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供奉司。
幾名供奉看着供案上一枚碎裂的玉牌,表情肅然。
「命符碎裂,馬翼死了?」
「他人在哪裏?」
「馬翼和鄭宗押送周仲前往發配之地,莫非是周仲掙脫了刑具,殺人潛逃?」
「鄭宗的命符完好,怎麼也不見他傳信回來?」
……
一人話音剛剛落下,便有一名供奉大步走進來,說道:「剛剛收到鄭供奉傳信,馬翼在押送周仲的途中,想要殺他,已經被周仲所殺……」
此言一出,引來一片譁然。
「馬供奉為什麼要殺周仲?」
「周仲的法力被限,他又是怎麼反殺馬供奉的?」
供奉司在前朝,就由皇家掌控,到如今,蕭氏皇族,還對供奉司有着絕對的把控,供奉司內,不少供奉都效忠舊黨,他們會聽從舊黨命令,在發配的中途,殺死周仲泄憤,這在情理之中。
但馬翼想要殺周仲,卻被他反殺,便有些難以讓人置信了。
不說周仲的實力,還要略微遜色馬翼一些,在沒有被限制法力的情況下,也不是馬翼的對手,法力被限,實力十不存一,恐怕一個神通境的修士,都能致他於死地,又怎麼能在一位第五境供奉在場的情況下,殺死另一位第五境供奉?
一名供奉面露難色,問道:「此事,到底該怎麼處理?」
有供奉道:「周仲身為罪臣,又犯下如此大罪,不殺不足以正法度!」
眾人看了他一眼,並未符合。
馬翼在押解周仲發配的途中,就對他下殺手,往小了說,這是濫用職權,往大了說,這是欺君,不管是出於哪一個原因,只要他想殺周仲而且付諸行動,周仲反殺他,都合理合法。
舊黨想通過供奉司除掉周仲,是在給供奉司惹麻煩。
那名供奉想了想,說道:「這種事情,供奉司沒有決定的權力,還是先上報朝廷吧。」
……
李慕今天在幫女皇處置摺子的時候,得知押送周仲的一名供奉,因為想在發配途中解決周仲,被周仲反殺。
雖然他知道周仲比他表現出來的實力要強,但在法力被束縛的情況下,還能殺死一名第五境高手,這恐怕是第六境才能做到的事情。
但周仲的實力再高,也不會是第六境,這一點,李慕還是可以肯定的。
在李慕心裏,周仲的實力,一直是一個謎。
作為一個文官,他也從來沒有展現過自己的實力。
如果不是暗中相助楚夫人那次,李慕或許以為,他就是一個普通的造化境而已。
據生存的那名供奉所傳遞迴來的消息,周仲只是說了一句「欺君之罪,依律當斬」,那名馬供奉就身首分離,接着魂飛魄散。
這讓李慕想起了一個冷門的修行流派。
在佛道大興之前,修行流派五花八門,有醫家,兵家,樂家,法家等,這些流派各有擅長,後來道佛興盛,逐漸成為修行主流,這些小流派,慢慢也斷絕了。
這些流派里,李慕對於法家記憶最深。
法家修行者,不修神通,不修道法,他們修行大成之後,言出法隨,道法神通在他們面前,形同虛設。
即便是這種能力,不是沒有限制的,也讓李慕當時好一陣羨慕。
只不過,現在是佛道的天下,法家修行之法,早已斷絕,偶爾會有法家傳人現世,也如曇花一現,很快就消失。
從周仲所做之事,以及他的身份來看,他極有可能修行的是法家一道。
歷來法家傳人,都會積極入朝,推動律法改革,或許他們的修行,就與此有關。
法家根本就不修法力,他們的攻擊,更像是道術,如果周仲是道法雙修,那麼他的真實實力,可能已經極其逼近第六境,第五境的供奉想動他,無疑是踢到了鐵板。
通過這件事情,還暴露出一個問題,供奉司已經已經不是大周的供奉司,而是舊黨的供奉司了。
大周各郡,擁有高度的自治,供奉司的作用,便相當於大周fbi,是專門處理地方不能處理的事務的,如果被某些人把持,會產生非常嚴重的後果。
小玉之事是其一,周仲的事情,也能說明問題。
既然已經決定要干一票大的,不妨就從供奉司開始。
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是中書省需要立刻解決的。
為李清的父親翻案之後,六部中,兩位尚書,兩位侍郎,都被免職,四品以上官員的位置,一下子就空出來四個,吏部更是群臣無首,再沒有官員頂上,衙門就快要運轉不下去了。
對此,中書省已經爭執了一個早上。
吏部是舊黨的命根子,原本是由舊黨徹底把控,一位尚書,兩位侍郎,全都是舊黨之人,吏部尚書更是乾脆就是南陽郡王,舊黨通過吏部,把持着大周大部分官員的考核任免,還間接影響着供奉司,可謂是抓住了朝堂的命脈。
為李義翻案的過程中,李慕和周仲,將舊黨的命根子切了。
看似舊黨只是損失了三位官員,實則損失慘重,舊黨是上游官衙,能夠輻射無數下游官衙,少了吏部,舊黨要失去朝堂的一半話語權,因此,他們才恨周仲入骨,恨不得在發配的路上,就解決掉周仲。
這次吏部尚書之位,代表蕭氏皇族的蕭子宇和代表周家的周雄,爭了一個早上,爭的臉紅脖子粗,仍然誰也不讓誰。
他們也不可能讓。
論權力,吏部尚書,是六部尚書中,權柄最重的,舊黨想要奪回本來就屬於他們的位置,新黨也不會放過這唯一的機會,得到吏部,就能反過來壓制舊黨。
相較於他們,其他幾人,都沒怎麼開口,這個重要的位置,不屬於舊黨,就屬於新黨,不可能落在其他人身上。
關於吏部尚書的人選,中書省可以報上去七個名額。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蕭家想獨佔七個位置,周家自然也想獨佔,雙方又都不會讓對方得逞,於是在兩人你來我往的爭吵中,李慕頭都大了。
「你也不看看,你推選的人,有沒有資歷?」
「我的人沒有資歷,你的人就有資歷了?」
「最多讓給你們一個。」
「七個名額,一個也不能少,這本來就是屬於我們的!」
……
李慕終於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說道:「兩位,夠了!」
他看着周雄和蕭子宇,說道:「一個名額問題,你們爭執了兩個時辰,眼裏還有沒有諸位同僚,接下來還有兩位侍郎,一位尚書需要推舉,你們是要討論到明年嗎?」
其餘幾名中書舍人無比贊同李慕,紛紛開口。
「是啊,李大人說的在理。」
「兩位這麼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還是大家共同商議出一個章程吧……」
……
李慕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七個名額,你們每人三個,最後一個,空置或是隨便寫上一人。」
「不行!」
「我不同意!」
兩人絲毫沒有猶豫的開口拒絕。
無論是對於新黨還是舊黨,對吏部尚書之位,都是志在必得,連一個名額都不想讓給對方,更何況是三個。
「你們有什麼資格不同意?」李慕臉色一沉,說道:「同為中書舍人,你們是比其他幾位大人長得俊俏,還是比其他大人修為高,憑什麼七個名額,要你們兩人來決定,我等讓你們兩人商議,是給你們面子,如果你們不要,那麼我們也便不給了,這七個名額,六位中書舍人,一人推舉一個,最後一個讓劉侍郎決定,這樣你們二人滿意了嗎?」
周雄和蕭子宇啞口無言,另外三位中書舍人,只覺得心中無比痛快,李慕這句話,是將他們多年來的心裏話說出來了。
中書省六位中書舍人,大家官階相同,地位也相同,礙於新舊兩黨的勢力,平日裏才給了兩人更多的話語權,如果他們繼續得寸進尺,那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擔任中書舍人的幾人,哪一個沒有顯赫的家族,便是比起蕭氏、周氏也不遑多讓,數千年來,這片土地上的皇朝,在某一時期,也與他們同姓,誰心裏沒有幾分傲氣?
李慕話音落下之後不久,中書舍人王仕便道:「我贊同李大人說的。」
張懷禮接着開口:「這麼爭下去也不是辦法,兩位若不同意李大人一開始的提議,那我等便每人提名一人,如此一來,豈不更加公平?」
宋良玉看着二人,問道:「蕭大人,周大人,你們以為呢?」
蕭子宇和周雄心念急轉,第二種情況,自然是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如果每人只能提名一人,那麼連兩成的機會都沒有,如果他們各自提名三人,機會便接近五成……
這筆賬,他們算得清。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開口道:「那就按照李大人一開始的提議吧。」
兩人各自在紙上寫了三個名字,蕭子宇問道:「這最後一人的提名……」
「這就不用你們管了。」李慕擺了擺手,說道:「七個名額,你們兩人佔了六個,我們五人,連一個提名的機會都沒有嗎?」
周雄和蕭子宇不再開口,最後一名人選,本來就是末位湊數的,只要不是對方派系的人,他們便沒有任何異議。
周雄不放心,又補充道:「吏部尚書之位,至關重要,張春資歷不夠,李大人若想提名他,恐怕不合規矩。」
「你以為我是你們,只會打擊異己,任人唯親?」李慕不屑的看着他,說道:「再說了,就算是提名,最終決定的也是陛下,你們以為吏部尚書的人選是我能做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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