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位超然的書院罕見的在朝堂上低頭,但女皇卻並未就此停止。
簾幕中繼續傳來女皇的聲音。
「百餘年來,大周上到朝廷,下到各郡,大小官員,都被書院包攬,從百川書院之事可見,書院學子,德行有待提高,書院內部,也有頑疾顯現,朕以為,以後朝中官員,是否全由書院產生,有待議論……」
女皇這句話一出,朝臣心中皆是一驚。
陛下早就有心改變大周官員皆出自書院的現狀,明顯是想借着百川書院的事情,借題發揮。
當即便有幾人站出來,出言反對。
「陛下,萬萬不可!」
「書院乃是文帝所創,四大書院,延續了大周百年安穩,一旦改變,必然會引起朝局動盪。」
「大周之外,妖國虎視眈眈,鬼域也不太平,諸國貌似恭順,實則各有居心,大周之內,也有魔宗時常擾亂,萬一朝局動盪,必然會給他們可乘之機……」
「陛下若一意孤行,或許會令大周陷入泥潭,陛下也會成為千古罪人……」
……
開口的幾人,皆是百川,青雲,萬卷書院之人,其中便包括百川書院的陳副院長,百川書院聲譽被損,其他兩個書院喜聞樂見,但在面對這件事情時,三大書院,則保持了一致的默契。
女皇沒有回應書院幾人,問道:「眾卿的意思呢?」
朝堂之上,一片安靜。
書院的存在,雖然也有一些弊端,但整體而言,絕對是利大於弊。
自文帝時始,書院已經延續百年,源源不斷的輸送人才,為延續大周國祚的安穩,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陛下想要取消書院的特權,無非是想打破朝中的局面,將權力集中在她的手中,這會徹底顛覆文帝奠定的局面,大周未來會走向什麼方向,沒有人能夠預知。
對於朝中的大部分官員來說,女皇的位置,並不長久。
大周的皇位,最終還是要交到蕭氏或者周家手中,女皇在位期間,並不適合大刀闊斧的改革,這不利於國家穩定。
女皇開口之後,群臣無一回應,大殿上的氣氛,也逐漸變得尷尬。
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畢竟,朝中官員,幾乎都出自書院,即便是御史,也沒想着改變已經延續百年的祖制。
便在這時,大殿的角落裏,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陛下英明……」
一片寂靜時,忽然傳來的聲音,讓百官心頭一震。
不知什麼人膽大包天,竟敢在這個時候出言?
他們紛紛望向大殿角落,一道人影從角落走出來。
「李慕?」
「是他!」
「他怎麼會在這裏,等等,他穿的,是御史的朝服?」
「殿中御史,陛下讓他做了殿中御史?」
……
李慕迎着官員們的視線,從金殿角落走出來,有人響應之後,女皇再次問道:「李愛卿有什麼看法?」
女皇對李慕的稱呼,讓朝中眾臣瞠目。
陛下對於朝中官員的稱呼,從來都是張卿,李卿,眾卿,什麼時候用過「愛卿」?
這一個特殊的稱呼,赤裸裸的表明,這位新晉的殿中御史,是女皇陛下的心腹。
李慕走到殿中,清了清嗓子,說道:「陛下英明,臣也覺得,文帝時期建立的書院制度,在百年前固然是一大良策,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大周官員無才無德的亂象,在這百年間,大周在不斷發展,這項制度,已經不能滿足當今朝廷的需要……」
大殿之內,陷入了一種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氣氛。
以往陛下提出的政令,若是無人響應,便會就此揭過,沒有朝臣議論。
只要有一個朝臣站出來,附和陛下,那麼這個議題,就有了討論的必要。
朝中局勢複雜,未來更是沒有人能夠預測,能位列朝堂的官員,都已身經百戰,狡詐如狐,有誰會為了維護陛下,給陛下台階下,而冒書院之大不韙。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的人。
現在他們見到了。
書院之人,自然不能容許李慕詆毀書院,陳副院長道:「你一個小小的殿中御史,也敢出此狂言,書院每年為朝廷提供了多少人才,為何不能滿足朝廷需要?」
「人才?」李慕看了他一眼,反問道:「像江哲那樣的人才,仗着有書院背景,光天化日,強暴女子,這就是書院所說的人才嗎?」
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了百川書院的痛,陳副院長陰着臉,說道:「這種混賬,只是特例,不能代表百川書院,書院已經將他逐出,永不再錄用……」
李慕搖頭道:「方教習身為書院教習,不以身作則,嚴格約束手下學生,反而縱容江哲強暴女子,事後還妄圖蒙蔽朝廷,為其掩蓋罪行,上樑不正下樑歪,這樣的教習,能教出什麼樣的學生,若是讓這樣的學生進入朝堂,成為一方父母官員,還要有多少百姓受其欺壓?」
他冷聲問道:「教習如此,學生如此,陛下只不過指出書院的弊端,你有什麼資格斥責陛下是千古罪人?」
陳副院長一時啞口,隨後便立刻道:「方教習一個,不能代表書院所有教習,你這是以偏概全!」
「那陽縣縣令呢?」李慕繼續問道:「身為縣令,和地方豪強勾結,魚肉百姓,製造了震動大周的冤案,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他又是出自哪座書院?」
萬卷書院的副院長,微微垂下腦袋。
陳副院長道:「你這還是以偏概全,大周三十六郡,數百縣令,一個陽縣縣令,又能說明什麼問題?」
李慕對他微微一笑,說道:「好,我們且不說地方,就說說這神都,據我所知,北郡郡守,早就看不慣陽縣縣令的作為,多次上奏,但吏部對陽縣縣令的考核,卻每年都是甲上,陽縣縣令因此才更加肆無忌憚,為所欲為,這種貪官污吏,也能評甲上最高級,你們書院輸送給吏部的官員,難道都是瞎子聾子嗎?」
吏部尚書臉色鐵青,吏部幾名官員,臉色也是青一陣白一陣。
當着陛下和百官的面,被人指着鼻子罵,他們也只能忍着守着。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陽縣縣令是吏部侍郎的妹夫,侍郎大人親自叮囑,誰敢在考核上為難他?
朝臣一片沉默,吏部的問題,在座官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但問題是,歷朝歷代,哪個吏部不是這樣?
朝中官員,大都有黨有派,同黨之間,互相幫助包庇,不是常事?
吏部掌握大周官員考核升遷,給吏部侍郎的妹夫一個甲上,再也正常不過。
但在朝堂上,敢罵吏部官員是瞎子聾子的,這還是頭一個。
在這之前,他們都以為李慕是受神都令張春影響,什麼樣的上司,就有什麼樣的手下,現在才意識到,他們似乎搞反了……
吏部郎中臉色通紅,輕咳一聲,解釋道:「這是吏部的失職,此事已經給吏部敲響了警鐘,我們以後會自省自查,減少此類事情的發生。」
「少來這套!」李慕擺了擺手,說道:「誰不知道陽縣縣令是吏部侍郎的妹夫,你們吏部做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現在在這裏跟我裝什麼裝?」
吏部郎中捂嘴不住的咳嗽,退回了原位,吏部侍郎拳頭緊握,額頭青筋暴起,但只能將頭低的更低。
朝中不少官員已經看傻了,心中不由給李慕貼上了瘋子的標籤。
他們見過最剛強的御史,也不及他的一半,他這是將吏部的遮羞布扯下來,讓吏部官員一絲不掛的暴露在百官面前。
然而李慕還沒有停止。
他伸手指了一圈,說道:「還有禮部,刑部,戶部,太常寺,六部九寺中,有多少官員管教不好自己的兒子,讓他們在神都胡作非為,欺壓百姓,你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包庇了他們多少次,你們心中沒點數嗎?」
刑部郎中心中暗自慶幸,幸虧他沒有和李慕死磕到底,而是選擇了和他搞好關係,否則,他可能也會和吏部侍郎一樣,在金殿被李慕指名道姓。
李慕再看向書院幾人,說道:「這也是你們書院給朝廷輸送的人才,你們不會想說,這些也是特例吧,那你們的特例未免也太多了……」
陳副院長等人,終於啞口無言。
這是神都剛剛發生的事情,李慕手下,不知道揍了多少官員子弟,他甚至逼迫涉事官員,自己請求修改了代罪銀法。
百官沉默,李慕繼續說道:「這些我就不多說了,從書院出來的官員,在朝中結黨營私,互相敵視,你們一個個的,都看不到嗎?」
響亮的聲音在金殿上迴蕩,就連站在最前方的幾位巨擘,都不得不注意到他。
因為他實在太能說,也太敢說了。
他破壞了官員們默認的規則,將平日裏百官不會搬上枱面的事情,赤裸裸的搬到了台前,扯下了整個朝廷的遮羞布,有史以來,敢這麼破壞規則的人,都死無全屍。
李慕目光在書院幾人的臉上一一掃視,說道:「看看你們做的事情吧,陛下英明神武,心懷天下,你們卻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你們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臉面斥責陛下,指責陛下的時候,你們心中,難道就不會覺得羞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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