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舞 鑊澤 第一二八章 到底誰殺的

    「怎麼回事?」

    王巨溪趕到的時候,古輝陽已經涼透了,十幾名四海幫幫眾圍着他的屍首或站或坐成了一圈。見龍王到了,眾人便散開讓出一條通路,王巨溪端詳了一會兒古輝陽的死狀,問了自己的手下們一句。

    人群中鑽出來一個剃着青皮的年輕人——四海幫幫眾很多都是這副扮相,因為長發下水極其不方便,便有了五年青皮的規矩,而最遲五年之後就可以從最底層的水工往上升官了。當然,能跟着王巨溪出來的也都是他的心腹手下,沒有一個是普通的水工,這一位仍然把頭髮剃成這樣的就是因為習慣使然。

    這年輕人喚作鐵越雲,雖然如今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但入幫已經有八年之久。鐵越雲水上水下的功夫都在年輕一代中是佼佼者,再加上腦子十分活絡,便得到了王巨溪的賞識,在古輝陽手下做了一個小頭目。

    歸四通所說的「小鐵」,也正是此人。

    龍王問話,鐵越雲就站了出來,他是第一個發現古輝陽死了的人:「回龍王話,今兒早上我早起叫店家先開火做飯,然後便要上來叫醒兩位頭領和手下的兄弟們。先通知的歸頭領,再來到古大哥房間的時候敲門卻沒人答應,我尋思就讓他再睡一會兒,等到把兄弟們都喊起來之後一起來到古大哥房間,一推門就見古大哥已經沒了「

    說完這段前事之後鐵越雲又補充了後續:「方才兄弟們一齊查看了古大哥的屍首,傷口共有三處,分別是胸口上的一掌,肚子上的一刀和割斷喉嚨的一刀。」

    聽完鐵越雲的敘述,王巨溪點了點頭。大家走江湖的打打殺殺何其尋常,生離死別也是司空見慣,但其餘弟兄見了古輝陽這死狀不說面色栗然也有些六神無主,鐵越雲倒是能神色如常有條不紊地把話給說明白,也不愧是他看好的人。

    「你們怎麼看?」王巨溪這話已經轉到了下一個問題。

    「切斷喉嚨的手法很利落。」

    「也有可能是先殺人後割喉。」

    「這一刀像是菜刀剁開的。」

    「這掌印留下一大塊淤青。」

    「沒有十年的手上功夫也打不出這一掌。」

    「就算有十年的手上功夫也絕對不會只打一掌。」

    「可屋子裏基本上沒有打鬥的痕跡。」

    「屋內的血跡分佈也比較奇怪。」

    「肚子上的刀傷和喉嚨上的刀傷不一樣。」

    「肚子上的刀是不超過二尺長的尖刀捅的。」

    「殺豬刀就是二尺長的尖刀。」

    「還有什麼人會用短尖刀?」

    「咱們四海幫用的就是短尖刀。」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句話,本來七嘴八舌討論的幫眾全都啞巴了下去,廂房內突然鴉雀無聲。

    「誰?誰說的這話?」一個幫眾喊了出來,眼神左右環顧,似要抓到那個亂說話的人。

    「我。」人群之外,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眾人連看都不用看便知道這是他們的另一位頭領歸四通,那個剛才還在問誰敢出言不遜的幫眾也悄悄地低下了頭。

    歸四通撥開人群走到王巨溪身邊,平靜地說道:「割喉的這一刀是死後才砍上去的,但到底胸口和肚子哪一下才是致命傷我也沒看出來。」

    「你覺得是咱們自己人幹的?」王巨溪撩開狐裘襖,意味深長地看了歸四通一眼。

    歸四通和王巨溪對視了片刻,然後低下了頭:「屬下不敢,屬下也只是隨口一說。」

    「既然不確定就不要說這樣的話,影響咱們內部團結。」王巨溪把頭轉了回來。「誰最後見到了古頭領?」

    人牆的外圈有一條胳膊舉了起來,他艱難地鑽進了圈裏:「回龍王話,昨兒晚上大概將近亥時的功夫,兄弟們都上樓歇了,古頭領說要出去喝花酒,就一個人出去了。」

    「當時你在幹嘛?」王巨溪問道。


    「回龍王話,屬下昨天負責值夜,當時古頭領還問我去不去,我這還當着班兒呢哪敢擅離職守就回絕了。」這名幫眾老老實實地回道。

    他媽的,真不讓人省心。王巨溪在心中暗罵了一句,隨即又招呼了另外一個幫眾:「你去查查昨天晚上古輝陽去哪兒了,有沒有和人發生衝突。」待人領命走了之後他又看其他人:「古輝陽最近得罪了誰?」

    眾人又是七嘴八舌地一陣商討,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除了段天鷹之外,古輝陽好像也沒和誰有過矛盾。」

    此時雖然出了丐幫總舵所在的鷺洲地界,但也距離不遠,若是段天鷹一直跟着他們伺機尋仇,卻也是甩不脫的。

    「段天鷹」王巨溪回憶了一下此人,他和段天鷹照過幾次面,也見過他出手:「他還沒有這種本事吧?」

    段天鷹的本事不俗,但和古輝陽也就是伯仲之間,要說他一掌就能打死古輝陽,別說王巨溪不信,就連手下這幫人也不信。

    「霍雲震可以。」

    歸四通又說了一句讓氣氛變得很微妙的話,他總是說這樣不合時宜的話,但卻是別人不敢說的。

    「霍雲震為什麼要殺古輝陽?」這一次王巨溪並沒有喝止歸四通的話。

    人群又一次沉默了下去,從霍雲震的態度來看,他是很看重王巨溪這個幫手的,沒有道理還沒過河就拆橋。至於霍雲震為手下出頭就殺了古輝陽?這個結論的可能性基本上等於沒有,這純屬弱智行為。

    「各位大爺咱們要報官麼?」一個怯生生地中年男人敲了敲廂房的門,這是客棧的老闆,他大早上就聽說樓上死人了,但看那些人一個個凶神惡煞,都作江湖人士打扮,卻也沒有多嘴,只是現在已經臨近中午上面還沒有動靜,忍不住上來問了一嘴。

    「老闆,昨夜你可曾見到此人?可曾見到有什麼怪異的事?」王巨溪把店家拉進廂房,讓他仔細看看古輝陽的臉。

    店家哪裏見過死狀駭人的場面,登時嚇得腿就有些軟了下來,聲音也哆哆嗦嗦:「呃各位英雄,我昨晚只見到他出去,沒見他何時回來至於怪異的事我也是一概不知啊!不過後半夜睡夢中倒是隱隱聽到樓上有異動,但具體是哪一件屋子,卻也聽不太清楚了。」

    圍着客棧老闆問了半天卻也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王巨溪也值得放他走了,還示意一個小兄弟在老闆手裏塞了一些銀兩——既是封口費,也是賠償——客棧里死人了,老闆的生意勢必會受影響,如果這個時候不給錢,難保他事後嚼什麼舌根子。

    其實就算他們一文不給老闆也不敢說什麼,但用錢來開路總比埋下一個禍根強,王巨溪也是深諳此道。

    至於報官——肯定是不能報官的。

    江湖恩怨江湖斷,誰要報官王八蛋。

    報了官,就會被江湖同道笑話,那以後就別混了。更何況衙門也懶得管這些江湖人士那錯綜複雜的恩怨過節,當差的拿的也都是辛苦錢,更別說這幫江湖漢子惹急了什麼都能幹的出來,犯不上跟他們玩命。多死一個混江湖的衙門就能多清閒幾分,巴不得這干江湖人士全死光了才好呢!

    「其實吧就算不是霍雲震殺的,也可以是霍雲震殺的。」鐵越雲突然嘟囔了這麼一句,他聲音不大,但房間也不大,眾人剛好都聽到了這句話,紛紛側目。

    王巨溪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了讚許的光,但他沒讓別人看到,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繼續說。」

    鐵越雲見龍王發話,撓了撓自己那滾圓的腦瓜子繼續說道:「咱們剛和丐幫的見了面就出事了,還是在丐幫的地頭上,這事丐幫不負責誰來負責?」

    「那要是丐幫不想認這個賬呢?」有人問道。

    「那咱們就說古輝陽和段天鷹發生矛盾之後就死了——現在不是我們要去找真正的兇手是誰,而是丐幫要找出真正的兇手才能洗清他們自己的嫌疑。」鐵越雲煞有介事地分析着。

    「如果丐幫找到了真兇,那他們洗清了嫌疑,我們也沒費什麼力氣,大家皆大歡喜;如果丐幫沒找到真兇或者他們就是真兇卻不敢認,那也得給咱們大哥個說法不是?到時候咱們就提條件唄!」

    眾人聽完鐵越雲的話,心中已經有了不同程度的認可,但還是要等龍王發話。

    王巨溪這邊思考了一會兒,便點了點頭:「那這件事就由小鐵你去辦吧,你點幾個兄弟現在就出發。」

    鐵越雲領命去後,眾人也都散開了,廂房內只剩下一活人一死人,和一個看上去長得像死人的人。

    「四通,你覺得是咱們自己人動的手?」王巨溪睨了歸四通一眼。

    歸四通永遠是那副嚇人的表情,某種程度上他比床上躺着的叫人看不出他心中真正想法:「也不一定就是在場的這些人」

    「幫主或者其它龍王手下的人也說不定。」

    「嗯」王巨溪手裏的鐵核桃摩擦作響,「勞煩你去苦雲城再跑一趟了。「

    「告訴賈壬癸,如果真到了東窗事發的時候別急着咬徐陵泉下水,先把霍雲震這灘爛泥給甩乾淨。」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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