「朱一顆,我同你說過位置的。」
道完之後,她才大氣不敢出,神色震撼地望向了朱一顆的氣海位置,那個徐小受發出聲音來的地方。
腦海里一大堆「為什麼」、「怎麼做的」、「你在騙我」、「不是幻劍術也得是無劍術」等問題蹦了出來。
話到嘴邊,千言萬語,香姨最後只吐出來半句:
「你別太離譜」
嗡!
李富貴回神後,即刻捏碎了杏界玉符,空間通道出現。
「受爺,我該怎麼做?」
「鑽進去!」
「然後呢?」
「扔出來!」
一具獨臂的拼湊型天機傀儡就立在空間通道口,顯然等了許久。
李富貴想都不用想,就將它扔了出來。
他接着從空間通道再鑽回一個頭來,想要跳出。
「你還出來作甚?」盡人驚了。
「呃,那?」
「滾回去!」
「好的受爺,你們保重。」
空間通道關閉。
朱一顆手上已經拋出去了四顆石頭。
在最後關頭的時候,他分明看到天邊飛躍而來奚的身影。
道殿主不擅正面作戰,古劍修隔空施法的速度,卻是很快的。
不說別的,鬼劍術可以強行使人靈肉分離,心劍術則能直接作用人的精神意志。
這兩式隨便一出,朱一顆相信自己的術法都得被打斷。
出乎意料的,奚只停在了半空,整個人跟被雷劈了一樣蔫頭耷腦的。
他的雙手無力垂下,面如死灰,視線無焦。
「偷天換日!」
朱一顆不敢耽擱,趁機換走了香姨、阿搖、天機傀儡和自己。
在最後閃走的關頭,他心頭還有一絲疑惑:為什麼奚不阻止自己?
直至風聲中隱約飄來奚的那一句呢喃,充滿着自嘲、自卑、自責感,他才悟了。
「乳臭未乾」
奚的眼前,世界是灰色的,「我,真被耍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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