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半。
幾聲咣當聲自前方傳來。
接着,車廂忽地晃動了一下。
車窗外,站台上,各種物體開始退後。
列車,終於啟動了。
而楊寧的心情,也忍不住地澎湃起來。
二十幾個小時後,列車就將駛出華國的邊境線,這還是他生平以來第一次出國,包括上輩子。
上輩子……
他過得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活了三十二年,光讀書就讀了二十二年。
博士畢業後,好不容易進了家還算不錯的三甲醫院,為了能站穩腳跟,只能是沒日沒夜地拼!
拼了整四年。
拿到了主治醫的中級職稱,也成為了科里的中堅力量,結果呢?
居然猝死在了手術台上。
可憐自己把大好年華都用在了讀書學習拼工作上,連場正兒八經的戀愛都沒來得及談,嚴格意義上講,自己光榮壯烈的時候竟然還是個沒去過開封府的正處級幹部。
可悲!
可嘆!
嗚呼!
哀哉!
望向窗外,楊寧暗自發誓。
這一世,決不能再活成上輩子的那種窩囊樣。
必須把逍遙快活的四字方針放在頭等位置上。
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在兩手實在是不方便硬的時候,也得有個別的地方硬起來做為替代。
聽說,老大哥那邊的小姐姐們……
思維將將展開。
忽地,一個人名躍入了腦中。
緊接着,一張笑臉浮現於眼前。
七分故意,三分俏皮,故作嗔裝時,嘴角處還會浮現出一對淺淺的酒窩……
污哦——我。
次奧——草。
趕緊走開。
你丫是原主兄弟的菜,跟我有個桃子的關係?
今後,誰他麼再說我楊寧暗戀着那個小妮子,可別怪哥們翻臉不認人。
括弧,項方舟那貨除外。
火車越開越快,一聲長鳴之後,駛出了市區,奔向了廣袤的原野。
對面的黃罡湊了過來。
「老三,剛才那個問題……是個怎樣的答案呢?」
楊寧啞然失笑。
「老大,這都幾個時候了?那個問題早就過去了好吧?」
黃罡吁着氣,搖頭道:
「我也想翻過去,可它時不早晚就會竄回來,攪得我心煩意亂的,好三弟,你就告訴我答案吧。」
楊寧輕笑。
「跟你說答案也成,但你得先告訴我,這車廂中咋就沒你說的那麼擁擠呢?」
車廂過道以及車廂連接處,或站或坐或臥,確實有不少沒買到座位票的乘客,但跟黃罡所描述的那種上個廁所都得提前半個小時的景象相比,差的實在不是一星半點。
黃罡支支吾吾,再也找不到合適理由來自圓其說。
「可能是因為到淡季了吧。」
楊寧淡然一笑,如此不合情理,根本不值一駁。
能看到黃老大這般窘態,呵呵,心滿意足矣!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答案吧。華國的地勢北高南低,所以就有了北上南下的說法,而古時候,包括現在的農村,建房子的時候都要面朝南方,對不?」
黃罡點了點頭,這是常識,就算是城裏的房子,也會儘量朝南。
「但凡是宅院,不管有沒有東廂房西廂房,總是要把廚房柴房建在院子大門的兩側,也就是正屋的南邊,而茅廁呢,往往會放在正屋的後面,也就是北面……」
黃罡恍然大悟。
「北上南下,怪不得要說上廁所下廚房,三弟,沒看出來,你懂的還真多。」
楊寧不屑一笑。
就這……
還真提現不出什麼水平。
再過個二十幾年,智能手機普及之後,再怎麼刁鑽的問題,度娘也能幫你給解決了,實在不行,那就去找知爺。
……
列車出了帝都城。
沒走多遠便進到了山區。
山裏的風景的確秀美,但無休無止的鑽山洞也是讓人頭大。
好不容易鑽完了山洞,心想着終於能夠欣賞一下大草原的壯美景象了,結果,夜色悄然爬上了車窗。
長夜來臨。
車廂中的氛圍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可謂是:
鼾聲,囈聲,磨牙聲,聲聲入耳。
汗味,屁味,腳臭味,味味薰心。
能與之相抗衡的,唯有昏昏入睡。
凌晨時分,天將亮還未亮,列車停靠在了一個小站上。
黃罡隨即醒來,抬起手腕,看了眼他那塊當年喜提縣文科狀元時,中學母校獎勵他的那塊手錶。
「到二連浩特了,老三,再往前,咱可真就出國了。」
楊寧前半夜睡得挺香,但整個後半夜幾乎等於沒睡,偶爾迷瞪一下,也是轉瞬就醒。
無他,唯心思重重也。
「咋了?你兩眼全是血絲,沒睡好是嗎?要不再睡一會吧,列車要在這邊停好幾個小時呢。」
楊寧搖了搖頭。
「沒事,待會洗把冷水臉就好了。」
列車響起了廣播,一位甜美的女列車員通知車上的乘客帶好了自己的貴重物品,全部下車。
因為,列車要更換軌輪,車廂越輕,越容易更換。
黃罡瞅着自己的那六隻大包裹。
貴重物品……
這每一隻包裹都無比貴重啊!
要不,咱全都帶下車去?
頭一回操持這營生,楊寧也難免有些憂慮。
但是,把包裹全都帶下去顯然不太合適,站台上更加混亂,稍不留神,恐怕就有意外發生。
「咱拖到最後再下車,然後在站台上守住車門,趕在最前頭上車,這樣的話,應該比把包裹帶下車更加安全。」
黃罡聽了,連連點頭。
在站台上渡過了黎明前的黑暗,天大亮時,列車換好了軌輪,旅客們重新回到了車上。
但人數,明顯比下車前少了許多。
也可能是這些仍未上車的旅客心比較大吧,反正這車一時半會還不會重新出發,所以就在車站四周多溜達溜達。
不過,這個解釋並不合理。
因為,車廂中的旅客行李減少的更加明顯。
難道是背着行李下了車,在外面溜達迷路了回不來?
一兩個或許有這種可能,但幾十個……
楊寧帶有疑問的目光投向了黃罡,黃罡則茫然搖頭。
就這問題,他只比楊寧更為糊塗,再冒然作答的話,只怕自己的一張臉都要浮腫了。
便在這時,一張尚算熟悉的面龐出現在了楊寧黃罡哥倆的面前。
在檢票口前等車時跟黃罡對弈了兩盤和局的那老兄。
「上車後我就想找你們哥倆來着,可車上人多,不太方便。剛才下車時,在站台上遠遠的看到了你倆,所以我就跟過來了。」
那老兄一邊跟楊寧黃罡哥倆打着招呼,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了車票,再掏出了錢包,拎出一張五元大鈔,衝着楊寧的鄰座晃了晃,接道:
「這位老兄,俗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我跟這兩位小老弟挺投緣的,要不,咱倆換個座位?我的座位在六車廂,還是靠窗的,您要是肯幫忙的話,這五塊錢,權當是我對您的一點小意思。」
靠窗的座位,確實有着強烈誘惑力,再加上那五塊錢的小意思,楊寧的鄰座想都沒想,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楊寧看得雙眼冒火。
五塊錢啊!
要是全拿來買香河肉餅,差不多夠他們哥倆上吃兩頓。
那老兄拍了拍楊寧的肩,再衝着黃罡打了個響指。
「等着我啊,最多十分鐘,等我回來後,咱們再殺他個天昏地暗。」
車廂中的旅客雖然少了許多,但過道上稀稀拉拉的還是有些沒座位的人,而楊寧黃罡所在的作為車廂為二號車廂,距離那老兄所在的六號車廂,中間隔了仨車廂。
若是扛着行李從車廂中穿行的話,別說十分鐘,三個十分鐘都不一定能夠用。
但那老兄明顯是個老江湖,帶着換座位的那哥們,直接下了車,從站台上過到了六號車廂。
一來一回,十分鐘的承諾還結餘了一分鐘。
「我叫張大志,在這條道上混了三年多了,不知道兩位小兄弟怎麼稱呼?」擺好了棋,張大志先來了一手當頭炮。
黃罡跳了步馬。「我叫黃罡,我兄弟叫楊寧。」
「你們兄弟倆應該是頭一回混這條道吧?」張大志拱起了三路兵。
黃罡應以飛相。「你咋看出來的?」
一旁觀棋的楊寧不由暗嘆一聲。
死黃老大真是個傻叉!
逢人只說三分話的道理就不明白嗎?
你這反問,豈不相當於不打自招了麼?
張大志接着上馬。
「我剛才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哥哥我在這條道上已經混了三年多了,哪個是老江湖,哪個又是剛出道的雛,哥哥我是搭眼一看心裏便是一清二楚,就比如說你們小哥倆……」
但見黃罡架起了士角炮,張大志思考了片刻,選擇了平一步出車。
「坐車有坐車的規矩,乘坐這班列車,規矩就是每一位旅客攜帶的行李總重量不能超過二十公斤,可你們小哥倆呢?一人這三大包貨,加一塊兩個二十公斤都不止了吧。」
黃罡淡然一笑。
他早就打聽過了,這03/04次列車雖然確實有着每位乘客的行李不准超過二十公斤的規定,但規定是死的,人卻是活的,真要是超過了,那也沒啥大不了,最多也就是多交點罰款罷了。
一萬塊的本金,他為什麼只進了八千四百塊的貨?
餘下的那些錢,買過了車票,還剩了八百多,不就是預備着在車上交罰款麼!
真當我哥倆頭一回跑這條道就啥都不懂嗎?
幹這一行的倒爺們,要是個個都按規矩來,那還掙個屁的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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