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贖買他?」坐在李凌面前一個圓頭圓腦,笑眯眯的胖子有些好奇地指了指李通問道,至於畢管事,此刻卻只能低調陪站在一旁。他雖然被人稱作管事,其實就是碼頭上的一個監工,狐假虎威可以,卻是做不得什麼主的。
而眼前的胖子才是碼頭這裏真正主事之人,名叫韋達,此刻又把目光從李通那兒收回,仔細打量起李凌來。李凌依舊是那副笑吟吟的樣子:「怎麼,韋管事有些為難嗎?要真難辦,你可以再去請教上面的人。」
「那倒不用,碼頭上的事情我還是能做主的。只是,你為何要贖買他?」
「通叔與我家早有恩情,既然見他落難,我怎好袖手旁觀。還請韋管事報個數吧。」李凌敷衍地說道。
韋達又低頭思忖了一下,這才咧嘴一笑,叉開左手五指:「一口價五十兩,我現在就可以把他的身契都交給你,人也讓你帶走。」
「我當日被賣到這兒也就不過二十兩銀子,怎麼就翻了一倍了?」李通一聽就急了,連忙叫道。
「這買和賣能是一個價嗎?」韋達也不見動怒的,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更何況你在這兒吃住什麼的那都是錢啊,我們總不能做賠本買賣不是?」
「可我也幹了活,又不是白吃白住……」李通還想再說,卻被李凌擺手打斷:「還算公道,就依你。」說着從袖子裏取出一張銀票來放到桌上,「這是萬家錢莊的銀票五十兩,見票即兌,你驗看一下。」
萬家錢莊生意可做得不小,江北這兒也是有其分號的。一聽是這家的銀票,韋達忙取過來仔細打量起來,口中則笑道:「李公子還真是夠大氣的。」
「韋管事誇獎了,只是做了些小本營生,外加有個秀才身份罷了。」李凌說着,似無意地把那塊秀才身份的木牌給取出來亮了一下。
這一下韋達和身邊幾人就不敢再有輕視了,當即堆笑道:「原來還是位秀才公啊,當真是失敬了。既然你付了銀子,人自然可以帶走,還有這個……」只見他麻利地打開抽屜,一陣翻找後,果然從其中摸出一張有衙門用印的紙張來,遞了過來,正是李通的身契。
李凌隨手接過,又上下掃過一遍,確認無誤才將之收入袖口,沖對方略一抱拳:「那就謝過韋管事了。通叔,咱們走。」
李通張了下嘴想說什麼,但最終卻沒能出口,只是有些感激地看了李凌一眼,隨在他身後,和月兒一道慢慢踱步出了屋子。
目送他們離開,韋達又呵的一笑:「今日倒是小賺了一筆,你回去碼頭看着吧。」
畢管事滿是羨慕地看了對方一眼,但還是答應一聲,告辭離開。對他們來說,一個沒力氣,更沒什麼用的苦力能賣出五十兩的天價已是極大的收穫了,甚至這等事情都不可能報到韋家上層去。
出了門又走了一程,李凌卻又駐足,關心道:「通叔你身上有傷?」那沉重的腳步,粗重的呼吸,還是那薄薄一層衣物所無法掩蓋的傷痕,都讓李通無法否認,只能苦笑點頭。
「那趕緊先去醫館看看。」李凌忙說道,當下就與月兒一道攙扶着李通出了碼頭這邊,直奔邊上不遠處的一家醫館而去。
這醫館就是看準了碼頭這裏的人容易受傷所建,所以專治各種跌打損傷。見他們扶了人進來,只隨便問了兩句,就讓李通褪去衣物,趴在一旁的床板上。
而隨着李通脫去衣服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月兒更是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眼眶再紅:「通叔,你……你怎麼受了這麼多傷啊……」
李通身上的諸般傷痕確實是觸目驚心,手上,肩背上,腿腳膝蓋處,皆有新老不一的傷痕,尤其是背上幾道鞭傷還血淋淋的,正是剛剛才被人抽出來的。
就是李凌看了,也是臉色一變,深呼吸了一口才道:「大夫,這傷能治嗎?不會留下什麼隱患吧?」
「好在都是皮肉傷,傷到筋骨的地方不多,我這兒有專門熬製的藥膏,只要塗抹上,好好包紮,不要再傷上加傷,便可保無虞。」這位大夫卻是見識過的,一點不見慌亂,立馬拿出一盒藥膏來說道,「只是這價格嘛……」
「多少?」
「須銀五兩。」
李凌二話不說就拿出一錠銀子放到了他手上,然後才催促道:「那就煩請大夫先幫着上藥,若是還有湯藥什麼的,也可開方子,我只要通叔他能儘快恢復。」
這大夫本來還等着與他們討價還價一番呢,現在卻是大喜過望,忙答應一聲,小心地為李通塗抹上那帶着清香的藥膏。雖然他的動作足夠專業,卻還是疼得李通不時吸氣齜牙,也看得月兒揪心不已,最後不敢留了,走到門外等候。
如此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李通身上的傷痕才被處理完畢,又包上繃帶,整個人都快大上一圈了。不過這藥效果確實不錯,此刻的他行動卻比之前靈活了許多,跟着李凌出來時,還能笑着對月兒道:「怎麼樣,今日通叔嚇到月兒了吧?」
「才沒有,我只是……只是擔心通叔。」月兒說着,又關心地看着他:「通叔,你好些了嗎?」
「好很多了,這次是真多虧了公子到來,要不然……」說着,他勉強着就要下拜感謝,卻被李凌一把攔住:「通叔你別這樣,我們都是一家人,救你是應該的。何況,你遭遇如此困境說到底也是因我們而起。」說着,他想起一事,把那張身契拿出來,遞了過去,「通叔,這東西你收着吧。」
「這……我的身契怎能由我自己保管?自當由主家拿着,何況這還是公子你花五十兩銀子買來的。」李通不接,連忙推卻道。
李凌卻道:「我和妹妹從來就沒有把通叔你當什麼下人,你是我們家人,這身契自然沒什麼用。你既然不要……這樣,等回了江城後,我去縣衙讓衙門裏的人把你轉回平民,這樣你就再不是奴僕身份了。」說着,又收回了契約。
「公子……」李通頓時又是一陣感動,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而在他隨李凌走了幾步後,突然腳下又是一頓:「公子這是打算帶我去哪兒?」
「當然是回住處客棧了,接下來還有些事情與你商量着辦,然後我們就回江城。」
「那……能讓我回碼頭一趟嗎?我有個小兄弟在那兒,總不能不告而別,這段日子他可照顧我不少。」
「是嗎?那咱們一同見他,好好謝謝他。」李凌忙說道,又和兩人一起回頭,重新來到碼頭。
這時天色已漸漸暗沉下來,碼頭上的活計也已做完,那些苦力們全都邁着略有些疲憊的腳步,三五成群,有說有笑地直往外走。只有一人與他們顯得格格不入,幾乎沒人與他同行,甚至刻意與他拉開距離,正是李莫雲。
他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處境,倒也沒有什麼失落的,只是目光卻不住在四下里掃動着,好像在找什麼人。直到前方李通的聲音傳來:「莫雲,這邊!」他才一喜,趕緊走過去:「通叔,我剛看你被人帶走還有些擔心你呢……這位是?」
「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我家公子了,公子,他就是李莫雲,經常幫我,力氣也大。」李通忙為他們互相引薦。
李莫雲好奇地打量着李凌,李凌也笑看着他,這位身量雖然不是太高,但卻極其壯實,尤其是這身短打扮下賁起的肌肉,一塊塊稜角分明,看着就跟後世那些健美先生似的,充滿了力量。
「原來是李兄,在下李凌,多謝你這段日子對通叔多有照顧。」李凌說着,又是一禮,「你若不嫌棄,不如隨我們一同去附近用些酒飯如何?」
「當然可以,那就叨擾李公子了。」李莫雲也是個爽快人,當即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隨着他們就往外去。這邊動靜卻引得周圍其他人一陣側目,然後有人小聲嘀咕開了:「他們居然敢和這喪門星結交,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李凌他們可沒聽到這些議論,只管前行,很快就在不遠處找到了一家還算乾淨的小酒肆,讓人上了幾個小菜和兩壺酒,便落座吃喝起來。
本來李凌是很想問問李通關於他為何會被發賣的內情的,但現在多了個人,這事只能暫且放一邊,反而說了些不痛不癢的寒暄話。只是在這番交談里,他卻發現李莫雲不像個只會賣力氣的粗人,談吐得當,卻是讀過書的。
這就讓他越發好奇了,忍不住問道:「李兄,我有一事不明,不知你能否見告。那就是你看着一表人才,不但讀過書,而且還有着一身遠超常人的氣力,怎麼就會甘心在碼頭做苦力,賺這麼點辛苦錢度日呢?」
聽到這個問題,李莫雲的臉頰莫名地抽動了一下,然後端起酒碗把裏面略顯酸澀的酒液一氣幹掉,這才說道:「因為我是個喪門星啊,除了碼頭這兒,別處我根本就找不到活干。」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7s 3.87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