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襄樊府衙和諸多重要衙門都設在襄陽城中,但樊城這兒也不是全無官衙坐鎮,其中最要緊的樊城守備衙門就在本城東城。
從昨日晚間接到命令後,本城守備將軍石文海就一直與麾下眾人留守於此,坐鎮城中以防萬一的同時,也在不住地將一道道軍令發佈,死守各處城門,以防羅天教逆賊在樊城再鬧出更大的動靜來。
一橋之隔的襄陽城此時已經亂聲一片,那不住而起的火光能讓樊城這兒都瞧得分明,也讓石文海等官吏心中打鼓,畢竟比起襄陽的兵力防禦,樊城這兒可就要虛弱許多了,所以更不能有絲毫的鬆懈。
不過只要等到城外三大軍營的駐軍趕到,情況就能得到緩解了。石文海是這麼想的,下屬人等也是這麼個意思,所以不少人在天亮後,便不住跑到衙門口張探一番,等着援軍到來的消息。
可是在辰時剛過,石文海再想派人去城門那邊探聽一下消息時,西城方向卻傳來了陣陣殺聲,這讓他和同在廳內的下屬們陡然一個激靈,然後先後起身就往外走。莫不是那些逆賊的同謀居然比城外駐軍更早一步殺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們到了院中,想要說些什麼時,一名身上帶血,神色惶亂的軍官跌跌撞撞就衝進了衙門,見到前方眾官員將領,立馬翻身拜倒,叫道:「石將軍,各位大人不好了……有烈字營的官軍突然叛變,騙開西門之後突然大開殺戒,我等守城弟兄死傷慘重,還望大人趕緊派兵救援啊……不然……不然……」一時情急之下,他連後面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但前頭的那番話還是讓石文海等人神色為之劇變:「這怎可能!」烈字營可是襄樊這兒三大駐軍精銳,是他們守住樊城對抗羅天教的保障,怎麼就會突然盤變了?
可是,這位報信的軍將看着就是從城門處跑來求援的,而且不少人還記得他就是城門守軍老兵,自然不可能有假。看起來他就是受命跑來求援的,一旦再晚上些,西門被破,樊城可能就要陷落逆賊之手了呀。
「將軍……」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石文海的臉上,等待着他的命令,而其副手沈泰更是在沉吟後冷靜道:「將軍,西門定不容有失,不如就讓卑職帶兵前往支援,還請將軍繼續鎮守城中……」
「不,本官親自帶兵前往支援西門,城中之事就交給你了。」石文海倒還算有些擔當,知道西門成敗關係到整個戰局,當即決定道,「我帶兩千兵馬前往守城,其他兩千守軍,就全交你了。石玄,你也要聽從沈將軍之命行事,不得有絲毫鬆懈!」說着,他又深深看了眼自己一手栽培起來的侄子,也是他最親信的部下。
石玄當即把面容一整,插手應道:「卑職謹遵將令!」
「嗯……」聽得石玄的回應,石文海略感奇怪,以往自己這侄子無論在公在私都習慣了自稱侄兒,自己都糾正過幾次都未成,怎麼今日卻改了口了?
或許他這是眼見城中變故頻發也變得成熟了吧。因為急着趕去西門救援,石文海都沒有作過多的深究,只衝石玄輕輕點頭,便已大步出門,跨馬領軍,急速就朝着西門而去。
其他那些部屬官吏,則有些不安地望了西邊一陣後,才返回衙門。倒是那沈泰,在凝眉一番沉思後,沖石玄一招手道:「你隨我進來。」
石玄平靜地點點頭,便緊隨其後,進入一旁的公房,其他人倒也沒有什麼想法,只是又各自回房忙着自己的差事去了。
這間公房正是沈泰所用,不但桌案架子上擺了不少文書卷宗,左手一面牆上還懸掛了一張碩大的地圖,上面標註着整個樊城的鳥瞰圖,以及三個軍營與本城的具體位置。
在進得房中後,沈泰已直奔地圖而來,拿手在上頭快速挪動了一下,這才皺眉道:「你有沒有看出這裏有不妥處?」
「將軍是指?」石玄進屋後便順帶着把門給關上了,這才上前一步來到對方身旁,小聲問道。
「這烈字營可不在我樊城左近啊,他就算受令前來救援,也該徑直入襄陽才是,何必繞這麼大個圈子來這邊呢?」沈泰繼續道,這一點剛才他就有想到,只是沒來得及說出,石文海便已經急匆匆帶兵前往西門了。
「可他們是叛軍啊……可能是受羅天教之命行事吧。」石玄湊到其身側,再度說道。」
「即便如此也有問題,既然烈字營已然被策反,那他們最該做的就是拿下襄陽,我襄樊雖為兩城,可真論重要性,襄陽可比我樊城要大得多了,拿下樊城未必能克襄陽,可要是倒過來,就不一樣了。所以我擔心這其中還有什麼陰謀……」
「陰謀?」石玄身子微微一震,重複了一遍,人與對方都快貼在一處了。
沈泰並沒有對此做出什麼反應,依舊按照自己的思路道:「他們這麼做很可能是為了分散我城中守軍,甚至我都懷疑西門那邊到底有沒有受到攻擊了。不過有一點我已經可以確信,我樊城衙門和軍中定有羅天教暗子。所以我的意思是,即刻排查,先從你我身邊的人開始查,一個都不能放過……」說到這兒,他的神色陡然一變,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後背直躥了起來,本來落在地圖上的目光也跟着迅速一轉,看向了身旁的石玄。
而石玄,依舊平靜地望着他,在他望向自己的瞬間,雙手便已探出,一隻手已按在了他的嘴上,將他後邊的聲音完全堵住,另一隻手則迅如閃電,一把扣住了對方的咽喉,微一用力,只聽得喀嚓一聲,這名足夠精明,卻不夠謹慎的將領便被他一舉擊殺,而且還沒有驚動外間任何一人。
殺掉沈泰後,石玄只輕輕一笑,便把他的屍體放到了那邊的長案後,使他伏於案上,就好像因為疲憊睡着了似的。在做完這一切後,他便又跟沒事人一樣走出門來,與守在門口的兩名護衛交代了句:「將軍累了,你們守在這兒。」
然後他施施然出去,回到自己的公房,關門後,在臉上輕輕一抹,年輕的石玄就變成了另一個面容瘦削,目光陰鷙的中年男子。當他從後窗一躍而出,離開公房後不久,一支響箭已在守備衙門外的小巷處直接掠空。
而在看到這一枚響箭騰空後,城中諸多看似平靜的宅院裏迅速有人開始集結,一個個激動的聲音隨之而起:「一切已經按聖教的佈置而成,如今樊城已群龍無首,正是我們拿下這兒的絕佳時候!」
「日月真神保佑,現在就是我聖教奪下襄樊,進軍天下的最好時候了!」
只短短不到半個時辰,本來還空蕩蕩的樊城各條街巷上,陡然就冒出了數千手持各種兵器,殺氣騰騰,面目堅毅的羅天教眾。他們在各自首領的帶領下,匯聚在流,分作幾隊,直殺向城中那些糧倉和兵器庫……
……
此時的西門,剛剛的殺聲已經漸漸平息。
瓮城與外城高高的城牆之上,許多兵將都面無表情地俯視着下方倒臥一地的屍體。
烈字營三千許精銳在陷入瓮中捉鱉般的絕境後,幾乎連半點反抗的手段都施展不出來,就被前後同時襲來的亂箭和石木殺得潰不成軍,最後的結果更是全軍覆沒!
甚至連城內之前聽到的陣陣鼓譟和殺聲,都是來自城頭守軍,聽着好像很激烈的戰事,其實從頭到尾就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而已。
不過這場勝利並沒有讓這些城頭守軍露出多少得意之色,反而在戰鬥結束後迅速搬運出更多的兵器,整理隊伍,然後在看到城內有一路兵馬火速趕來時,個個臉上都露出了興奮之色。
因為接下來這一戰才是今日能否順利拿下樊城的關鍵,而且相比於剛才對烈字營之戰完全的地理優勢,此番城內而來的兵馬可就不好對付了。
但劉和的目光依然犀利,嘴角甚至還帶着一絲嗜血的笑容,靜靜看着那打出石字旗號的隊伍靠上來,抵達城門處時,才見一名軍官上前問道:「西門這邊怎麼樣了?」
劉和這時目光卻落在了隊伍中間的石文海的身上,當即大聲報道:「將軍,烈字營叛軍已被我們擊退,不過因為守城有責,卑職不敢開城追擊,還請將軍定奪,是否需要開城。」
石文海一聽這話,心下便是一寬,看着依然緊緊關閉的城門,心中立刻就計較起來,是否可以拿下這場大破敵軍的功勞。可隨即,他又想到了一點前後矛盾的地方,剛才前來求援的軍官可不是這麼表現的啊,照他的說法,瓮城城門都已經被破了,怎麼現在城門卻安然無恙?
就在這一愣神的工夫,上方一聲梆子再起,嗖嗖的箭矢密集而下,有數十根箭矢竟是全往身在隊伍中間,卻在弓箭射程內的他而來。同時,本來守在城門前,表現得對他頗為恭敬的官兵也突然面目猙獰,揮舞起兵器,悍然撲殺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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