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太陽開始落山,晏筠等人也都陸續來到了書院的【井】前集合,唯獨卻不見陸景的蹤影。
又等了一會兒,有人忍不住道,「怎麼辦,要不要去催一下?」
白玉公子呂屏聞言搖頭道,「我的住處和他的住處離得不算太遠,剛剛過來的時候想邀他一起,但是叩門後卻無人應答。」
「他這會兒不在家嗎,那這下就麻煩了。」
此時距離晚宴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但是考慮到他們要去的地方和要見的人,提早出發顯然是很有必要的,因為光是入皇城就要花上好一番功夫,更別提一路上的繁文縟節了。
而偏偏陸景這會兒又不知道跑去了哪裏,於是有心急的人就提議大傢伙先行上路,之後派信使給陸景送封信,他能趕上就趕,趕不上就算了。
反正這次的差事聽起來也很簡單,六個人想來也足夠了。
不過他話音未落,就見一道身影大踏步的自懸天觀魚的方向走來。
那是一個方臉漢子,約莫三十歲左右的樣子,臉色看起來有些蠟黃,就像是有病在身一樣,臉上的鬍鬚不知多久沒有打理過,有些甚至都纏在了一起,再加上腳上那雙有些破破爛爛的草鞋。
看到他的第一眼,眾人的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不修邊幅四個字,但隨後卻又不得不承認,這人的確也有不修邊幅的資本。
他的五官單拿出一樣出來其實也談不上俊俏,但是合在一起卻給人一種淡淡的滄桑感,就是那種紅塵浪子的感覺,可以說將他這個年紀的男性所具有的魅力都發揮了出來。
但是六人之後互相望了一眼,卻又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疑惑。
他們進入書院也快有小半年的時間了,對書院中那些教習還有雜役都很熟悉了,平日裏也沒人見過這個男子,不知他是從何而來。
直到夏槐看到了那人腰間掛着的酒葫蘆,覺得有些眼熟,這才第一個反應了過來,試着喊了聲,「陸景?」
而那方臉漢子聞言點了點頭,「是我,剛剛易容花了點時間,讓大家久等了。」
白玉公子家學淵源,於易容一道也所涉獵,但剛剛第一眼看去,他也沒能看破陸景的偽裝,直到夏槐出聲,他才注意到陸景手掌並不像是三十歲的人,衣服上的酒漬看來也有些新。
但是單從面容上來看的確沒有什麼破綻,這不由讓他有些驚訝,開口好奇道,「陸兄你臉上所戴的可是人皮面具?」
「沒錯。」陸景摘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很是大方的在眾人面前展示了一圈。
呂屏在徵得陸景同意後伸手摸了摸那張面具,接着感慨道,「不愧是李巧手的作品,難怪我之前一點沒看出來。」
「李巧手?」陸景揚了揚眉毛。
「嗯,南千面北巧手,是當世製作人皮面具手藝最好的兩人,他們兩個制出的人皮面具,每一張都能夠以假亂真,可惜如今一人金盆洗手,一人下落不明,這也導致江湖之中,兩人所制的人皮面具如今都已百金難求。」
呂屏一邊說着一邊將人皮面具又還給了陸景,「不知陸兄和巧手前輩什麼關係?」
「哦,我不認識什麼李巧手,這張人皮面具是我從一個採花賊那裏意外得到的。」
其實陸景自己並不是太喜歡這張人皮面具,原因很簡單,就是這玩意兒有點太吸睛了,大叔風就大叔風,還非要搞點滄桑氣質出來,未免有些引人注目,不方便摸魚。
但是沒辦法,他手頭一共六張人皮面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陸景畢竟沒有正經學過易容術,要他跨越太大年齡區間,甚至性別來偽裝自己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而之前馮九郎那張他又用過一次了,所以這次就只剩下了這張戚夔可用了。
晏筠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直到所有人都到齊,這才出言提醒道,「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出發了。」
眾人自是沒有什麼異議,等他們出了棺材鋪的大門,門外司天監的馬車也已經備好了,一共五輛,兩人一輛,還有一輛則是用來拉等下做法所需的材料的。
雖說是去做樣子,但是該有的傢伙事兒也得準備齊全,除此之外七人中還有一個真正道觀出身的謝安石。
雖然他在進入書院前修的是望氣觀星之術,但是道士用來吃飯的驅邪法事他自然也不會落下,只是一想到這次是去皇宮中做法,他還是不由有些緊張。
好在除了他們這些書院弟子司天監那邊還派了一名知事隨行。
那名知事名叫澄觀,不過並非修行中人,平日裏在司天監中的職責主要是處理一些文書,和陸景他們一樣,這次也屬於被抓壯丁。
好在澄觀畢竟是有官身的人,大朝會也參加過幾次,和官家也算混了個臉熟,當然是他臉熟官家,不是相反。
但是這會兒的確看來要鎮定的多,還跟陸景他們分享了一些入宮的事宜。
司天監不受皇權控制,但也還是和歷朝歷代當權者儘量在打好關係,畢竟能取得朝廷的支持,除了能得到銀錢外,很多事情做起來也會更加容易方便。
所以最起碼在表面上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即便郭守懷這個實質上的司天監老大,被召見也得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入宮敷衍一番,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不過按照澄觀的說法,陸景等人只要能保證基本的禮節就可以了,也不必屈膝迎奉,司天監地位特殊,官家也不會將他們當成普通臣子,今晚更多的還是以賓客的身份入宮。
另外澄觀還告誡眾人,不要插手皇權爭鬥,尤其是奪嫡之事,乃是司天監的大忌,最好從一開始就不要和那些王孫貴族走得太近。
反正無論誰坐在那把龍椅上都離不開司天監,司天監也就沒必要提前押寶,賭贏了好處有限,賭輸了卻是惡果連連,更關鍵的是一旦開了這個頭,那今後修行中人插手世俗權力之爭的事情只會層出不窮,大家都想着當皇帝,也沒人去對付那些詭物,護衛人間了。
用澄觀的話說,「得到力量不難,難的是控制心中的欲望,將這份力量用在做對的事情上,而不是對自己有利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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