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
黃昏的夕陽總是那麼慵懶,橙黃光線中帶着淡淡的血色,將半邊天空渲染,和自另一邊升起的夜幕黑暗徒勞對抗。
薄暮城的傍晚生活一如既往閒暇,結束工作的人們有的進入酒館趴在桌子上小酌,有的站在街上對着黃昏夕陽發呆,也有的結伴走向飄香的餐館。
還有那麼一批人很幸運地搶到了演奏會門票,準備享受今晚的聆聽盛宴。
陸羽傾拿着門票,正站在行政府邸大門前。
奇諾把演奏場館選在自己的府邸,想來是為了方便鋼琴搬運和調試。
對於他這種音樂藝術家來說,陌生鋼琴沒經過調音,可能會出現音色不準的問題,影響演奏會的質量,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其他賓客們陸陸續續也都來了,有些是雍容華貴的貴族,有些是穿戴樸素的平民,甚至不乏那種衣衫襤褸的奴隸。
看來,不管在哪個世界,對音樂的熱愛都不分階級。
下層人民也很幸運,能遇到30枚鐵月這種極其親民的票價。
陸羽傾檢完票,開始接受安檢。
「晚上好,陰陽師大人。」衛兵認出了陸羽傾,招來一名女侍衛搜身。
這名女侍衛正是妮蔻,她在陸羽傾身上有序摸索,二人的身高差加上搜身時難免有一些觸摸動作,難免讓人浮想聯翩。
搜完,妮蔻點頭說:「沒有危險品,請進吧。」
陸羽傾和妮蔻錯身而過,視線交匯的一剎那,她似乎看到了一閃而逝的冷光。
演奏會場佈置在宴會廳,早已人頭攢動,座無虛席,陸羽傾根據票上的序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隨着最後一名賓客坐定,演奏台的帷幕被拉開。
當陸羽傾望向台上,她中不禁有個疑問:鋼琴在哪?
台上燭火通明,卻十分空曠,並沒有鋼琴的影子。
「嘭。」通往外界的大門被關上,宴會廳封閉如牢籠。
「我想,某人肯定有疑問——鋼琴在哪?」燭火照耀下,奇諾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微笑注視着陸羽傾,「你是這麼想的嗎,陰陽師小姐?或者我該稱你為...天外來客。」
陸羽傾僵在座位上,呆滯地與奇諾對視。
奇諾:「別看我,看看你的四周。」
陸羽傾下意識環顧,兀然發現一件很可怕的事。
大家都在看着她,眼神冷冽。
照理說,不管是貴族、平民、還是奴隸,只要聽到「天外來客」四個字都會引發騷亂,畢竟這是瀆神和毀滅的代名詞。
但此時,所有賓客都只是冷冷地注視着她...
這絕不是普通人該有的眼神...
很快,奇諾宣告了答案:「你是在場唯一的『賓客』,其他所有人都是薄暮城防軍精銳。」
陸羽傾咽了咽喉嚨,顫聲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奇諾微笑看着她:「遊戲已經結束了,還要繼續往下演嗎?你昨天買到的《每日紀聞》,是專門為你書寫的定製版。」
「我跟郵童打過招呼,其他人買報紙,就給正常的那份——上面並沒有任何關於演奏會的消息。」
「你買的那份,上面有魂術師專門繪製的動態新聞,只有你知道這場演奏會的事,你也就成了唯一的賓客。」
陸羽傾不禁呆滯,瞳孔失焦。
「你這是什麼表情?看看周圍,其他人都是陪你演戲的群演,而你可是這場戲的主角,所以——」奇諾將手指抵在唇角,往上一揚,「別這麼嚴肅,對我微笑~」
陸羽傾嘴唇不停哆嗦,臉色發白:「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演戲?我只是聽說過你的音樂才華,慕名而來罷了。」
奇諾:「但昨天盧戈問你喜不喜歡音樂,你說你沒有音樂鑑賞能力。既然如此,為什麼要來聽演奏會?」
陸羽傾眼神飄忽,不知如何作答。
奇諾動用心靈感應,聲音在她腦海里響起:「原因只有一個——你辨認出了那些曲目的作者,並且很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陸羽傾指着自己的一爪金龍袍,高舉銘牌,聲嘶力竭地辯駁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好好看看我的衣服,還有這份銘牌,我是遠東皇朝的陰陽師,不是什麼天外來客!」
奇諾:「這就怪了,我在你房間裏搜到了好幾份文件,上面記載着關於我的生活習慣,出入府路線,以及大量近日情報,這顯然是刺殺用的。你作何解釋?」
陸羽傾徹底愣住了:「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根本沒寫過那種東西...」
通過心靈感應,奇諾的微笑聲再次在她腦海里響起:「你當然沒寫過,因為這是我自己偽造的,拿來誣陷你罷了,我總得對我的士兵們編一個藉口~這些其實都是小插曲,你不必在意,只需要明白一件事——你的隊長是個笨蛋,挖個坑就往裏跳,他害慘你了。」
「為什麼我腦海里有聲音...我什麼都沒幹過...什麼都沒幹過!我要去見朝廷的使者!」陸羽傾驚惶起身,想要逃離這裏。
「困於魂籠!」震耳欲聾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埃墨漂浮於半空,五指之下黑火洶湧,凝聚成了五道實質化的巨柱,轟鳴落在陸羽傾身邊,將她徹底困死在裏面,沒有任何逃跑或閃躲的餘地。
陸羽傾沒帶符咒,無法施展陰陽術,她試圖用肉身掙脫,但一碰到魂籠的黑火巨柱,身體接觸面就像遭到灼燒般冒起黑煙,痛哼聲響徹演奏廳。
埃墨右手凝聚着魂術之力,左手抓着一個撕心裂肺慘叫的奴隸,從其不斷乾癟的身軀看,顯然遭到了「汲魂」。
魂術師和所謂的「魔法師」不同,傳統意義上的魔法師消耗的是法力,可以隨着修煉或時間恢復。
但魂術師消耗的是靈魂,這種消耗是不可逆的,每次釋放魂術,都是一步步邁向油盡燈枯。
所以,為了能夠長期釋放魂術,艾力克家族飼養着大量的「魂奴」,魂術師每次施術,都會從這些魂奴身上「汲魂」。
這樣一來,消耗的就是魂奴的靈魂,而非己身。
不多時,待士兵們都包圍過來,埃墨順勢解開魂籠,其左手下的魂奴已經面頰乾癟,雙眼上翻,想必是被汲得幾近乾枯。
奇諾走到魂籠旁,對埃墨微笑說:「多謝。」
埃墨面無表情,顯然是心有芥蒂:「我先提醒你一句。在這件事的判斷上,你最好別出錯。否則,侵害一位一爪金龍的人身自由,你我就惹上大麻煩了。」
奇諾看向被士兵們禁錮的陸羽傾,頗有深意地說:「放心,我不會出錯的。把她押到地牢裏,我要親自審問。」
士兵們將陸羽傾帶往地牢,鎖在囚椅上,隨即里三層外三層將出入口守住,防止其他天外來客劫獄。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陸羽傾急促的呼吸聲中,她頭上的黑罩被揭開,眼睛適應光線後,看清了坐在對面的奇諾。
奇諾:「其他人先出去吧,沒我的命令不許進來,也不許偷聽,否則直接處決。」
盧戈本想留下保護奇諾的安全,又轉而一想,以奇諾的實力,自己去操心他的安全?
配嗎?
與其操心奇諾,還不如回去操心給安買什麼花。
「走了,都出去。」盧戈推着幾名侍衛往外走,嘭一聲關上門。
地牢裏只剩下兩人。
陸羽傾搶話喊道:「行政官大人!這裏面一定有什麼誤會!」
「拜託,遊戲都已經結束了,為什麼還要繼續裝?」奇諾的手指在桌上有規律地跳着,微笑說,「做個交易吧,你承認你的身份,然後告訴我你們的計劃。作為回報,我賜予你最舒適的死亡,你可以相信我的手法,我是專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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