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中,若說三教或許還不屑於與什麼刺客組織為伍,但以四海幫的規模和性質而言,和一些綠林中人打起交道來還真不算什麼事,甚至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四海幫究竟屬於武林還是綠林的界限其實也很模糊——畢竟像他們這樣經營自家產業、還要與三教九流打交道的門派實在是無法與世俗斷絕聯繫,而一旦產生了聯繫之後就是想斷也斷不開。
更何況,四海幫也不是一上來就能把生意產業開遍五湖四海的,人家也是自沱河一處起源,並且在發展的過程當中不斷吞併、消滅或排擠各大水路幫派,才有了如今這樣大的勢力,成為江湖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換句話來說,四海幫非但勢力遍佈五湖四海,就連幫內的成員也同樣來自五湖四海——那麼其中良莠不齊也並不奇怪,有很多四海幫的成員曾經都是像灄水之上紅鱗幫那樣佔據一方水路碼頭的水賊出身,活生生的例子就是不遠處正死氣沉沉的站崗的歸四通,他在加入四海幫前就是個干劫江勾當的殺人狂。
或許當年薛無敵也是因為作此考慮才讓四海幫成立了四個分舵。而成分如此複雜的四海幫,自然經營的也不可能都是見得了光的買賣——就說幫內的一大經濟支柱易利司,早在他們與官府合作之前最早就是一幫操舟運鹽的私鹽販子,所以從王巨溪的口中聽到一些綠林軼事對於賀難來說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面對賀難的詢問,王巨溪給他提供了另外一個思路——那就是另一家在野的刺客組織
「無衣」。其實作為南海龍王,王巨溪還是與長期在盛國南部活動的
「梨園」更加熟絡,當初要趁亂刺殺徐清時也是僱傭梨園從中混淆視聽,對於無衣的接觸他其實並不多,此時也就只能提供出這麼多信息了。
而面對王巨溪談到無衣這件事,從依據上來看倒也與那
「四海同袍澤」的殘句更加貼切,只不過一開始賀難以為機密在
「四海」二字,但沒想到真正大有文章的卻是
「袍澤」。對此,賀難並不懷疑王巨溪是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才病急亂投醫——以王巨溪的聰明而言,大大方方地承認與四海幫有關、並且把責任推卸到薛開源身上才是最符合他個人利益的行為,這樣做不但能激起賀難與薛開源之間的火併,無論誰勝了他都有利可圖。
不過賀難也不會對王巨溪的說法全盤接受,至少也得確認一下信息的來源才是:「原來是傳說當中的無衣麼?這一家我倒是有所耳聞只是不知道王幫主您是從哪裏得來的結論呢?」
「曾經和無衣的人有過一些接觸,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我對這個組織也知之甚少,甚至大部分和他們有關的事兒都是從『梨園』的口中聽來的——畢竟無衣的名氣不如梨園大,所以很多無衣做過的事無論大小好壞也都被人算在了梨園的頭上。」王巨溪還真沒撒謊,他和梨園的交往也算密切,自然聽過很多故事——很多刺殺事件並非梨園中人所為,但大家都寧願相信是梨園乾的,在梨園內部這事兒也像個笑話一樣到處和人講。
「這麼說來,倒也有跡可循,只不過我也從一些途徑聽聞過無衣的行事風格一貫是殺人,但這回卻是不殺人只越貨似乎和以往的事例不符吧?」賀難又提出了自己的一個質疑,至於他聽聞無衣的途徑當然是從當初被他擒獲的史孝文口中得來的——無衣可是大有來頭。
說到這兒,不得不再提一句那位被賀難在茅坑中暗算的獨行客了,賀難當夜的一系列行為還真就使這位仁兄心理失衡了,所以史孝文最終卻做出了一個極其反常的決定——當夜他沒有再去找柴思疇。
或許史孝文自己也不確定自己因何影響才做出了這種決定,後來的他也同樣作為賀難的幫手參與了圍剿商會黨羽的戰鬥,而在戰鬥結束之後他就主動向賀難道別離開了,姓賀的也沒有再挽留他。
此時王巨溪說到這個分外神秘的無衣,賀難心中頓時便浮現出史孝文那一口齙牙來,若是能將此人賺來,或許又能挖出背後的許多訊息。
而史孝文背後的柴思疇與無衣的秘密,顯然也並沒有人們看到的這樣簡單。
「無衣?」賀難回來後便將此事說給了眾人,而小郁也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既然他們劫了我爹的鏢,想必背後還有僱主存在——如果有可能的話,還要把這個幕後黑手找到才行。」賀難咬着自己的手指頭,整齊的上牙在大拇指指腹上留下了一排清晰的牙印:「其實他們這一次出手,還真有可能不是受人指使的結果,而是他們自發的行為。」
「哦?這又是怎麼說?他們不是一個僱傭殺手組織麼?還是說你又發現了什麼別的疑點?」陳公子一連拋出三個問題等待着賀難的解答。
「你們還記得史孝文麼?就是那個耍兩根判官筆的傢伙」這事兒還得從頭講起,所以賀難也就不再浪費時間,直接挑重點說出來。
剛接觸到這個案件的時候,賀難便根據這柄邪劍身上的故事做出了推測,那見不得人的買家和劫匪很有可能都是奔着附加在邪劍上的傳說而來,現在回過頭來想想這個推測的確是最為合理的。
而這個思路再結合上史孝文口中柴思疇那
「神秘的身份」,自然就不難猜出對方想利用邪劍做些什麼了。
「!」聽完賀難的話,陳公子的眼珠子瞪得都快凸出眼眶了,不過他向來是個非常謹慎的人,所以再三確認道:「你確定這個史孝文說的東西都是真的麼?這麼嚴重的事情難道他就這麼輕易的告訴你了?」
「柴思疇的身份他倒是沒有詳述,只說他是無衣首領的兒子罷了,這些東西你可以當成我非常不負責任的腦補就行了。」賀難搖了搖頭,
「但史孝文的確表示了柴思疇這個人的心思十分深沉,野心也不小,結合他不惜改名換姓地去參與天下群雄會和這柄邪劍背後的靈異傳說,讓我不得不推測出這樣一種可能啊」
「那你決定要怎麼辦?再一次和那個五皇子聯手麼?」老魏其實對於和官軍合作這件事是感到非常厭倦的,在後來又一次和魏成見面之後這種心情也愈演愈烈。
「那倒是不會至少我不準備主動把這件事兒暴露給齊單。」賀難托着自己的下巴,有氣無力地說道:「每一次都讓他佔了便宜,這回可不能再替他打工了。」
「對了,小郁你不是說你們廣寒宮的建立就與前朝某位皇帝有所關聯麼?我覺得你再打聽一下,廣寒宮現在還有沒有與某位柴姓後裔有所聯繫,或許還能找到一些線索。」小郁也是抓着自己的衣擺,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本來只是武林當中的一樁劫案而已,就算遇襲的是中原三大鏢局之一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經過賀難的一番腦補之後此事儼然已經變成了一件超乎眾人常識的大事了。
「不過這對我們來說倒也不算個壞事,至少如果事情真的這樣發展的話,我倒是能夠幾乎百分之百的肯定,咱們舉行的那場拍賣會一定能起到引蛇出洞的效果,畢竟這柴思疇為傳說而來,怎麼會給自己留下一個可能摻了水分的隱患呢?如果他真是那種迷信傳說的人,那他就一定會落入我們的圈套當中。」賀難朝眾人笑道:「不過現在倒不是咱們該着急的時候,正好大家現在也沒有什麼事兒做,先把這個年給過好,再緊鑼密鼓地把重頭戲給請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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