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陳玄丘聽了不由怦然心動。看小說網 m.kanxiaoshuo.net他沒想到姬侯竟然這般看重他。
前世他苦追小麗都沒得手兒呢,這一世居然有機會娶一位公主?黃鼠狼嘴下逃出的雞,這得多大好運氣?
憑心而論,姬侯並不是一個昏聵的君王。
陳玄丘這一路行來所見,姬國做為地處西陲邊荒的一個國家,治理的真是非常好了。
愛民如子,姬侯做到了。身為國君,他能率先垂範,幾十年來年年不忘親耕慰農。縱然是作戲,一個高高在上的君王,能夠做到這些也殊為不易了。
他還鼓勵工商,英明地免除了肯來遙遠的姬國做生意的商賈們的稅賦,以此刺激流通。他求賢若渴,對於人才,大膽任用……
如此種種,做為一個君主,他真的是無可挑剔了。
現在他不僅對自己許以高官厚祿,甚至打算把公主下嫁給他,要說陳玄丘沒有一點感動,沒有一點受寵若驚的感覺,那就是說謊了。
可是……姬侯又是奴隸制最堅定的維護者。他放縱奴隸主隨意迫害、虐待、殺戮奴隸,這讓陳玄丘無法接受。
他如果從未見到過,尚還可以自欺欺人,可他見到了啊。
今日她還是一個面有菜色的少女,雖然可憐,終究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可一夜之後,她就像牛羊一般被屠宰了,她的頭蓋骨鑲上了美麗的金邊,裏邊則盛着屍油。她的腿骨被人製成了一口骨簫,那血絲還沒幹透!
那慘烈的一幕,給陳玄丘留下了強烈的心靈衝擊,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就算他無法改變這一切,他也無法坦然地接受姬侯的官職,和那些滅絕人性的鬼修們成為同僚,去維護那些野獸的權利,坐視更多的同類被屠宰,被「吃掉!」
陳玄丘的神色只是微微一動,便毅然搖了搖頭:「國君如此垂愛,玄丘感激不盡。但,道不同,不相為謀。」
陳玄丘此語,擲地有聲,一時滿座寂寂。
淺陌和綠裳遠遠也都聽得清楚,淺陌頓時心灼不已,這個傻子,性子怎麼這般執拗,那些奴隸活便活了,死便死了,與你有何干係。
就算你心地善良,想替他們討個公道,心意盡到也就是了,怎麼可以如此頂撞爹爹,爹爹下不來台,勢必會遷怒於你,這……這可如何是好?
姬侯盯着陳玄丘,忽然呵呵地笑了起來:「好!很好!陳賢不但一身的才學,還有一身錚錚傲骨啊,哈哈哈哈……」
大司徒馮貞眉頭一跳,急忙以袖掩口,小聲地進諫道:「國君,今夜群賢宴上,不宜見血,大不吉呀。」
大司馬魏岳也輕聲勸阻道:「國君,坊間百姓早把鳳鳴岐山與陳玄丘聯繫在了一起。國君若誅殺此人,恐與我姬國聲名不利。」
姬侯聽了,把突然湧起的殺機壓了壓,神色冷淡下來,冷冷地道:「寡人雖然求賢若渴,卻也從不強求於人。你既志不在朝堂,實在遺憾之至。你且歸座,今日宴後,任你行止自便。」
「多謝國君!」陳玄丘毫不理會四下向他望來的或詫異、或惋惜、或不解、或欽佩的各種目光,泰然歸座。
姜道人微微一笑,撫着鬍鬚對姬侯輕聲道:「姬侯不必擔心,姜某不會讓他離開姬國的。」
姬侯微微點頭,咬着牙根,不失風度地望着下邊,低聲說道:「此子才學出眾,既然不能為我姬國所用,便是我姬國的大敵,務必將他抹殺,不留後患!」
姬侯說罷,便微笑舉杯道:「來,寡人與眾卿,滿飲此杯!」
大家正覺得氣氛有些尷尬,聞言連忙起身,一起向姬侯敬酒,滿飲了一杯。
當下,絲竹聲樂起來,酒宴會場的氣氛便漸漸緩和下來。
姜飛熊朗聲笑道:「今日姬侯求得賢士無數,此為姬國之喜,姬侯之喜。如此盛況,這般飲酒,不免刻板了。莫如流水泛酒,羽觴隨波,方助雅興。待姜某略施小術,為姬侯和諸位助一助酒興……」
姜飛熊說着,雙手結了一個「天丁訣」,雙眼霍然一張,喝道:「開!」
就見地面上陡然鼓起,仿佛有一頭鑽地獸正在土下拱土前行,拱得那泥土如犁子犁開了似的左右翻滾,一道溝壑在其後形成,彎彎曲曲其形如蛇,一路逶迤向前,將左右兩側公卿賢士們的席位連在了一起。
剎那間,溝壑已成,旋即便有流水汩汩,從那軒廳後邊的大湖中中被引過來,注入溝壑之中。初時水勢尚急,但是等那流水注滿了,水速便放緩了,水也變清了。
姬侯命人取了十二隻銅爵來,一一注滿美酒,由他親手一具具放入水中。
那爵中盛了酒,依舊浮在水面上,隨着緩緩的流水向下遊蕩漾開去。
這「曲水流觴」的規矩,就是等那酒杯卡停在誰的案前時,便由誰滿飲此杯,能得此酒中,自然大有福氣。
如此一來,氣氛頓顯活躍,不少公卿趁機起身,先上前來敬姬侯,接着又為姜道人神乎其技的道術向他敬酒。
之後公卿與賢士們便互相走動了。眾文賢武賢識趣地主動向對面的公卿們敬酒,詢問稱呼,自報名姓。
這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能與這些公卿結交,對他們的仕途可大有裨益。
先前眾星捧月一般的陳玄丘,此時卻成了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
不要說有人上前攀交,敬一杯酒,便連看他一眼都不肯,走路都要繞着他,唯恐沾了他的晦氣。
夏潯遠遠瞧着,都替陳玄丘感到難受,可他也不敢過去觸這個霉頭。
此時此刻,誰與陳玄丘親近,那無異就是姬國公敵了。
陳玄丘對此毫不在意,他初上鳳凰山時,只是為了有藉口接近鬼王九子,以便誅殺這些披着人皮的夜叉修羅。
竟爾因此名聲顯赫,受到姬侯青睞,不過是意外之喜。
誰不想位極人臣?誰不想榮華富貴?尤其是他才十八歲,若能就有機緣贏得高官厚祿,擁有自己的封邑和子民,那是何等的逍遙快活?
可是,他不能拿良心去換。
富貴榮華、功名利祿,總有地方求得。可若良心沒了,那就很難找回來了。
所以,你傾心結納也好,你視我為無物也罷,我都泰然處之。
陳玄丘獨自坐在那裏,雖然頃刻寂寥,門前冷落,卻是安之若素。盛一碗人間煙火,品一口其中苦樂,心境意志,竟是因此磨礪的愈加堅定,十分純粹。
所有人都刻意不去看陳玄丘,把他當成了口氣,只有兩個人一直暗中觀察着他。
一個是淺陌公主,眼看他自斟自飲、悠然自若,與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淺陽也不知道該向他表示欽佩,還是罵他太傻。
自從見了那一面,淺陽就喜歡上他了。不要怪她膚淺,皮相本就是吸引人親近的最直接的條件,接下來才是更深的了解。而陳玄丘的才學,何嘗不是一樣叫人傾倒?
然而,陳玄丘當眾拒絕了父親許給他的高官厚祿,他們還有機會麼?一時間,公主殿下愁腸百結。
另一邊,殷受悄然立在暗處,遠遠地看着陳玄丘,心中卻是無比的欽佩。
最初,他只把陳玄丘當成一個談得來的好朋友。及至到了鳳凰山上,才開始看重陳玄丘的才學,想着他或許可以為大雍所用。
此時,親眼看到陳玄丘為了他心中的堅持,拒絕了別人難以抗拒的誘惑,哪怕已成此間公敵,仍然淡然處之,殷受就像是看到了他那個自信而執拗的父親。
當天下悠悠之口誹謗不絕,七十二路諸侯為之側目的時候,他毅然頂着內外無盡的壓力,哪怕沒有一個人理解他,也要向着他的道前行。
那時他的心情,應該就像此時的陳玄丘一樣落寞吧?
左護法悄然掠回到王慶的身邊,王慶橫眸,看了他一眼,左護法輕輕一搖頭,低聲道:「沒有找到!」
王慶微微一蹙眉:「如此重要的場合,他能去哪裏?」
就在這裏,軒廳內一名侍女「啊」地一聲尖叫,倒退幾步,一跤跌倒在姬侯的案前。
正杯籌交錯的眾人被這一聲尖叫喝住,都訝然看向軒廳方向。
就見又有幾名寺人、侍女陸續如見鬼魅,尖叫着跳開。
姬侯、姜道人、三公等人惑然看去,就見一具面目醜陋、鬼怪一般的屍體,正隨着那汩汩的湖水,流進了姜飛熊以道法開闢的那道水道。
此時那具浮屍正漂到姬侯身邊,仿佛浮沉不定的一具酒爵般飄來盪去。
軒外眾人大嘩,紛紛擁上前去。
陳玄丘依舊淡定地坐在那兒,吃一口菜,喝一口酒,怡然自若。
這時,卻有一隻紙鶴自夜色中飛出,翩然落在他的肩頭。
眾人正擁上前去,震驚於突然浮現的一具死屍,並無人注意到陳玄丘這邊的動靜。
陳玄丘側耳聽着肩頭紙鶴對他輕輕一語,頓時雙眉一緊,目光如吳鈎映雪,觸目生寒。
李青蝠從人堆里踉蹌地擠出來,想到那具的浮屍的醜陋,再想想自己剛剛還美滋滋地喝了一杯曲水流觴送來的美酒,頓時乾嘔起來。
他乾嘔幾聲,再抬頭時,咦?陳玄丘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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