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陳府書房,沈洄推門出來,鬼祟地四下一看,便邁着小碎步兒離開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牆角梅樹下,玉衡攬着一枝紅梅,正細嗅花蕊。
陳玄丘也從書房中走了出來,他披着灰鼠皮的一件貂裘,根根銀毫乍一看是銀白色,但只稍稍轉一個角度,卻又似發亮的黝黑色。
陳玄丘看到了玉衡,便緩步走了過去。
院中有積雪,陳玄丘沒讓僕人掃掉,他喜歡鞋子踩在上邊於鬆軟中發出的咯吱聲。
玉衡鬆開了梅枝,梅枝彈起,震落了其他枝頭的積雪,但將要落到玉衡身上時,雪沫兒便彈開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
「玉少祝。」
「陳大夫,你與大王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這糧食……」
「已經解決了。」
「什麼?」
玉衡一驚,梅枝上還有些許雪沫兒似玉屑般瀉下,因為玉衡心神失守,那雪沫兒便直落進他的脖梗里去,不曾彈開。
玉衡駭然:「已經解決了?」
他一直盯着陳玄丘呢,陳玄丘哪兒都沒去過,他怎麼解決?
陳玄丘微笑道:「當然已經解決,實際上,前天,我就已經解決了。」
玉衡死死地盯着陳玄丘,許久,他信了。
雖說陳玄丘沒有亮出任何證據,但他從陳玄丘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他說的很認真。
除非陳玄丘瘋了,否則,他這話,就一定是真的。
玉衡知道問不出如何搞到的糧食,這一定是陳玄丘極大的秘密,但他還有太多的不解。
玉衡蹙眉問道:「街上每天都在死人。我聽說昨夜一場寒風,凍餓疾病而死者,至少千人以上,陳大夫如果已經搞到了糧食,為何不及時取出,賑濟災民?」
陳玄丘道:「因為,我能解決眼下百萬難民的吃食,但我不能打消王子啟和王子衍對王位的覬覦之心,我不能改變公卿大夫只圖一家一戶利益的短視,我不能扭轉天下諸侯漸漸不再安分的那顆心……
玉衡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吃驚地道:「難道你想……」
陳玄丘道:「破壞,永遠比建設更容易。縫縫補補,永遠不及推倒重建更容易。」
玉衡明白了陳玄丘的用心,這百萬難民潮的出現,本就是人為導致。他如果只是針對這百萬難民去解決問題,治標不治本,許多隱患,也會隨之一起遮掩過去。
終有一天,它會成長為一個個的腹心大患。
當這些腹心大患發作的時候,是會要了大雍的命的。
所以,陳玄丘在故意拖延,讓有心興風作浪的人,認為他們還大有機會,讓他們一個個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興風作浪。
他,想把隱藏在暗處的諸多反對勢力引誘出來,讓它們像野草一樣瘋狂地張揚,然後用大刀闊斧的手段,把它們一舉剪除。
沉默有頃,玉衡輕嘆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為此,要有多少無辜的生命,為此而犧牲呢。」
陳玄丘道:「戰場上,留下一支隊伍死死拖住敵人,哪怕明知他們最終會全部戰死,但是只要他們的牽制,能夠促成主力部隊對敵人形成包圍,最終全殲他們,為帥者也不會皺一皺眉頭。此所謂,慈不掌兵。」
陳玄丘凝視着玉衡,微微一笑:「可我認為,這不是不慈,恰恰相反,這是大慈。不然,死掉的人將會更多,而且很可能這一戰解決不了什麼問題,戰事綿延,也許還要繼續徵兵,繼續死人,打上數十年、數百年……」
陳玄丘也走到了梅花樹下,吁嘆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啊。」
玉衡驚怒道:「你好大膽,怎麼敢如此指斥天地。」
這個世界,沒有《道德經》的問世,玉衡自然不知道這是聖人之言,頓覺大逆不道。
陳玄丘微微一笑,道:「玉少祝想錯了,我不是說,天地衍生萬物,又把萬物當做芻狗來戲弄。芻狗者,草做的狗。貧賤人家一貧如洗,祭祀天地神明時用以代表祭牲的東西。
創造它的,是天地麼?毀滅它的,是天地嗎?都不是,只是我們一廂情願地歸糾於天地。
天地,對待萬事萬物就像對待芻狗一樣,任憑萬物自生自滅。天地生就萬物,它沒有居功;天地使萬物生生不息,它沒想索取回報。
同樣的,萬物生滅,人間疾苦,天地也不會幹涉。狼吃羊,羊吃草,你覺得草可憐,橫加干涉,羊就要死。你覺得羊可憐,橫加干涉,狼就要死。
所以,我不以為天地不仁,恰恰相反,唯有讓天地間的一切,遵循一種規律,不要利用你凌駕其上的力量,以一自己好惡去橫加干涉,才是對它們最大的仁。」
玉衡聽了,不禁若有所思,似乎,他突然聯想到了什麼,先是憤怒繼續迷惘的目光漸漸變得有些清明起來。
陳玄丘道:「這就是站在最高處的力量,必須摒棄一己好惡,才能讓天地有序運動的道理。
我站不到那麼高的位置,我身在這一方天地之中,身為一個人族,如果與其他諸族征戰,我自然站在人族一方。
人族內部征戰,我自然站在我所親近的一方。我如今站在大雍一邊,要為雍天子出謀畫策,所以,我要站在整個大雍的角度,去權衡、去判斷,應該怎麼做,才是對它最有利的。
在這個局裏,我也要像天地一樣,保持最大的冷靜和理解,選擇以最小的犧牲,讓它太平、安定下來。」
陳玄丘看着玉衡,道:「昨夜死去的,不是上千人,剛才沈洄稟報,據他們統計,目前已知的死者,已經達到三千三百五十七人。」
玉衡聽了身子一震,臉色先是蒼白如紙,繼而脹紅如血。
陳玄丘道:「可我算過了,如果我前日就出手,放出賑糧,將百萬難民的危機消解,那些蠢蠢欲動者眼見機會已失,他們會繼續蟄伏起來,等待更好的機會。只要一有天災,他們就會利用,去製造更大的禍亂,為自己創造更好的機會。
一旦讓他們找到最好的機會,露出他們的獠牙,那麼,死掉的人將不是以千計數,而是以十萬、百萬來計數,整個天下,都會打得破爛不堪。現在,玉少祝還覺得我做錯了麼?」
玉衡久久沒有說話,直到陳玄丘將要轉身離去,玉衡才輕輕地道:「你年紀輕輕,怎麼做到如此理智冷靜的?」
陳玄丘慢慢轉過身,好看的眉輕輕一挑,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玉少祝謬讚了。我能做到如此冷靜,只因我是執子的人。
芸芸眾生,都是這張棋盤上的棋子,我不能憐憫於一子的得失,我要通盤考慮,選擇能以最小的損失,獲得最大勝利的辦法。」
玉衡問道:「那麼,如果你也身在局中呢?」
陳玄丘若有所感,他敏感地抬頭看了看灰沉沉的天色,對玉衡道:「如果我或者我珍視在意的人身在局中,我當然會選擇保護我和我在乎的人。」
「哪怕其他的棋子全死光?」
「對!哪怕其他的棋子全死光!」
「為什麼?」
「沒有什麼為什麼?因為……我終究是個人啊,我不是天!窮則獨善其身,達方兼濟天下而已!」
陳玄丘走開了,玉衡還站在梅花樹下,怔怔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旁邊人影一閃,一個黑袍負劍的奉常寺神官出現在他面前,正是他八大弟子之首,鏡喬。
鏡喬疑惑地道:「師尊,陳玄丘明明對我奉常寺抱有戒心,今日為何會把他的算計告訴師尊呢?」
玉衡輕輕嘆了口氣,道:「因為,他的行動顯然就在今日。他知道,就算告訴我們一切,而我們也有心阻撓,現在……也來不及向各方示警了。」
玉衡話音剛落,陳府前門處的上空,便「啪」地一聲炸響,陰沉沉的天空中,驟然綻放了一朵巨大的煙花。
一條條奼紫嫣紅,如秋菊怒綻的煙火渲染了整個天幕,給那陰鬱的天色,塗抹上了一層最靚麗的光彩。
隨着那「花瓣」的展開,一連串噼啪爆炸的聲音傳出,隨着爆炸聲傳出,那朵「花」便開得更大、更絢麗。
與此同時,更有排山倒海般的吶喊,由遠及近,帶着令人戰慄的聲浪,向陳府門前逼近過來。
鏡喬仰臉看着天空,震撼地道:「果然有人出手了。」
鏡喬「出手了」三字出口時,天空煙花猶在,但爆炸的聲浪已經歇了下去,所以他就聽到,身旁的師父也在說話。
似乎師父之前就在說話,只是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被煙火爆炸的聲浪掩蓋住了。
鏡喬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法眼如炬!」
鏡喬愕然扭過頭,就看到兩團炬光烈焰,筆直地射進了他的雙瞳。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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