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後,朝廷里第一件大事,便是冊封孫璧為郡王。
有了之前禮部一些官員的進言,再加上陸縝等重臣的幫襯,皇帝終於是拿定了主意,然後就只是等一個合適的黃道吉日而已。
正月初五當日,便是由欽天監方面選出來的近兩個月內最好的日子,於是這天一早,在京群臣都如參加大朝會般齊聚皇宮,參加這一場盛大的冊封慶典。
不過今日時間上的安排到底還是和大朝會有所不同,臣子們不用早早就出門趕到皇宮,巳時前後抵達即可,因為今日的冊封儀式是定在了午時。
李凌也是在家中用過了飯後,才帶了李莫雲出門趕去,一路之上很快就匯入了諸多車馬隊伍中,浩浩蕩蕩直奔皇宮。
今日天公也算作美,明明前兩日還有點小雪,今日卻是天氣晴好,連北風都有停歇的意思,不過氣溫依舊很低,這讓等候在宮門前的朝中百官一個個都沒急着從車轎中出來,而是等候在車內,直到太陽快到頭頂正中,皇宮裏有悠揚的鐘聲響起,大家才整理了衣袍,邁步而出。
在排着齊整的隊伍,慢悠悠進入皇宮後,這一千三百多名臣子卻並沒有往正對午門的大殿而去,而是轉道另一側,來到大越歷代先帝的宗廟前,然後便是全體於皇帝之後跪了下來,向列祖列宗行那三跪九叩的大禮。
雖然冊封一個王爵其實不算太大的事情,但因為時間上的緣故,今日的慶典倒是極其隆重。伴隨着數十根巨大的號角嗚嗚作響,還有鐘磬鼓樂在旁演奏,煌煌之音,中正平和,實在讓人感受到了莊嚴鄭重的氣勢襲來。
然後又見皇帝攜諸子入宗廟祭拜列祖列宗,而群臣則只能暫時等候在這座恢宏建築之外,肅然而立,都聽不到半點雜音,只有風聲從上方而過。
半晌後,皇帝才神色凝重地走出來,穿着黑底繡金龍紋飾朝服的他,今日看上去很是精神,連那灰白的鬚髮都似熨帖了許多。倒是那些個皇子們,一個個雖然也衣冠齊整,但看着卻不是太過精神,至少沒有什麼興奮感。唯一的例外,就只有即將被封王的孫璧的,最熟悉他的李凌可以明顯看出他眼中有着幾許雀躍。
在皇帝站定後,群臣再度下拜,山呼萬歲,聲震天地,連內城的不少百姓都能聽到這呼聲。
然後隨着皇帝一擺手:「諸卿平身。」他們才緩緩起身,李凌身在其中,這時忍不住又看了眼前方的孫璧,後者似有所覺,也朝他看來,兩人目光稍作交換,便又迅速分開。
這當口,皇帝已開始宣講:「朕自先帝大行後在此皇位上已有三十五年,深知位國之君多有艱難,故多年來,無一刻敢有放鬆。也幸賴多年來朝中有着諸多忠臣幹吏輔佐於朕,才使我大越天下長治久安,有此太平景象……」
一番憶過去,展將來後,皇帝才把目光落到自己那幾個兒子身上:「然則,朕終究是年老了,縱然再不放心,總有去見列祖列宗的時候。這今後我大越之天下,還是要交由年輕一代去有所作為。
「朕如今有子十二,成年者八人,他們或許不是個個皆有經世之才,然則朕既為父為君,自當讓他們為我大越社稷盡一分自己的力量。今有皇七子孫璧,年歲漸長,為人老成,又曾有功於朝廷,特於今日,冊封其為英郡王!」
伴隨着這話出口,旁邊早有準備好的太監把幾個碩大華貴的托盤托舉過頂,送到了略有些怔忡的孫璧面前:「請王爺受封。」
孫璧到底是經過風浪的,雖然有些失神,但很快就恢復過來,趕緊先下跪拜謝,在父皇點頭讓他起來後,才接過了最左手邊的那個托盤,那上頭正放着英王的印璽、皇冊以及一條象徵身份的玉帶。
至於其他幾個托盤,一個上頭放着一頂雙梁高冠,一個上放着一襲同樣黑色,上繡四條龍的王爵袍服,還有其他一些賞賜之物。在皇帝的示意下,孫璧便帶了那些太監避入一旁的偏殿,更換衣冠。
按大越的規制,臣子朝會時所戴的冠帽便分作三階,分別是單梁、雙梁和三梁。單梁冠只要是入朝為官的都能戴,而雙梁冠則得是緋袍以上的高官或有爵位者才能戴了。至於三梁冠,卻是真正的身份象徵,只有宰執、親王或太子才會有資格佩戴。
得封郡王的孫璧只能戴雙梁冠,與太子間的差距還是相當之大的,也就和已經沒落的永王差不多。
但即便如此,在他穿戴齊整,氣宇軒昂地出來時,還是被不少兄弟用嫉恨的目光盯了片刻。直到太子首先上前恭賀,大家才按規矩,來了一出兄友弟恭般的表現。只是這其中,有一人還是神色陰沉,看着孫璧,恨不能咬他幾口。
然後又是冗長的慶典什麼的,所有人都在皇宮裏盤桓了兩個多時辰,直到日頭偏西,今日的慶典才算徹底終結,所有人都帶着一肚子的心思,離開皇宮。
出得皇宮,李凌便想過去恭賀孫璧終於封王,不料身邊卻有更多同僚速度比他要快得多,居然在宮門前把孫璧圍在中間便是好一通的恭喜道賀,奉承話說了許多。不過這些肯不顧後果急着與新封的英王套近乎的朝臣多半身份都不高,掃眼看去,皆是青綠色的官袍,只有偶爾幾點緋色藏於中間。
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若非身份低微或是手中沒握有實權,哪個朝臣會上趕着巴結孫璧這麼個同樣沒什麼權勢名聲,才剛得封王的皇子啊。他們這麼做,不過是為自己多留條路而已。
孫璧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在與這些人交談時也顯得很是冷靜,既不過分自傲,也沒有太過親近,算是互相間有個了解認識罷了。
只是這邊熱鬧的場景落到某些人眼裏,還是讓他們感到一陣不是滋味兒,比如說同為郡王,卻是從親王被貶下來的永王孫璘,此時的神情就很不好看,沉着臉的同時,還低低哼了一聲。
不巧,他這一聲哼正好被走到身旁的太子聽到了,當即轉身,皮笑肉不笑道:「六弟,你是對老七受封感到不滿嗎?」
太子和永王算是多年的老對手老冤家了,哪怕如今永王已再無威脅,太子依然很不待見他,抓住機會總要冷嘲熱諷一番。現在見他如此模樣,自然免不了要搞搞事了。
永王的神情再度一變,也是一臉假笑道:「太子可冤枉臣弟了,我怎會對老七封王不滿呢,他可是咱們的兄弟啊。我只是看不慣這些人巴結奉承的作態而已,簡直有辱斯文。」
「說的是啊,朝中風氣越發浮躁,確實該好好管治一番了。可不能再有人以權謀私,干出殘害無辜的事情來。」太子說完這話,果然就瞧見永王面上閃過羞怒之色,滿意地哈哈一笑,便要轉頭而去。
這時,卻聽永王又說道:「太子,老七是你保舉他才得以封王吧?」
「不錯,正如你所說,咱們是兄弟,自當幫上一把,才不負父皇平日教導嘛。」
「還真是兄友弟恭啊。不過別怪臣弟沒有提醒你啊,有些事情看着是好,可真到了最後,說不定就是最大的錯誤了。你以為只是讓老七封個郡王,可難保什麼時候,他就會成你最大的對手了。」
這回,卻輪到太子變臉了。但永王卻沒有再逗留等着他再說什麼,微一欠身,便帶了古怪的笑容,大步而去。
太子稍作沉吟後,方才恢復過來,有些不以為然地搖了下頭。想以這樣的話語來亂自己之心,老六也太小瞧自己了,一個小小的郡王而已,還真能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不成?就算孫璧真有才幹野心,恐怕時間上也不夠他成長了!
正欲離開,又往那邊一掃,太子的神色又是一變,因為他發現,此時正好有兩個緋袍官員來到孫璧跟前,與他相談甚歡,這可比之前那幾十個青綠官袍的小官們要有分量得多了。再仔細看時,才發現其中一名官員赫然就是讓自己幾次吃虧的李凌!
這讓他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兒,陰沉着臉看了那邊片刻後,才大步而去。
另一頭,李凌和魏梁已經恭賀完了孫璧,幾人正做着很隨意的交流,邊走邊說:「殿下,如今你已封王,而以我大越朝中制度,郡王有參政之權,你可有想過參與朝事啊?」
孫璧笑着搖了下頭:「我於政務所知畢竟有限,在西南時更多學的也是從軍帶兵之道,所以還是藏拙為好。朝廷里的事我還是不攙和了。」
「殿下說的是,出醜不如藏拙。」魏梁跟着道,「不過,臣以為殿下接下來還是該多學學為政之道的好,想必許多官員也是願意將自己所知授予殿下的。」
孫璧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二人一眼,隨後才正色點頭:「受教了。對了,我欲在新得的王府中設宴慶賀一番,二位若有空,明晚可以前來。還有你們的同僚朋友,只要志趣相投,都可請來一會。」
這話中的深意兩人自然明白,這是要開始團結第一批同道中人了,看來孫璧行事可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大膽激進啊。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3s 3.869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