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大人,你們身在官場,對高高在上的王爺,以及皇城司的高官心有顧慮那是完全正常的。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些位比之你們,大的又何止一級呢?」曹進悠悠地開口說着話,在掃過幾人後,又給自己兒子打了個眼色。
曹仁齊立刻會意,輕輕起身,走了出去。不過此時其他人都把注意力放到老人身上,倒也沒多少在意,只聽他又道:「但是,你們明顯疏忽了一點,那就是王爺也好,皇城司也好,對一個地方文官真有很大的影響嗎?
「王爺就不必去提了,如果是以前,他還在刑部任尚書,手下更有半朝官員效命時,確實足以讓任何人忌憚,可現在的永王,早就不是當初的他了。至於皇城司,我們剛剛不已經開始要對他們下手了嗎?怎麼,把人趕出去不算得罪,讓他們把罪名招認出來,把那衛天鷹扳倒卻成罪過了?
「其實說到底,他們都威脅不到你們,只要自身坐得直行得正,只要我們報上去的是事實,他們就翻不了身,更別提今後的報復了!」
一番話說得堂堂正正,使周浣塵和查退思兩個面帶愧色,連連抱拳拱手:「曹先生教訓得是,是我等眼界短淺,庸人自擾了。」
「呵呵,二位大人言重,你們也只是身在局中,所以才多了些顧慮而已。」曹進擺了下手,又低低咳嗽了幾下。顯然他年紀漸大,嘴中發乾,說了這麼多話,喉嚨里自然有些不適。
好在這時曹仁齊已經端了茶杯進來,輕輕擱到了自己父親手邊,原來他是受命去為自己父親準備茶水去了。曹進也不客氣,隨手取過杯子,稍稍吹了兩口,便咕嘟嘟飲下了半杯水,這才感到舒服了些。
放下杯後,他又看向李凌:「更何況,有李大人在此,若無相當把握,他又怎會來此一招呢?你們或許不知李大人手段,老朽當初可是多有領教的,也聽魏大人提過不少他的壯舉,他的本事,要比你們想的更大。不瞞你們說,永王所以會落得今日下場,其實也是李大人的緣故。不然你們以為他為何非要冒險借皇城司之手對李大人下此毒手啊。」
這話一說,周查二人更是神色一變,急忙起身,沖李凌恭敬行禮:「原來李大人竟有如此能耐,卻是下官有眼不識泰山了,還望大人多多見諒……」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李凌謙虛了一句,「不過有一點曹先生說的不錯,我與永王確實結下不解之仇怨,若此番不趁機壓住他,今後勢必還有更多的危險。所以,我做此決定確實也是為了自己和家人考慮,倒是讓各位見笑了。」
「呵呵,李大人言重了……」幾人笑得有些勉強,這才知道李凌要比自己等之前以為的更加了得,居然能讓一個王爺恨之入骨卻又只能通過非法途徑來報復,這足以顯示李大人在朝中的份量有多重,勢力有多大了。
既然都把話說開了,李凌也不再有太多顧慮,又繼續道:「另外有一點,各位可能有些考慮不周,那就是你們想要把藏於縣衙內的皇城司探子拔掉一事看似合理,其實也有相當的隱患。其一,這次把人拿掉,就能保證今後不會有其他暗子摻入嗎?說不定下次他們會做得更隱蔽更小心,到時又當如何應對?其二,你們這麼做,就是和皇城司為敵,難保他們接下來不會刻意針對……」
周浣塵的神色又是一變,然後點頭道:「李大人所言甚是,下官確實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
「這也怪卑職設想不周……」曹仁齊也一臉自責地道。
李凌卻又道:「其實你們的想法是不錯的,只是行事上還是顧慮過多。有時候想要遏制皇城司的探子未必就一定要有所忍讓,完全可以想着從源頭入手,將他們的首領一併解決啊。就我所知,這些人都是衛天鷹一手安排的,所以只要把他拿下,一切問題都不再是問題了。
「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就在於其實皇城司內也不是鐵板一塊,除了衛天鷹,還有一個司丞呂振呂大人,就與他很不對付,對他那些偷雞摸狗的手段也多有不滿……更重要的是,呂大人與我交情頗深,只要幫他除掉了衛天鷹,則你們不但無過,反而有功,算是幫了他大忙了。如此,今後他自然會對你們多加照拂,豈不一舉兩得?」
曹進聞言,又看了眼李凌,心中更感嘆服。這李凌真不簡單啊,居然連皇城司里都有人和他關係極深,怪不得他在遇到這等變故和敵人時如此果斷,原來是早有後招了。這時,老人已經完全決定要和李凌同進退了。
李凌的話還在繼續:「當然,只靠這些人的供詞,應該還不足以徹底扳倒衛天鷹和永王,尤其是那永王——當初我都在京城揭穿他為了一己之私罔顧國家王法,行那宰白羊之舉了,他除了被皇帝從親王降為郡王,奪了差事外,還不是照樣的逍遙自在?現在這麼一點小事,又豈能傷得了他的根本?」
「那李大人可是另有手段來定其之罪嗎?」查退思立刻明白過來,急忙問道。
「怎麼,諸位這是忘了我們還拿下了另一些人了嗎?」李凌一笑道,「如果只有皇城司這些人慾對我下手,我最多就是把衛天鷹給扯進來,可不敢真將永王也給拉上。但現在,不還有另一股人馬嗎?」
「李大人是指……那些徐州繁字營的人馬?」周浣塵臉色一變道。
「正是,各位總不會真信了那方山的說辭,以為他們是恰巧來青山縣操練什麼的吧?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也是受命而來,只為對付我。至於他們是受的誰之命,還用說嗎?皇城司可沒這個職權,也沒這個身份。唯一的解釋,就是永王讓人給他們的上司帶的話……」
這些話一說,眾人的神色再度一變,這下事情當真越發嚴重了。
兵馬調動從來都是極其敏感的大事,無論是真有相當戰力的邊軍禁軍,還是沒多少用處的地方官軍,對朝廷來說,都是關係到天下安定,社稷穩定的重中之重!
一個現在無權無職,身在京城的閒散王爺,你可以做錯許多事情,欺男霸女,殺人放火,無視王法……這些罪過,到頭來都不可能傷到他分毫。但有一條,卻是絕對不能碰的紅線,那就是對皇位的威脅。
哪怕是父子骨肉之親,只要沾上了這條紅線,也沒任何親情可講。即便當今皇帝對永王再是看重溺愛,只要此事落實,報上朝廷,後果都將是最嚴重的。輕則廢去一切身份爵位,永遠圈禁;重則,便是一杯毒酒,一條白綾!
在場眾人對官場裏的許多明規則潛規則都是相當了解的,此時自然更清楚這事真鬧大了會有多大,頓時個個都變得臉色發白,身子都不自覺地有所顫抖了。
李凌這是要掀起大獄的節奏啊——一個皇城司司丞,一個地方將領,再加一個在京城的王爺……這要是案子落實,牽涉到的人可就太多了。
就是曹進,都有些緊張起來,他們青山小縣,身板單薄,扛得起這樣的大風浪嗎?所以在幾人都巴巴地看向他後,老人也忍不住道了聲:「溫衷……這,這事是不是太大了些,是否該從長計議……」
「曹先生,你我都已身在局中,除此之外,已無任何選擇了。」李凌的回答不帶半點猶豫的。
那些人真以為自己此時已成了軟柿子,那他就要讓他們知道敢落井下石會是個什麼下場!這不光是為了報復,更是為了讓其他那些朝中的敵人們看清楚一個道理,這時想要對付自己,很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甚至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給搭進去!
李凌如此狠戾還擊,更多的,也是為了自保!
在一番久久的沉默後,他們終究還是做出了選擇,選擇站在李凌這一邊。
事實上,自打曹進幫他定下這一應對,將計就計地把侯隆滔他們裝進這個口袋開始,青山縣眾人其實就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接下來要做的,無非就是撬開那方山的嘴,讓他把一切都如實,或是按照李凌的心意交代出來了。而這一點,對習慣了誘供逼供的縣衙眾官吏來說,真不算什麼難事,甚至李凌都不用再出面了。
當方山及幾個下屬被再次帶上堂受審時,李凌已經和曹進來到了旁邊的廳內閒坐,兩人喝着茶水,曹進忍不住嘆道:「想不到這些年過去,溫衷你還是如以往般鋒芒畢露啊……」
李凌笑了下:「其實我也不想的。但是,那些非要置我於死地的敵人卻是不斷逼迫着,讓我用更狠辣的手段做出還擊。而且我相信,今後,還會有更多這樣的敵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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