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礦石粉末……」
李源狗臉凝重,拈起一小撮粉末。
這種血色粉末入手細滑,觸感冰涼,顆粒分明。
他將其輕輕灑在五種高級詭異生物血液之中,然後拿起狼骨筆,緩慢攪拌。
伴隨着攪拌,一股濃濃的血腥味蔓延開來。
五個陶瓷小碗中,血液的顏色由猩紅逐漸變為黑色,黑得如墨,粘稠滑膩,最後甚至開始散發出詭異莫名的幽光。
「呼……」
做完這一切後,李源深呼吸了幾次。
他平復着心情,揉了揉有些輕微發顫的右手,然後用金屬鑷子夾起一小撮黑貓毛髮。
用詭異海魚生物做的魚油蠟燭正在緩慢燃燒,火光清冷,泛着幽幽藍光。
李源將黑貓毛髮置於燭光之上,臉色變得更為凝重。
火光一閃,毛髮瞬間燃盡,只剩下一縷飄蕩的青煙,在燭光之上緩緩纏繞,一直沒有消失。
這一步算是成功了,李源保持平靜,擦了擦手。
他再度拿起狼骨筆,沾了沾那五分詭異生物血液之一,開始在地板上作畫。
在泛黃的召喚之書上,有嚴格的作畫要求。
古老的文字、符號、圖案等等,在場無一人認識。
李源像是個遠古時代的祭司,神色肅穆莊嚴,用手裏的狼骨筆,一筆筆勾勒出書上的圖畫。
不得不說,他作畫的樣子,看上去確實很專業。
五種禁忌生物的血液被依次使用,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烙印出清晰血腥的線條符號。
「呼呼……」
無形的風吹過,將蠟燭上那一縷纏繞的青煙吹入血色圖畫上空。
青煙時散時聚,在半空中凝聚出一個個古怪奇異的模樣。
李源放在狼骨筆,開始吟誦書上的召喚咒語。
這些咒語雖然屬於古代文字,但與那些血色符號不同。
江城是認識這些字的,所以可以教會李源。
在召喚期間,地面上的暗黑色的血痕被快速消耗,化作一縷縷黑色細煙,與半空中漂浮的青煙相互糾纏,逐漸融合。
召喚陣法出現過不穩定的情況,地面上的血痕多次潰散。
李源的額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臉色微微發白,看得出他現在承受的壓力相當之大。
「轟!」
放在血色圖案邊緣的乾枯猴爪忽然開始燃燒,從枯萎的毛髮到干硬的血肉,味道極為刺鼻。
就連那慘白的骨骼,都在火光中漸漸消失。
每一次陣法不穩定,就會出現這類燃燒的情況。
拉斐爾靠在門口,對江城低聲說道:「我出去一趟,可能來不及回來,不必等我,我們在白沙城見,合作找出那個叫王小吉的學生。」
「嗯。」江城點頭。
跟兩個執事也打過招呼後,拉斐爾離開了這家飯店。
明顯能看得出,兩個執事對他相當客氣,大概因為他是走到了第八輪演繹任務的人。
他走出飯店,伸手把一縷縷金色長髮往後撥去,沒有猶豫與停頓,徑直向街對面那個乾瘦的男子走去。
那男子靠在廢墟的角落裏,渾身破爛骯髒,頭皮披散,瘦弱得像是個瀕死之人。
見有人向他走來,他微微抬起疲憊的眼皮,逆着昏黃的光線,看了眼拉斐爾,有氣無力地舉起一根手指。
他是個啞巴,開不了口,這根手指代表一千塊錢。
「這是五千,給我賣命。」
拉斐爾沒有廢話,很乾脆地掏出五千現金,丟給那個男子。
男子一愣,目光在那一疊現金上停留了片刻。
五千,在內陸的某些城市,足可以買十多個奴隸。
越混亂的區域,人命越不值錢,有時候一條命還換不來一塊麵包。
他伸出乾瘦的手,牢牢攥住那五千現金,太過用力,以至於手臂上青筋浮動。
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支撐着起身,走了兩步,用健康的身體表示拉斐爾這錢花得很值。
「聽說過教會嗎?」拉斐爾問道。
男子點頭,並且打了個「知道」的手語。
拉斐爾很滿意,取出一枚灰色的小珠子,繼續說道:「這是一枚中等品質的教會珠子,是最常見的鑰匙之一,吞下他,你可能會開啟一種能力,成為超人類,也就是那些人口中的詭異生物,也可能出現副作用,成為喪失理智的怪物,或者直接死亡。」
男子眼睛一亮,盯着拉斐爾手上的珠子,眼中的渴望情緒相當明顯。
他抬起兩隻乾瘦的手,或許是太久沒吃飯了,一舉一動都比較虛弱,接連比劃了很多個動作。
這些手語,表示他需要先火花安葬自己的女兒,並且為女兒過最後一個生日,然後才能為拉斐爾賣命。
但拉斐爾搖了搖頭,平靜說道:「先吃下珠子,你才能拿走這五千。」
男子一愣,再次猶豫了。
吃下珠子,有一定概率直接死亡。
死了之後,就沒人能為他安葬自己的女兒了。
在破爛街道的對面,江城走出飯店,靠在門口,平靜注視街對面發生的事。
偶爾有幾聲槍響或是炮彈的聲音在遠處響起,衝擊波掀起的塵埃,讓這個昏黃的天空變得更渾濁了些。
再從開啟能力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時間,江城還沒有認真觀察過其餘生物開啟能力的情況。
陳晨為他耐心解釋:「江城大人,教會的珠子有一定風險,我每一次服用都很忐忑,普通人出問題的概率極大,所以拉斐爾才會這樣做。」
「讓那個男的心中有一份念想?」
「沒錯,某些人在開啟能力的過程中,會經歷難以想像的痛苦,一旦堅持不住,就會墮落為怪物,或者染上副作用……一旦那個男的安葬了他女兒,他心裏就沒有足以讓他堅持的信念了。」
「你服用過幾枚珠子了?」江城問道。
「七枚,其中三枚高品質的,四枚中等品質的。」
「遇到過副作用嗎?」
「有,但問題不大,以我現有的能力,可以完全清除小的副作用。」陳晨如實回答,「我聽說江城大人從來沒服用過珠子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聽來令人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怎麼?」
「不服用珠子,在教會是不被認可的,除非有大人物作保。」
「嗯,我知道。」
教會某些高層確實看好江城,比如林語背後那位,再比如指定任務的那位。
服用珠子的生物,會被打上教會的標記,一輩子都擺脫不了。
江城是個自由人,他體內唯一的標記就是那個名為「摩尹」的邪神的。
在長街對面,那個乾瘦男子沒有猶豫太久,就重重點頭。
他伸出手,從拉斐爾手裏拿過珠子,一口將其吞下,然後就開始了進化之旅。
「第一次接觸珠子的人,會看到那位大人的本體。」陳晨仔細介紹,「是一團長滿眼睛的蠕動血肉,懸浮在血色城市上空,被一條條鐵鏈鎖着。」
「嗯,我當初看到過。」
街道對面,那個乾瘦男子愣愣站着,雙目無神,沒有絲毫反應。
想必,他已經開始在那個血色的世界掙扎了。
這份掙扎沒有持續太久。
過了片刻,他渾身一震,整個人清醒過來,眼中滿是恐懼與後怕。
他的進化過程相當簡單,沒有出現副作用,也沒有發生痛苦。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只是愣愣站在原地,就完成了進化,身體依舊如常。
「中級詭異,比普通中級詭異要強一些。」陳晨做出了判斷,「看不出副作用,拉斐爾這筆交易很划算。」
對面的乾瘦男子一臉欣喜,認真感受着自己發生的變化。
他變強了,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在戰火中四處躲避,連家人都保護不了的廢物。
這一天來得太晚,讓他在短暫的欣喜之後又陷入了回憶的哀痛,不僅黯然落淚。
拉斐爾沒有着急,雙手環抱,靠在搖搖欲墜的殘破磚牆下,過了幾分鐘才開口詢問。
「怎麼樣,開啟了什麼能力?」
男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當即開始向拉斐爾演示自己的能力。
他找拉斐爾要了一把刀,然後咬了咬牙,心一橫就砍斷了自己的左臂。
鮮血飛濺,讓他的臉色蒼白了幾分。
幸好,他的能力很特殊,讓他的身體已經不在像普通人那麼脆弱。
血腥粘稠的血水流淌在滿是灰塵的殘破建築中,染紅了大片廢墟。
周圍十多個難民都一臉驚訝,紛紛往後縮了幾步,看着男子的目光中全是疑惑,想不通他為什麼要砍自己。
可下一瞬,他們紛紛被震住了。
只見,那男子的斷臂之上,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出新鮮的骨骼與血肉。
一根根血管交織着,像是在虛無之中織網。
染血的皮膚開始蔓延,一點點覆蓋上新生的血肉組織。
只用了不到半分鐘,男子的斷手就長好了,除了表皮沾染了些許血腥,其餘的與正常手臂沒什麼兩樣。
這一幕宛若神跡,活生生發生在人間,讓許多不了解詭異生物的難民震驚不已。
可拉斐爾似是很不滿意,皺眉問道:「只是再生能力很強?」
如果只是這點能力,為他擋子彈還行,做別的事就不太方便了。
畢竟他自己有防身的詭異物品,沒必要找一個人形盾牌。
男子急忙搖頭,指了指他那截斷臂。
令人更驚訝的事發生了。
他那截斷臂似是有了獨立的生命,皮下的血肉開始緩緩蠕動,血液不斷從斷裂面滲出,仿佛有什麼怪物即將破開表皮。
「咔嚓!」
一根森然的指骨破開表皮,仿佛重獲新生,暴露在昏黃的陽光下。
緊接着,這截斷手的表皮破裂得越來越多。
細細密密的裂痕佈滿表面,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慄。
最終,一截完整的手骨褪下了血肉與皮膚,從血淋淋的爛肉中爬出來,以五截指骨為支撐,在滿是灰塵的廢墟中站了起來,自由行動。
「這還不錯,可以用作偵察。」拉斐爾滿意地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聞言一愣,明白眼前這人算是認可他了。
之前一直不問名字,只是在考慮要不要真的收他為奴隸。
他急忙打了個手語,比劃出自己的名字。
「高永?很普通的名字,以後就跟着我吧,回頭在教會裏給你弄個新身份。」拉斐爾一臉平靜,算了算時間,「對了,你這斷手可以維持多久?」
高永伸手比劃,比了個十分鐘的手勢。
拉斐爾點頭,問道:「十分鐘之後,可以繼續砍手?」
高永搖頭,表示每天只能砍四次。
有時間限制,正如百里踏月的銀十字大招。
「約束你的規則是什麼?」拉斐爾又問道。
高永一愣,搖了搖頭。
顯然,跟大多數剛開啟能力的詭異生物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約束規則。
唯有以後使用次數多了,身體出現了奇怪的變化,他才能感覺到。
拉斐爾提醒:「以後多注意,如果是別的規則,可以用詭異物品彌補,但如果是壽命約束,就儘量少使用,延長壽命的物品很珍貴,我叫你使用的時候你再使用。」
高永連忙點頭,認真記下了拉斐爾的話。
他指了指廢墟後面,表示自己需要把女兒的屍體帶去焚化,焚化結束後就會帶着骨灰盒回來,如果拉斐爾不放心,可以跟着他一起去。
拉斐爾搖頭,淡淡說道:「你自己去吧,不要心存僥倖,背叛我的人不會有好結果。」
高永當即跪下表示衷心,隨後就起身帶着他女兒的屍體走了。
這短短几分鐘內,發生的所有事都被周圍的難民看在眼中。
他們明白,這個啞巴的一生從此被改變了。
他被天降幸運砸中,成為了極少數的人上人,凌駕於多數普通人之上。
一個蓬頭垢面的乾瘦難民忽然起身,歪歪斜斜跑了十多米,然後跪倒在拉斐爾身前,顫抖着說道:「大……大人,您也收下我吧,我願意為你賣命,不需要任何金錢。」
「當真?」
拉斐爾雙手環抱,靠在矮牆下,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人。
這人小雞啄米般點頭,急忙說道:「大人,從現在開始,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那好,吞下這枚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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