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以嵬名伏為先鋒,在取得沙州之後,順利敲開了瓜州的大門,隨後揮軍直下肅州……大遼兵馬所至,不能說一帆風順,也只能是兵不血刃。
順利,前所未有的順利,順利到了耶律大石都不敢相信。
難道光靠着華夏這面大旗,竟然如此管用?
那,那大宋在橫山,在隴右,忙活幾十年,那是幹什麼啊?
耶律大石懵了。
不過隨着大軍進入肅州,一份檄文落到了趙鼎手裏,西夏崩潰的奧秘總算露出了端倪。
偽主李乾順奪三歲幼子之皇位,以父害子,雖虎毒之人,不忍為也;自降地位,棄天子之尊,甘為金人鷹犬,實為喪心病狂之醜類;背棄盟約,攻擊大宋,同為華夏子民,自相殘殺,便宜蠻夷,千秋萬世,罵名不止。
如此為父不慈,為君不智,為友不義之徒,如何君臨西夏?統御英豪?
党項子民,華夏義士,自當奮起反擊,共誅偽王,驅逐蠻夷,復我國祚……
耶律大石可是進士出身,而且還幾乎是唯一一個契丹出身的進士,讀懂檄文並不難,甚至讓他寫,可能更加文采飛揚,但僅僅是這樣一篇文章,就已經讓大石篤定,西夏完了!
徹徹底底沒救了。
這位五十年的老皇帝,到底把自己作成了趙佶……不對,是比趙佶還慘!
畢竟在趙桓逼宮奪權之後,趙佶還選擇了忍耐,並沒有發作……試想一下,如果當時趙佶動手,利用手下親信,罷免趙桓,自己重新登記?
那場景會是什麼樣子?
「傳旨,迅速前進,半月之內,我要打穿河西走廊,兵臨蘭州,協助趙官家一起並肩作戰!」
耶律大石在肅州稍作休整,隨即徵募党項士兵,擴充八千人,並且以復國為號,在党項士兵鎧甲上刻下死,休字眼,意為和蠻夷不死不休之意。
同時在軍中舉出一面寫着華夏字眼的大纛,兩萬多兵馬,浩浩蕩蕩前行,沿途不斷有人湧入,使得兵馬突破了三萬人!
趙鼎完全接替了秦檜的工作,論起來趙鼎是多年的小吏出身,行政能力比起秦檜強多了,在他的調度之下,耶律大石如臂使指,力量膨脹的如滾雪球一般,竟然超過了兵敗之前。
「官家,可要撐住啊,臣來救駕了!」
趙鼎知道,他出來已經快三個月了,兩河的戰局如何,西夏的變故怎麼樣?
他們能得到的消息太少了,根本不足以拼湊出完整的情況,他也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同時不斷加快速度……
把時間向前調五十天,趙桓的處境絕對談不上好,甚至可以用悲劇來形容。
金兵先是猛攻可敦城,乞顏部投靠了金人,充當了攻擊可敦城的急先鋒,雖然意外,但還是在趙桓的接受範圍之內。
那可是乞顏部啊,專門抱大腿的乞顏部!
便是成吉思汗,那也是給金人當了大半輩子的孝子賢孫,最後發現大金皇帝不行,才發出我道中原皇帝是天上人做的感嘆,隨即起兵。
見風使舵,幾乎是乞顏部的傳統藝能,只能說耶律大石還是疏忽了。
不過可敦城被攻破之後,局勢就急轉直下,金兵從北邊開始威脅西夏,晉王察哥立刻派遣五萬人北上,一是收攏可敦城的殘兵敗將,一是防備金兵南下。
按理說這麼安排也中規中矩,但是出乎所有人預料,本來在雲州閉門不出的完顏婁室突出披掛上陣。
他率領兵馬從麟州出發,穿越地斤澤,幾乎像是一把匕首,直挺挺插入西夏的心臟。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曲端從峽口襲擊興慶府,走的是南邊,而婁室走的卻是東邊……方向不同,結果卻是一樣,西夏認慫了。
李乾順還記得當初韓世忠是何等囂張跋扈!
硬是逼着他退位,扶一個奶娃娃登基,簡直把大白高國當成了大宋的僕從。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乾順和晉王察哥的兄弟感情還是在的,加上金國支持,李乾順從承天寺出來,重新復位,簡直比喝涼水還容易。
重新登上皇位的李乾順信心滿滿,唯一讓他不悅的是薛元禮居然跑了,而且這個老東西還帶着他的兒子一起跑了……不是荒唐嗎?
他李乾順還會殺了自己的兒子不成?
李乾順當即下令追擊,把孩子找回來。
可是足足忙活了五天,也沒有發現薛元禮的蹤影。
李乾順感覺事情不妙,立刻向橫山增兵,想要防止薛元禮帶着小皇帝逃跑……可讓李乾順失望的是,薛元禮到底跑了。
通過皇城司的安排,老頭順利逃出了西夏,輾轉來到了滑州,他懷抱着還沒五歲的小皇帝李仁孝,哭拜地上。
「官家,你要替大白高國復國啊!」
趙桓面色凝重,連一絲的笑容都沒有。
事實上,就在御營之中,還有一伙人,也在請求大宋幫忙復國。
這夥人的頭兒正是高麗國王王楷!
沒錯,眼下統治半島的還不是人們很熟悉的李氏朝鮮,而是王氏高麗,當代國主就叫王楷。
在白壽翰和妙清等人逃跑之後,大金興起大兵問罪。
金富軾走投無路,只能向金國投降。
可投降歸投降,金國討要兩千萬兩白銀,這是高麗無論如何也拿不出來的巨款。
就算把所有高麗人的骨髓都榨出來,怕也是不行。
可金國不答應啊!
他們會吃虧嗎?
趙桓的脹等會兒再算,高麗欠我們的,那是一兩銀子也不能少……他們首先搬空了高麗的府庫。
可問題是高麗本來就沒有多少錢,又被騙了不少,現在的府庫基本上是空的,哪裏有錢啊?
金國便下令查抄富戶,一連抄了幾十家,還是差得太多,甚至說連零頭都不夠?
怎麼辦?
拿貴女抵債!
國王的女兒三千兩,妃子兩千兩,貴胄女子,每人五百兩,大臣女子,每人一百兩。
等到女人搶走,就連小孩子也不放過,悉數搶掠到金國,充當奴僕……
搶了人還不說,金兵還大肆圈地,以此抵償欠債……
總而言之吧,金國把沒能在開封使用的手段,全都變本加厲,用在了高麗身上。
靖康二年的冬天,對於高麗來說,簡直是噩夢一場。
金富軾和金富轍徹底淪為了大金的走狗,玩了老命盤剝,恨不得榨乾高麗的最後一滴油……到了最後,乾脆就決定,要把高麗國主送去五國城關押。
幸運的是還沒來得及帶走,有人闖進了高麗王宮,將國王救出來,乘坐船隻,趕到了大宋。
此刻以鄭知常,白壽翰,妙清等人為首的小朝廷,已經組建起來。
在這一點上,不得不承認趙桓的先見之明,果然沒人能救得了高麗!
可是此刻的趙桓,已經半點喜悅都沒有了。
連日來,他都在召集文武,商討對策。
三皇同盟沒了,李乾順復位,成了金人的走狗,高麗不堪一擊,也臣服大金了,就連寄予厚望的耶律大石也兵敗逃去西域,生死未卜。
曾經的努力,在這一刻,全都化為烏有。
依舊是宋金兩國的對決,只不過比歷史上晚了一年而已。
自己做得都是無用功!
趙桓一度冒出來這麼個荒唐念頭……其實誰都清楚,又怎麼會毫無用處?
再有一個月,就是靖康三年。
相比起歷史上只維持了十三月的靖難年號,此刻已經是大大不同了。
「許學士,你說朕怎麼會突然心慌意亂起來?」
新來的許景衡許相公面色深沉,他低低聲音道:「官家,這一次宋金之間,實打實的較量,再也沒法指望別人插手了。」
趙桓吸了口氣,略沉吟之後,無奈點頭,確實如此。
哪怕上一次的青化大戰,也有耶律大石這一支奇兵。
可現在呢?誰都指望不上了,唯有靠着大宋自己。
而且這也不是危亡在即,需要拼老命的時候。坦白講在剛登基的時候,趙桓幾乎把每天都當成了最後的日子在過。
身為一個官家,他絲毫不在乎自己的臉面,竭盡全力,收攏人心,鼓舞士氣,哪怕是一個人,一份力,他也不願意放過。
從那段緊張刺激的歲月走過,趙桓越發進入角色,也試着用一個皇帝的視角,去看待眼前的問題。
可不管怎麼講,又一次到了生死關頭。
二十幾萬御營兵馬,對面的金兵也不下二十萬,而且還擁有騎兵優勢。
雙方實打實的對陣,結果會是如何,趙桓並沒有多少把握。
三皇同盟,已經倒下了兩個,連錦繡小中華都沒了。
所有的擔子,全都壓在了趙桓身上,沒有選擇了。
「華夏興衰,在此一舉!」
這是趙桓對着幾位武臣發出的吶喊。
韓世忠充滿匪氣的臉上五官猙獰,曲端牙齒咬得咯咯響,吳玠神色嚴肅,宛如怒目金剛。岳飛也是同樣深沉凝重,劉錡,劉晏,所有將領,莫不如是!
「官家,臣想請戰!」
率先迎着趙桓目光的居然是韓世忠,他按照腰上的佩劍,猙獰道:「我不信金人能輕易吞了西夏,我也不信,李乾順那個老東西能順利號令全國!西夏的局面還沒到不可挽回的時候,我現在就提着三萬精銳,殺進西夏!金人不是扶持了李乾順嗎?那他們就要管到底!」
岳飛的眉頭瞬間挑起,「韓大王,你想把戰火引入西夏?」
「沒錯,不能一直禍害大宋的老百姓了,你們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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