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外界「呷呷」的鳴叫聲依舊不絕於耳。
隨着太陽逐漸偏斜,夜幕一點點降臨,一直圍在潟湖周邊的蜥蜴群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他們瞪大血紅色的眼睛,仰起脖子,密集的尖叫一聲連着一聲,好像吹響衝鋒的號角。
誓要給這些膽敢闖入自己族群產卵地的入侵者一個血的教訓!
沒錯,這座火山噴發形成的環形島礁顯然供養不了這麼多的蜥蜴,這裏實際上是蜥蜴族群的固定產卵地。
要不是在特定的時節,這裏根本不可能會有這麼龐大的數量。
期間本就在發情期處於躁動中的「陰影蜥蜴」們又下水小規模試探過幾次。
不過無一例外,都讓米蘭操縱着「海妖之歌」給予了迎頭痛擊。
吃過了教訓。
知道下水之後就再也回不來的他們不再莽撞進攻,但在守衛族群的本能驅使下卻沒有一隻選擇離開。
雖然驟然降臨物質世界之後。
一開始明晃晃的太陽讓他們非常不適應,但是隨着時間推移,這個陌生世界的環境正慢慢向着自己家鄉的樣子轉變。
幽暗、陰涼、沒有這種刺眼的光線
等世界完全被籠罩在陰影中,它們就可以隨心所欲潛行進入影子中,涌到那個巨大的「怪物」身上,將明顯不具備這種能力的入侵者全部擊殺!
看着太陽漸漸西沉,同樣下沉的還有船員們的心。
「艾文!快!快啊!」
站在船尾樓上,米蘭握着雙拳小聲祈禱着,這個時候除了給予艾文絕對的信心之外,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
雖然所有人對自家艦長都報以百分百的信任,但此時船員們的處境就像是待在馬上就要潰壩的下遊河道中,命懸一線的處境由不得他們不胡思亂想。
滴答滴答
大副博格幾乎每隔兩秒都要低頭看一眼手上的懷表,即使今天海上的天氣意外地十分不錯,但太陽落山的時間也不會超過晚上六點半。
而現在距離那個堪稱審判的時刻,還有25分鐘!
忍不住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中年大副感覺自己今天比當時遭遇了希留斯珍寶大艦隊狙擊的時候還要緊張。
畢竟當時船員們可沒有艾文的遠程視野,雖然已經知道大難臨頭,但那時整個過程也不過幾分鐘,「逆十字戟」激發之後就已經立判了生死。
但是現在卻是一分一秒的煎熬,越接近日落這種煎熬感就越強烈。
要不是心中還保留着對「無所不能」的艦長閣下的信心,也許現在的心情就跟被一把生鏽的鈍鋸一點點鋸斷脖子差不多吧!
「快看湖面!」
突然,一直親自堅守在瞭望台上帆纜長維德向船員們發出預警,博格聽得出他強裝的鎮定下聲音都已經在微微發顫。
「怎麼了?」
船員們紛紛看向潟湖的水面,原來隨着太陽一點點落下,「暴風角號」的影子也被一點點拉長,投射到水中。
現在太陽幾乎已經半泡在海平面之下,落日的餘暉已經將「暴風角號」的影子拉得極長極長。
在平靜而毫無遮擋的水面上不斷眼神,馬上就要接近潟湖東側蜥蜴們聚集的岸邊。
就算沒有什麼物理學常識,他們也知道只要讓這道影子構成的「橋」通到岸邊,就意味着自己和「蜥蜴洪流」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阻礙。
那個時候,太陽是否落山對他們來說也根本無關緊要了。
呷!呷!呷!
對陰影擁有本能感知能力的蜥蜴們,對這種情況反應更快。
狂躁的嘶鳴聲中,黑色的潮水盪起一絲絲漣漪,隨後無盡的「水流」開始向着最先延伸過來的那個主桅的桅尖瘋狂聚集。
它們層層疊疊堆積在一起,無數黑色的身體紅色的眼睛,讓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一眼都要去掉半條命!
進入影子中的「二維」世界之後,就算是桅杆細長的影子,對它們來說也不啻於一條14車道寬的高速公路。
「要,要不我們砍斷主桅吧?」
陷入無限驚恐的船員中不知道誰突然提了一句,然後許多人看着高聳入雲的寒松木主桅躍躍欲試。
寒松木又叫「雪松木」,生長在大陸北部終年積雪不化的寒冷森林裏,生長速度極慢的同時也造就了它堅韌至極的木質,是製造戰艦桅杆最好的木料之一。
一般戰列艦的桅杆高度是它船體寬度的四倍。
如「暴風角號」的主桅直徑接近一米,從戰艦最下層的龍骨部分開始算高度已經達到了五十米,所以當然不可能是用一整棵松樹樹幹製成的。
實際上戰列艦的「底桅」一般都是使用幾塊甚至十幾塊優質木料扣榫拼接而成,然後使用桅杆箍緊緊箍住。
只有桅杆相對較細的上桅和頂桅才能享受到「獨木桅」的待遇。
身為一艘四級戰列艦,「暴風角號」上的帆裝已經差不多是這個年代最高水平造船工業的代表。
雖然上層的頂桅可以拆解下來,但只有把底桅一起砍斷才能最大限度的拖延時間!
即使,所有人都明白這只是在飲鴆止渴!
「長官?」
艾文不在,所有人都看向大副博格和除艾文外軍銜最高的米蘭,等他們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士兵們就會以最快速度砍斷船上所有的桅杆。
不管對誰來說,這無疑都是一個艱難至極的決定。
就算砍掉桅杆也不過是把災難降臨的時間延後了幾分鐘,但以讓「暴風角號」喪失全部動力,徹底變成一口海上漂流的棺木為代價真的值得嗎?
眼看着再不砍斷桅杆就要來不及了,有船員看着遠處岸上不斷翻湧的蜥蜴潮眼睛都快紅了。
「長官?!」
「那我們」
身為生活優渥的大少爺,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做出過這種重大決定的米蘭,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咽了咽唾沫,剛要說什麼。
突然。
「預言家」敏銳的第六感拋給他一個清晰而準確的信號,米蘭的臉色瞬間一松,隨後腳下發軟差點一屁股蹲到地上。
咻
一聲長哨響徹天際。
數十隻早就在天空盤旋待命的白海鷗已經像一支支利箭一樣飛射下來,從艾文實驗室突然洞開的大門中飛入,再從另一側的舷窗中飛出。
只是在每一隻白海鷗的腳上都多了一大瓶殷紅如血的「狂亂魔藥」!
沒有絲毫延遲。
海鳥們就好像一架架已經補充完彈藥的轟炸機,以飛行編隊集群升空!
嗖
等所有白海鷗都騰空而起,艾文拎着一瓶藍色的藥劑同樣從實驗室中一躍而出,輕盈地落在甲板上。
「去搬一桶淡水過來,快!」
看着從空中飛快接近被延伸的影子吸引,大多數都已經擊中到潟湖一側的滾滾蜥蜴潮,艾文發出急促的命令。
這個時候沒有人敢漫不經心。
身為騎士力量最強的加里已經聞令而動,直接撞碎了下層艙室的門板,沖入物資儲備庫,扛着一桶密封的清水重新回到甲板上。
咚
水桶落地的同時,加里已經用帶着戴着鐵手套像撬棍一樣右手輕易把桶蓋掀飛。
艾文向桶里看了一眼,因為不是做遠洋航行,只是出海幾天時間船上的淡水水質保持的還算不錯。
把手中藍色的藥劑倒進水桶的同時,艾文臉色鄭重地向船員們喊道:「不想死的,每個人都來喝一口!」
已經意識到那些海鳥手中抓着的一定是什麼恐怖玩意兒的船員們,立刻取來手邊一切能用的杯、盞、碗、碟,在最短的時間內近三百位船員每個人都分了一口。
與此同時,在桅杆頂部最細小的影子尖端觸及岸邊之前,背對着西沉的太陽,成群的白海鷗已經來到蜥蜴們的頭頂。
在最富智慧的貓頭鷹貝斯遠程指揮下,「轟炸機」按照地面上蜥蜴的疏密程度分散開來。
就在完成空中部署的一瞬間,紛紛投下了爪子裏致命的「生化炸彈」!
啪!啪!啪!啪!
藥劑瓶炸裂,殷紅的藥液四散飛濺,然後在風力的作用下迅速揮發,化作滾滾的紅色濃煙籠罩了一大片區域內的蜥蜴。
實際上這幾十瓶「狂亂魔藥」並沒有把無邊無際的蜥蜴潮完全籠罩,但哪怕是有一部分的漏網之魚也已經絲毫影響不了大局了。
吼
吼
它們集中在這座島上本就是因為產卵季節的自動聚集,發情期蜥蜴們的特殊生理狀態,再加上生存欲、食慾、色慾、睡欲、貪慾(佔有欲)、表現欲、放縱慾的集體大爆發。
原本溫馨的「大型相親會」現場已經化作「真·修羅場」。
場面徹底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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